2024-11-12 22:41:25
本文分别是于今年四月份的日全食、与十月份的极光观察后写下的一些零散的文字。因为四月份恰好遇上了论文截止,而十月份恰好遇上了计划书答辩,中间博客写作一再耽搁,不小心让这两篇文稿蒙了尘了。
客观上说,这两次天象观察的效果都称不上“圆满”,因此本文可能和你预期中的“完美天象观察志”有出入。但我个人却认为这两篇“杂感”有它们各自的独特价值,故还是选择在整理之后放出。
2024年4月8日,星期一,北美大陆遇上了日全食。我所在的城市刚好位于日全食的“最佳观测线”上。周边住宿人满为患,提前一个月就被纷纷订满。那段时间,小城里突然多了很多的外地人。直到在往日寂寥的市中心路边竟也开始找不到车位时,便会恍然惊觉:“噢,日全食要来了”。
就连学校也在那天破天荒的放了一天“日全食”假。要知道,我们学校就连特大暴雪都没停过课。那个要学生踩着没过膝盖深的雪去上课的吝啬鬼,居然会因为一个区区日全食就给全校放假。可见老美对这件事有多期待。(虽然那天朋友的实验室居然还雷打不动地要开组会,属实苦逼。)
翘首以待的4月8日终于到了。
但是多云。
说实话,我很少在小城见到那么厚的云层,毕竟平日这里几乎总是天高气爽的。所以一觉醒来,看到这阴沉沉的天气,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天公不作美”,而是“造化弄人”(笑)。
有人一大早就驱车赶去“最佳观测线”上的其他城市,据说后来确实看到了,想来他们真有先见之明。不过我早上在科学馆还有个活动,要去给小朋友们科普日全食的知识,所以无法脱身。我那时候其实最想说的倒是丁仪的那句话:“傻孩子们,快跑(去别的地方看啊)!”
预报说日全食发生的时间是在两点左右。等十二点忙完,吃过午饭,看到云越积越厚,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终于拉上了几个好友开车一路西行。
现在想来,当初应该往东跑胜算会更大点。但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正常人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想到以我这运气和行动力,到最后一刻还在悠哉悠哉啃着星巴克的三明治、边望着天上翻涌的云层、边想着什么:“太好了,是风,我们有救啦!”——大概一定是灾难片里最早死掉的那批人吧(笑)。而一早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应该立马跑去别的城市看日食的人,绝对有当主角的潜质。
对不起,扯远了。
后来一直开到近两点,觉得已经无望看到晴空,在某个小渔村找了片开阔地停下,想着就这么在油管上看直播算了。那时我不会想到,接下来我将看到什么样的场面。
不论是在以前接受教育,还是在科学馆三天跑项目做科普的经历都是在说,“日全食就是月球刚好运动到太阳和地球的中间,又在一个足够刚好的位置和角度能看到月球刚好把太阳的光线全部挡住。因为宇宙有多么的大,月球的体积相比太阳和地日距离又多么微不足道,这些条件同时被碰上的概率是多么多么小,所以能够目睹这一切的我们是多么幸运啊!”诸如此类的叙事方式。
但没有人会跟你讲,当你在云层超级厚的大阴天,去到一个因为气温骤降、微微有些起雾的湖边渔村里观看日全食是件多么恐怖的景象。
是的,我用的是“恐怖”这个词。
主要是因为这个渔村里没什么人。从我们来到的时候就出奇的寂静。但由于是大白天,又是结伴前来,所以感觉还好。而体感上真正觉得“日全食要发生了”,是听到村周围的林地里突然开始变得异常喧哗——那是各种各样的鸟雀和野兽发疯似的鸣叫声。加上天边光线变暗、鸟群乱飞,整个环境的氛围就变得愈加令人不安。当然,在现代科学加持下,人类知道日全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还能比鸟兽更沉着镇静。
直到看见大概是西边道路尽头的雾气变得越来越黑,仿佛有一团墨一样的东西在朝我们快速逼近,我们也开始不能淡定了。
毫无夸张成分。在那之前我的大脑对于“奔涌的黑暗”这个词组完全没有概念,因为“黑暗”在我的理解中一直都是呈静止态。没想到如今竟能亲眼目睹那么“汹涌”的、“动态”的黑暗扑面而来,吓得我们嘴里除了狂喷“卧槽”就愣是冒不出别的词汇。那个时候理性已经不起作用了,作为一个动物的本能就是“想逃”。尤其当你看不见天空、无法从感性上了解到“日全食正在发生”这个事实的时候。
小时候,我对“月亮”的认识是来源于天边的月相和文化符号之上。它是如水的中秋月色,是“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绝大多数的语境里,月亮的形象都是温婉而明亮,否则日本人也不会将“月色真美”与美好的爱恋挂钩。即便从科学常识中我们都知道月球本身不发光,之所以会那么亮都是因为反射了太阳的光线。但这个“常识”和日常感知是脱节的,因为除非是宇航员,否则很难会目睹“不发光的月亮”的模样。
直至当意识到云层上那个高速逼近的、界线分明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其实就是“月球所投下的影子”的时候,我的心中居然升起了“巨物恐惧症”——倘若你也“有幸”在起雾的阴天,在一片开阔地亲眼见到远处的矮小房屋与辽阔湖面逐渐被巨大的月影笼罩的情形,你对“月亮”的认知也不会再停留在“月亮月亮,moon moon, 月亮月亮,moon moon”上面。取而代之是在感性上清晰地认识到:它是一个天体;又或是说,是一座“悬在高天外的巨石”。那从我头顶掠过的、长达四分钟如夜的白昼,均是巨石庞大到骇人的影子。
后来,提起这场“不圆满的日全食”,身边的人总是或多或少表达出遗憾的情绪。但我的世界观在那天确确实实受到了冲击——每当回想起那个被月球的影子追着跑的下午,我总能轻易记起那时内心所感受到的震撼,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怖。
人类最初通过自己的五感去认知世界万物。对于那些足够遥远的事物而言,人类只能做到观望,并运用“经验”和“知识”来弥补视觉感知以外的知性。这导致了人对于许多事物的认知是有局限的,甚至常常只是流于它们表面。但如今我反而认为,这种局限性恰恰是对人们理智的保护。正是因为“无知”,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人才能从此幸福地生活下去。
罗辑没有抬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星空在自己的眼里已经是另一个样子,他不敢再抬头看了。和雷迪亚兹害怕太阳一样,罗辑从此患上了严重的星空恐惧症。
对我来说,“极光”是有属于它的BGM的——来自Jeremy Soule的《From Past to Present》。
当在《上古卷轴5:天际》夜晚的郊外,这首音乐总会随着天边的极光一同响起。尤其若是在一个晴朗的晚上爬到“世界之喉”的顶峰,天际省上空的辉光伴随着木管乐器悠扬的音色起伏流转,眼前那番辽阔又孤寂的景象总会让人心生感慨。
——这便是此前我对“极光”的全部印象了。即便有过心理准备,但当10月10日的夜晚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亲眼见到极光的时候,我还是语塞了。
那天入夜,Kp指数突然报告飙升至8.4。即便我的城市远没有到北极圈,竟也预报说有15%左右的概率能看到极光。恰好当时是个晴天,独自一路开车到湖边,找了个远离城市灯光的公园想着碰碰运气。刚一下车,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夜空垂下数条宽大的彩色光帘,我呆呆仰头看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若不是亲眼所见,即便过去从视频上看到,其实也很难对“欧若拉(Aurora)女神的裙摆”这个形容如此感同身受。但当真的站在这幅奇景跟前,即便是想象力最贫乏的人也能轻松想到天上女神飘然起舞时的翩跹与圣洁。
不合时宜的我,又莫名想到个奇怪的经济学理论,叫“裙䙓指数”。它描述的是,若是在经济状态较好的时期,女性会倾向于穿裙摆高的短裙;但到了经济低靡的时期,裙子会普遍较长。于是我对着眼前的景象想了半天,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经济状况的确很不好。
不过,一般我不太倾向于使用“裙䙓”这个形容来描述极光,不然对于那些把极光视作人生信标的、此刻正仰头膜拜的虔诚观光客(包括我)而言,总有种微妙的涉嫌歪曲他们形象的误读。等一等,观“光”客这个词用在这好像歪打误撞的很不错。不,我指的是极光。越描越黑了。
对不起,又扯远了。
[在原文页面可收听此处的音频内容]
那晚天气转冷,深夜时气温竟已降低到了4摄氏度。出门的时候没留意,去到公园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少了。但在那奇异的景象之下,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记得心里洋溢着强烈的感动,真想和随便一个路人拥抱然后对着天空大喊大叫。不是社牛,所以只能停留在想。
当拿出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整只手都冻僵了,连点亮屏幕都费力。但光凭我的小iPhone 13 mini的摄像头很难还原极光的色彩,(而同学的相机可以把红光的部分拍出来)。摆弄了老半天只拍下一些不圆满的、“到此一游”般的留影,有点遗憾。单凭感光元器件绝对不足以还原自然景观的细腻与沉浸感,亲眼见到和在视频或照片中看到的,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只是因为纬度不够高的缘故,眼前的极光还是比不上摄影师在北欧拍到的、那种足以用上“壮丽”来形容的极光景象。眼前的,充其量是个“mini”版。若是有机会,真想哪天去看一眼“pro max”版的,那番视觉奇观带来的必定是另一种冲击感。
不知为何,在强烈的兴奋和惊喜过后,心中渐渐升起了孤寂的情绪。
尤其是目睹着那宛如天堂大门般的光幕渐渐在天边收缩、直至永远的消隐在纯净的夜空中时,脑海里莫名其妙回荡着一句话:“We've been abandoned.”
想起了电影中的恋人在绚烂到不真实的花火下拥吻的情形。
过去我以为,人们之所以在烟花下会自发地想与爱人相吻,完全是在美景与恋人触生的感动中,荷尔蒙催生下的本能。但我此刻有了不同的体会:比起感动,我想那大概也包含了某种更切入骨髓的孤独感和悲伤。
日本茶道中有个更为贴切的词语,叫做:“一期一会。”——巧合的是,两天后,前去追逐“紫金山-阿特拉斯彗星”的友人在贴文时,也同样提到了这个词语。
不过和那颗每六万多年才来访一次的彗星相比,极光都已经能算得上“平常”了,但却也还是会让人(尤其是对于那些并非居住在极地的人)不由自主想到:眼前这种动人心魄的景致这辈子大概是见一次少一次了。下一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了呢?
——当人身处在“日常”当中时,是很难冒出这种心情的。等到哪天不小心跳出了“日常”的循环,目睹了那些“超出日常之外”的景象,才会顿时惊觉人生的须臾,以及与身边之人相遇的宝贵。
当网红们总是宣传:“人生一定要看一次极光。它一定会改变你的人生观。”想必,也是出于类似的考量吧。不过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一直不怀疑人生短暂、相遇难得。即便是电波站的创作,其实一直有个偷偷刻在HTML中的隐藏描述:“每一次相遇都值得赞颂。”所以很遗憾经过了这次的极光之行,我的人生观似乎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反而对某些信念倒是更加坚信了。
在回去之前,我一直掰动着僵硬的双手,设法将手机中拍下的那些照片发送给她。此刻的她正身处大洋彼端,那边崭新的白天才刚刚开始。只是觉得我拍下的相片中微弱的残影、与天边的美丽景象实在相去甚远,不论怎么徒劳地调整,都完全无法将我此刻的心情完整传达。
“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在这里。”对着手机中的她,我只好这样在末尾写道。
2024-11-11 02:00:13
大家好,这里是写什么都卡文干脆拿Velas Weekly练手的Zeee。
虽然这几个月电波站都陆陆续续有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但其实也并没那么重要的调整,但这次网站日志我只想报告一个重大功能更新。
那就是:我又把点赞按钮加回来了!
是的没错,在Issue 10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说服自己移除点赞按钮有多少好处的文字之后,时隔半年我又把它“请”了回来。而且如无意外,大概率以后再也不会把它拿掉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到底去除点赞的决定会不会过于武断。当然这段时间,即使没有了这个功能,我也写了几篇个人比较满意的文字,而且也还有更多有趣的文字正在产出中。
但我意识到了,这个网站其实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个人博客”。
在很久之前我就提到过,比起像是个人独立博客的“记录”职能,我其实更想将电波站视作一个“创作”与存放作品的地方。
因为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在记事本上所做的记录,都是一些稍纵即逝的灵感或者即刻的感想,但那些总是过于零碎和意识流,在不经“加工”的情况下贸然在网上公开会显得很奇怪。
我不需要通过文字跟自己建立对话。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依靠白日梦,我也能轻易感受到悲伤与欢愉,但这些感受却常常因为没有逻辑和过于强烈,而无法诉诸于文字。但我,又偏偏享受任凭这些刹那的灵感火花划过脑海,而无动于衷的感觉。所以我不热衷于单纯只为了记录的写作。反而如果没有来自他人的回应和支持的话,我其实也没有一定要写下他们的理由。
自建立电波站之初,我在这里所有的写作,只是为了捕捉到某个我认为十分珍贵的感觉:它或是来源于他人的作品,或是来自于我的生活,又或只是些凭空的想象。但我希望能花费时间保留它,并将其传递给未来的自己,又或是在阅读我的文章的你。这种“写作”本身就是带有“目的性”的。因为费时费力,这份热情也是需要通过回馈来维系(即便只是“点一下屏幕”)。但我不觉得这份功利心和自我表现欲是件可耻的事。
所以,我反悔了。我意识到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贪恋多巴胺刺激的渺小人类。只要有人给我赞和回馈,我就会很开心;不管点赞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写得更好来回应;如果一篇自满的东西没有人看,我就是会伤心得想要死掉。我摊牌了,我不过是个别扭又爱打脸的普通人。
所以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一篇文章的话,那就请给我赞吧!谢谢!
如Issue 9中所说,每一次“点赞”在电波站的后台都将和“留言”一样被视作独立访客的操作,而非只是显示为一个“数字”。并且我也更新了电波站的隐私条款页面,希望能打消对本站的信息采集相关的疑虑。而虽然电波站做了改版,但由于没有变动数据库,以前文章的点赞记录如今会照常显示。
除此之外,点赞按钮旁边现在也将一同显示“赞赏”按钮,点击它会跳转到本站的赞赏页面。这个页面其实从电波站改版时就一直存在,只是现在又把它的入口像旧电波站那样放回文章页面底部了。如果非常非常喜欢某篇文章的话,也欢迎请我喝杯冰可乐哦!我会非常有动力继续更新的!(厚颜无耻)
当然,如果你觉得上面这堆碎碎念“太长不看”的话,对加回点赞按钮的理由,这里还有一个更简洁的版本:
我花钱花时间租服务器搭动态博客,只是拿它当静态博客用也太浪费了(笑)。
2024-10-31 18:03:37
“如果风有名字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呢?”
“像是‘塔沃齐夫斯基’之类的。”我不假思索地说。
身旁响起了米拉轻快的笑。
“为什么是个俄罗斯的大叔?”
“听阿婆说,风是更北的地方吹来的吧。从山壁与草原的另一头过来的客人,不都是叫这名。”
远方的树林里传来阵阵蝉鸣。草茎窸窸窣窣,挠得我的脸有些痒痒。没再听见米拉说话,忍不住转过头,偷偷瞄了对方一眼。
像海浪般的风压弯了挡在我们之间的草被,不小心撞见了米拉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她含笑的嘴唇。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原本同我仰面躺在草地里的女孩也面向了我。毫无防备,我的小动作就这样被对方抓住了。耳根顿时辣得通红,心跳响得就连风声都淹没了。安静的世界里,我能闻到她柔软的鼻息,还有从她衣领散出的洗衣皂的清香——米拉却把脸挨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夏天刮的是南风啦,笨蛋。”
2024-10-04 18:38:36
我害怕坐飞机。
倒不是些无由来的担心。
毕竟是个直觉很差的人。
厌恶的事情总是凭空发生。
担心的,却多半不会遇上。
当然,
也不是因为那总是闻起来像往鼻腔里塞图钉的飞机气、
总是不合时宜的餐食、
总是试图把内脏哭喊出来的婴孩、
总是只能看字幕的邻座电影、
总是像小火柴盒似的要把人折起来的卫生间……
只是我的头晕病。
像有人从右耳搅拌我的脑子,
试图将它从左耳捅出来。
有时我甚至好奇——
到底是我的灵魂惯性太大,
还是起飞的加速度太快?
让机舱里的我的肉体,
苦苦将魂魄拉扯了数万公里。
可偏偏,
世界上最害怕坐飞机的人,
缠上了世界上最长的航线。
从地球一头,绕行到地球另一头。
这样的历程已飞了十次。
灵魂,竟被在地球表面拖了整整五圈。
友人说,晕车晕机就像酒量,多试试,就不晕了。
当然,这是骗人的。
十六个小时,
五万七千六百秒。
就像绵羊叫一头狮子嚼烂草。
嘎叽嘎叽。
他绝对不会知道,
他妈的居然可以有那么多秒。
直到今年又绕了地球一圈,
却发现,一点都不晕了。
友人得意:
都说了,凡事只要多磨练,什么都可以克服。
只有我知道:
是我的灵魂终于不堪重负,
早就从地球表面逃走了。
2024-08-18 16:05:46
边走边玩手机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蜗牛。
蜗牛大概有我半个脚掌大。柔软的那部分还在蠕动挣扎,身上的壳却早已四分五裂,状况十分惨烈。
天下着大雨,光线也不好。但若是当时没盯着手机屏幕的话,应该是能很好的避开它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大约五秒钟,才想起要用脚把它的尸体和残骸从路面推入湿润的草丛里。
我不是素食主义者,也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成员。不小心踩死蜗牛大概不会被人类社会的道德谴责,也没有人会因为踩死了一只蜗牛而被判刑。
但我还是很难过。
若是刚才还光滑无暇的花瓶,下一秒却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也会让人感到悲伤。更何况,自己结束的是一个活物的生命。
一个生命为了生存,不可避免地会以其他生命的死亡为代价。这是自然的法则。
但如果擅自结束其他的生命却并非是为了自身的存亡,那这行为算是「恶」吗?纵使并非故意为之,也应该算是无心之恶吧。
——尽管这样的二分法很趁手,但无疑在人类社会中仍能找到许多例外:比方说,处死实验动物,是否就不属于这个范畴?
但如果我改行去搞生物学,却因为论文总是发表不出去,深夜对着Excel表上密密麻麻的鲜红色样本点,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小白鼠们而一边忏悔一边嚎啕大哭的话……到头来也只能成为无厘头电视剧里的笨蛋主人公吧。
若是跳出人类社会的范畴,有头大象在它散步的时候也踩扁了过路的屎壳郎,那头大象会怎么想呢?不对,它能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屎壳郎吗?
……不管怎么胡思乱想,我也无法排解内心悲伤的情绪。
若是存在某个会因为杀死蜗牛而被判刑的平行宇宙,在刚才的那0.5秒间,我定已成了一个没有目击证人的杀蜗犯。
我没有信仰任何宗教,自然也找不到哪个神明来听我告解。最终,无能的我,只好低头在手机上用文字写下了我的忏悔。
“喀嚓。”
正想着这些,一不留神竟又踩死了一只蜗牛。
……
下次雨天还是换一条路走吧。
阿门。
昨晚又梦到了考试,不过要素有些杂糅:老师是初中的班主任,场景却无疑是在高中。能在一个梦里凑齐了两大童年噩梦的素材,我的大脑真会玩。噢不,是三个,因为卷子考的是数学。
教数学的初中班主任负责高中的数学考试。不错,很符合逻辑。
具体的题目和解答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离开学校太久,大脑素材库丢失的缘故。
不过最惊吓的部分却没忘:
梦发生在发成绩前的讲评课。因为卷子还没改完,大家自然都没拿到自己的试卷。
结果在课上评卷的时候,我发现老师讲的题跟自己(记忆中的)作答完全对不上,甚至有几道题压根没做过的印象。
可能见我脸色铁青,老师也忍不住了,干脆直起身板指着我鼻子骂道:“XXX(我的名字),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道那么简单的题拿出来讲吗?因为全班都没做错,就你一个人错了。看你这次考得可好!”
可能设定上我是班里的数学优等生,但这次考失手了。可能还是个期末考之类的大考。
后面演到大家按名次一个个到讲台上领试卷。开始老师还能骄傲地说出:谁谁谁这次进步很大呀,谁谁谁我很看好你啊之类的话。但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只见都喊了30多号人了,还没轮到我……
然后我就被吓醒了。可哪怕清醒了,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才说服自己梦里的一切并没有真实发生。
我的高考已经结束十年有余了,但我至今还时常会做关于考试的噩梦。甚至十次噩梦中有七八次都与期末考/上学/高考有关。尽管这十余年里还发生过许多事,但唯有中学时代的记忆成为了梦魇——那无疑是我长期记忆的黄金时期。即使连知识多少还给老师了,那种无力和恐惧的感觉却被深深烙进了脑海,每当精神松懈时,就会被拉出来“重温”。这是何等令人恶心的事情。
更何况人的大脑有个严重的Bug:它知道哪些东西会勾起本体最深的恐惧。哪天等本体入睡、正值认知失调的时候,它便会将这些害怕的东西用本体最难以招架的方式进行编排、并一股脑地塞进梦里……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到底是熊孩子还是猪队友了。
写到这的时候,我想起了哈利波特第三部中躲在卢平教授衣柜里的博格特:在害怕失败的赫敏跟前,博格特会变成麦格教授的模样,一脸严肃地告诉她这次考试不及格。
只不过,赫敏是清醒时遇上博格特的,更何况她还懂得化解博格特变形的“滑稽滑稽咒”,所以大概也没那么糟。
自以为不像赫敏那样害怕失败。比起失败,自己更害怕的是被当作各方面能力都能被量化、与他人比较、毫无人格尊严的工具——并且即便使尽全力,也无法反抗的那种感觉。
记得有那么一句歌词:“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到底它们有没有让我变得更强大,我说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那些当初杀不死我的,最后都成为了我噩梦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