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 Miao Yu | 于淼

美国杰克逊实验室科学家,《现代科研指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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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义瓦片经济

2024-09-11 08:00:00

瓦片经济是土地财政下房地产行业扩张期的一种经济现象,此时城乡结合部失去土地的农民通过增盖瓦片房出租房屋来生活,伴随城市化进程,出租的收益会远高于打工,客观形成了一个有闲阶级。这个现象古已有之,例如欧洲在一战前大量贵族子弟成年后拿着家族年金周游列国享受人生,此时瓦片可以泛指遗产信托、房产、股票等具有增值属性的东西,可以理解为这部分人不生产但依然可以可持续性消费。在《21世纪资本论》里,这种现象被抽象为资本收益率与银行利率的比值,当资本收益率高于银行利率后,就会出现吃瓦片现象。通常,吃瓦片现象在技术进步主导下不算坏事,换个好听说法就是追求提前退休与财富自由。但如果技术引擎熄火,社会经济失去增长点与增长预期,瓦片阶级与打工人阶级就会出现矛盾,打工人阶级会持续内卷内耗,到一定程度打工人会发现自己再怎么辛苦劳动也无法进入瓦片阶层,此时就会质疑当前社会体制,引发轻一点的改革或重一点的战争。

当前依然存在广义上的瓦片经济,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国债利率与退休金。国债利率可看作一种无风险投资,买国债一年5%的回报已经足够家资颇丰的阶层吃瓦片了。虽然当前美国国债利率从历史上看不算高,但当前的体量已经不太可能承担更高利率了,基数太大单纯支付利息都困难。而且,在高利率环境下一定要有年化收益率更高的行业做支撑才行,否则同样的钱一定会流向5%的无风险国债。目前大概只有人工智能与航空航天两个口符合条件,后者还处于基建期但前者已经有大语言模型探路了。但问题也在这里,虽然我个人看好也使用,但从生活中观察来看,普通人能用到大语言模型的场景比较有限,属于少数人提高效率但多数人尝鲜一下就找不到应用场景的工具。当市场里缺少新的增长点,不能让投资者看到5%以上的年化收益钱就会流向国债,而当前美债的高息也在持续从全球回笼资金,对所有国债利率低于5%的国家都不是好消息,会缺少外部投资,而在投资不足情况下想继续发展经济,只能通过大量印钞来贬值本币来应对,更不用说还要保证国内消费市场的活跃来提高内需。但美国如果直接降息,后果自然就是美元走弱与进口产品涨价带来的滞涨,这种情况同样是不能长期维持的。全球尺度看,美国发行的美元计价国债实际上就是一种美国人吃瓦片全球收税的行为,这个秩序是靠美军维持的,但被收割的国家不会多高兴。

如果说美国国债是地理空间上的广义吃瓦片,退休金则是在代际时间尺度上吃瓦片。以中国为例,60多年前三年困难结束,后面持续了二十多年每年两千万的出生人口,这波人口红利推动了经济,但眼下陆续都到了退休年龄。退休属于国家级福利,意味着你不用参与生产就可以拿到收入,广义上同样是吃瓦片,这样的人每年两千万递增,带来的相关社保支出都是万亿级别的。因为这是现收现付制,按当前人口结构未来一定会出现入不敷出,国家层面一定是要走通货膨胀与涨薪(或全民发钱)来变相降低养老金的购买力的,这样可以保证每年退休金都会增加,但事实上购买力却下降,不然无法平衡掉社保体系里收支不平衡的问题。本身设计这个制度时想的是生产力大发展会形成生产过剩,这样通过退休机制让那些为建设社会付出劳动的人在余生享受技术进步带来的红利,同时给年轻人就业挪窝。现实情况是生产力确实到了产能过剩状态,但并没有形成普惠,只是让一部分人进入财富自由追求个人发展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还在自定义的生存线上来回挣扎。这里之所以说自定义,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低生活标准,有些人最低生活标准就是6小时以上航班必须买两仓,有些人最低生活标准是每顿饭都有肉,还有人最低生活标准是一天能吃一顿八分饱……体制层面是不能指导每个人的具体生活的,也就无从理解每个人的生存线,后果就是各利益集团自定义自己的生存线。也就是说,退休金内部也存在分配问题。

国内退休待遇有三档,公务员事业单位垄断性国企央企等所谓体制内一档,打工人签了劳动合同走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一档,自己养自己的走城乡居民养老保险或低保一档。其实目前改革是打算让公务员事业单位跟普通打工人一样走城镇职工基本养老的,但事实上体制内有的是自己不用交,有的是按最高档走,反正我身边统计学的结果就是体制内要比普通打工人拿到手的退休金要高至少一倍,而普通打工人要比农民工或务农的人的退休金高十倍以上,主要在于很多第三档的人没交过社保或按最低交或子女一次性补缴,这样退休了也就一个月一百元人民币。不过这三档参保人数分配极为畸形,第一档只有五千多万,第二档大概五亿,第三档五亿,但看近年总开支上来说,第二档比第三档高了十倍有余,跟第一档持平,从人均上就会出现100:10:1这样的离谱分配结构。按当前生活水平,第三档的退休金是没办法维持基本生活的,第二档属于正常,但第一档的退休金收入是远高于第二三档那十亿人的工资的。考虑到后面每年两千万的适龄退休人口,这样的分配结构本身就是社会风险。未来大概率会两头改革,体制内退休待遇会与职工退休待遇并轨,同时提高低保待遇,在缓慢的通货膨胀下施行共同富裕,不然这套社会福利体制是不可持续的。其实退休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利益共同体,其对立面是那些在交社保的打工人。而打工人的对立面除了退休吃瓦片的,还有资本瓦片,他们可以通过机器人替代人工换取更高资本收益率,当这个收益率高于银行利率时,资本瓦片也就出现了。这两个瓦片阶级会在分配与再分配两个阶段挤压打工人的收益,而打工人的对策就是啃老与工会,打不过就加入,这在任何现代国家都一样。

从发达国家经验看,社会保障开支一定会逐渐成为GDP的大头,他们普遍都主张国民走三条路支持养老,一条是社会层面基本养老,一条是个人免税或后缴税的养老金账户,另一条是商业养老保险或企业年金。单纯指望社会层面基本养老来吃瓦片是一定会被通货膨胀稀释成温饱养老的,也不要太指望体制内会持续有十倍于其他打工人的待遇,这也是一定会温水煮青蛙式调降的,个人免税账户跟商业养老或企业年金最大问题就是你得有个经济持续向好的预期,不然不好说你能从里面拿多少钱。总之,我的预期就是放弃退休预期,政府出于维持体制会控制吃瓦片的比例。如果人群中吃瓦片的比例在10%以内且经济大环境有增长点,那问题不大,但高了就会形成有尖锐对立的等级社会。吃瓦片跟贫富差距是有相关性的共生体,吃瓦片的利益集团人群基数要比富人更大,财富分配也没那么极端,会形成利益共同体。再广义上说,很多行业本身就是拿超出社会平均水平几倍的收入,但却没有承担相应的风险,反而是利用知识壁垒与信息差降低自己收入下滑的可能性。瓦片群体所追求的高生活品质与经济安全感是很多是不可能有较大受众的,当经济下行开始,这种需求更是被看作不公平的特权,不用等民众反对,政府一定会想办法调控,当前待遇越是稳定,后面的落差感就越大,因此我十分看不明白现在一帮人挤破头去体制内,未来这种短视带来的落差感不会低。

其实不论空间上的债务与代际间的退休待遇,在当前生产力水平下都属于内耗与资源配置效率低下。当前的生产力水平是足以消除贫困让所有人维持在一个过得去的生活水平下的,但眼下的收入分配体系却做不到,主要是劫富济贫这个行为本身也违反当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经济规律与伦理。举个例子,我有个邻居,夫妻两口子收入中等偏上,丈夫出于孝顺把老母亲接到家里照顾,这位老母亲每月的收入是一百多的低保,然而过得并不快乐,每天都去小区垃圾堆捡瓶子,坐免费公交到废品收购站卖了换钱,她儿子明确表示可以给零花钱,但老母亲就是觉得如果自己收入能高一点,在儿媳面前腰板就直一些,而她的儿媳其实也并不介意给零花钱,但这位老母亲还是住上一段时间就跑回农村老宅住一个月,而那边医疗条件又不行,这就造成两口子跟老母亲三方都很别扭。说这个其实想说的是,就算没有法律限制,你直接给所有人发钱很多人也可能不接受,过不去这个不劳而获的坎,而瓦片阶层却心安理得不劳而获,这中间最难调和的就是利益获得方需要有明确的意义感。因此你也会看到所有现代国家都喜欢经济下行期搞基建,不一定是真的需要,但一定是要通过某种方式让人们拿到钱,施行实质上的全民基本收入。很多地方抵制新技术,不一定是不喜欢新技术的高效,而是这个提高的效率赶不上让人们工作产生意义感带来的体验。例如你可以用送餐机器人替代人工,这样菜价会降低,但会失去就业,如果一个城市全是机器运行,自杀率必然低不了,你没法让没工作的人对城市产生有意义的预期。一个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社会也需要对“不劳而获”的适应。政府实际上是在有意无意培养瓦片思维,但这个过程必然是低效的甚至是搞笑的,而且钱很可能也没发出去就被精明的利益集团截胡,出现特权或瓦片阶层跟吃不上饭却还要无效加班的内卷打工人群体。

总结一下,瓦片经济在未来会成为很多社会矛盾爆发的引线,但也可看作一种不劳而获思想的启蒙,决定其走向的还是技术水平与配套的社会体制。至于是什么样的体制,就是你脑子里正在想的那个,只不过“你”不唯一。

黑客松

2024-08-24 08:00:00

黑客松是一种挺有意思的活动,这个夏天我参与的某个项目换了总负责人,新负责人因为搞不清状况,直接就搞了黑客松,把研究所分散在美国东北部近十个计算科学家召集到一处搞了一天封闭开发。我之前是听过很多次黑客松,但亲自参与却是头两次,没错,一天封闭开发完不到一周我又被召唤到缅因州总部去搞了关于质谱的两天封闭开发。

黑客松这个名字翻译的中不中西不西,我觉得直接用封闭式攻关计算问题来描述可能更准确。我参与的流程是分了三部分,第一部分由项目负责人介绍项目状况与当前问题,然后开始群体讨论或者头脑风暴,最后各自确定今天自己负责部分的小目标,这一部分主要是信息共享,很多大项目人多了很容易找不到方向,另外不同分析思路也有互相借鉴的地方。第二部分就是开发,这里需要在会前就准备好要处理的数据,我们这里是全都上传到了研究所集群上,而所谓的开发其实就是针对第一阶段的问题进行探索式数据分析,这里要用到一个最小可行产品(MVP)的概念,就是先不去考虑数据里的异常值跟各种意外,用最简单直接的思路搭建出一套数据分析流程并在小样本上跑通测试,然后给些可视化结果。最后一部分就是展示,各子项目负责人用几页幻灯片展示下自己探索结果,然后总负责人进行总结。三部分各占2-3小时时间,群体讨论与单独讨论可随时进行,也可以独自开发,因为黑客松的问题通常是很明确的,所有结论与探索都集中在问题上,可以很快给出一些初步结论或形成共识。

我感觉这个模式最大优点就是讨论时可以互通有无,思路上可以互相借鉴,而当天搭出来的原型机代码通常也会是后面分析的核心。后面给我单独搞的那个封闭开发其实就是在一个对比反馈密度很高的场景里完成的,这种场景会被迫注意力集中,然后完成一些平时总是会被各种意外打断的数据分析流程。例如我就借这个机会实现了一些代码在GPU上的运行,放到平常这种活的优先级几乎总是最低的,不过最后我也发现GPU加速效果很一般,主要是我代码被I/O卡了速度,受限于库依赖有些计算又没法放到GPU上,不过经验算是累积下了。另外就是跟人的交流多了也方面互相理解工作方式,平时开在线会议确实会被人工具化,搞到一个会议室聊天能更熟悉各自的工作节奏并对一些问题达成共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比平时工作累,当然也可能是我平时就摸鱼成性,这种强度的工作做一天得缓两天,属于超高强度脑力劳动。

这种模式比较适合大项目,每半年或一年搞一次能一次性处理掉一堆积压问题。我个人是很反感开会的,很多例行会议更多是维持秩序感,对解决实际问题几乎没有任何价值。但集中攻关不是谈计划与汇报,而是把执行也放进去了,当场识别问题当场就解决,解决不了也就知道下一步做什么了,只是压力会大一些。不过,这对搞数据分析的是可行的,但要是在实验室做实验就不好说了,很多实验想看到结果一两天是绝对不够的。话说回来,其实实验学科反而可以搞数据相关的黑客松,主要原因在于很多科研人员在分析数据上其实几乎就是没思路的,此时围绕现成数据互相借鉴下还是很有必要的。这里的核心就是一定要从实际问题出发而不是泛泛说开个计划会议或汇报会议,当问题的靶子立好了,不同视角带来的信息共享其实很有启发。我记得去年好像搞过一个自定义大学排行榜的活动,其实就可以搞成黑客松,要限制时间现场搞MVP,这样的数据分析训练效果应该是比较好的。

当然,我最头疼的其实是旅行,这次给预订了个要问体重来平衡机身的航班,上世纪螺旋桨飞机加飞行员最多坐10个人且机组就飞行员一个,270度全景但全程要求安全带,毕竟也没有卫生间跟机舱服务。我是坐在飞行员背后全程观摩了起降流程,怎么说呢,跟游戏里很像,只不过时不时飞行员还会查看纸质地图。要是心理素质不强就别尝试了,降落后有同事说上周附近刚掉下来一架训练机。现在我是真佩服能在航母降落的飞行员,降落跑道空中看真就是一个小白条。

职业与专业

2024-08-17 08:00:00

我很讨厌概念辨析,很大原因在于多数概念辨析到最后都脱离实际成了纸上雕花,华丽而无用。同时有些概念的内涵会伴随时间而发生变化,有的会多了感情色彩,有的则变成显摆见识的黑箱词汇,例如1,3,7-三甲基嘌呤-2,6-二酮,这东西无处不在让人上瘾,但一般被称作咖啡因。引申而来就是对职业与专业的误解,这两个词经常被混用,导致一连串跨服聊天,属于必须搞清楚的一类概念。

所谓职业,就是说从事的行业,是用来谋生的,是对外的。职业是描述性的,是岗位需求决定的,例如我需要找人养小白鼠,这个岗位就是生物学家,不代表在什么岗位就一定会有相关的专业知识,只是一个职位。专业则是有知识门槛的,很多专业是需要考试得到认证才能上岗的,同样的,具备某领域专业知识的人的职业也不一定跟专业有关。这里最容易被误会的点就在于很多人会认为从事某职业的人需要具备其名称专业所影射的知识与训练,而事实上很多职业根本就不限专业。

严格说是有些职业必须持证上岗的,但考证有时候也跟学校学啥专业没关系。我上大学就有同学去考英语专八跟注册会计师,很多专业认证所需的知识课外辅导比学校教的更有针对性。另外有些职业虽然不需要持证,但需要经验累积,而这些经验却又是课本上说不清或过于抽象,因此某职业从业时间长的人也会被认为是专业的,新出现的职业通常是没有专业培训的,很多时候都是最早一批人摸着石头过河总结些经验。举例来说,相声的历史就不长,里面很多术语其实都是借三教九流江湖黑话形成的,这类行业比较喜欢作坊学徒制,也会搞出地域门派这些次生分类。

科研界也属于典型强职业弱专业的行业。科研人员会有各方面的训练,但所有训练都是为解决具体科学问题服务的,所需的技能与观察视角也会依赖科学问题与技术进展而发生变化。例如传统遗传学是孟德尔那批搞表型杂交的,现代遗传学基本都已经是分子水平讨论遗传机制了。但技术发展确实太快,新千年我们才搞出人类基因组,但现在测序技术已经迭代很多次了,甚至我读研的时候才流行的454测序技术在我博士答辩那年就被抛弃了。那么我现在问你,假设你博士4年辛苦掌握的技术在答辩那年就被市场抛弃,你找工作的专业性体现在哪里?

同理,当前很多专业资格认定可能也是过时的。很多人认为自己拿个证就可以成为专家,但很多认证都是有期限的,甚至续的时候强制要求从业时间。认证这东西更多是一个起点要求或者知识门槛,但行业设置的门槛跟实际问题所需的知识有时候是对不上的,更多是形成利益团体的一种手段。在前沿科研里是没有认证这一说的,大家都是拿事实与数据说话的,确实有些研究方向非常排外,但如果这个方向足够重要,一定会有其他学科的人带着自己的研究视角进来分蛋糕的。当然有些方向就是小圈子自嗨,稳定到就是几个实验室研究,那其实这批人退休后这个方向基本就只能活在教科书的某个角落了。

在有些直接面对实际问题的领域,我只承认存在从业的职业人员,但不承认存在专家或专业人士。实际问题对知识的要求通常不是单一学科训练能覆盖的,需要从业人员从多个不同角度考察,如果局限在某一个专业里大概率会出笑话。例如媒体的财经频道最经常犯的错误就是找所谓专家解释当天的指数波动现象,很多时候这就是个随机波动,没法解释。你去找专家解惑,专家一定想办法给你从历史类比或逻辑上找个说法来体现专业性,最大的效果就是体现了专家的术语库,对实际问题不但没有帮助理解,反而会给你个自以为是的偏见起点。

因此,不论是不是转行,只要打算从事跟解决实际问题有关的行业,学习角度都是没有边界的。实际问题大多数都属于学校习题集里的超纲题,很难简化抽象到一个方程解决问题,更多时候其实是在试错。而试错最需要的其实是两样东西,一样是足够广阔的视角能看到不同问题的共性,另一样是接受尝试失败的心态。这两样东西所有真正的职业(也就是排除掉那些制造问题与解决虚空问题的职业)都需要的,也是会伴随阅历增长的,如果这样的职业训练足够充分,那么真正的职业生涯里是可以不断切换专业技能领域的。当然,目前看起来大语言模型似乎也有这部分能力,很适合作为个人全能助理。我就很喜欢问他们类似问题在其他领域如何解决,经常能看到很不一样的思路,只是确实要引导一下。

能在过去二三十年一直拿到科研经费的大课题组很少有只专精一个技能的,更多时候是课题组长出去开了个会或跟其他领域人聊天后了解了新技术后引入解决自己的科学问题。这里还是要说下美国科研经费里国家自然基金跟国立卫生院的区别,国家自然基金很像国内中科院,是分学科来给钱,这样做有利于专业化,但不利于学科间交流;国立卫生院因为是面向生物医药领域,其下属研究所是按照疾病来立项的,只关注特定疾病,例如癌症所、老龄化所或传染病所等,但关注某个疾病不限制你解决这个问题的手段,不论是本来是什么基础学科,只要有可能解决这个疾病都可以来申请。在国立卫生院体系下,某学科的技术突破可以同时引入到不同实际疾病的研究,而在分学科的经费资助下,某个学科大多数情况不关心别的学科的技术进展。因为看重了自己学科的发展,经常陷入跟其他学科分蛋糕的争论里,但学科发展好坏跟实际问题的解决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我更愿意自称为职业科研人员而不是专家,我也更希望解决实际存在的问题,至于在解决实际问题时产生的学科分化、术语壁垒、利益集团等体制类副产品,其实很多时候本身就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奥运会

2024-08-11 08:00:00

四年一届的奥运会曾经持续过1200年,但被基督教影响下的罗马皇帝按异教仪式废除掉而中断约1500年直到顾拜旦复兴现代奥运会,到现在也一百多年了。现代奥运会也中断过三次,一次是一战,两次是二战,但按现在奥运会这个经济状况,应该是看一次少一次了,搞不好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中断。

实话说我很久不看奥运会比赛了,不是歧视奥运会,我啥竞技体育都不太关注,最多就是足球世界杯时装个伪球迷。倒不是我爱好和平,单纯就是现代竞技体育被技术冲击太大,看职业运动员比赛还不如看社区球队低水平竞技来得真实。竞技体育具备观赏性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公平性,也就是竞技双方不能有左右胜负的能力差距,因此,我们会看到奥运会项目会天然分男子组与女子组,而在力量型比赛中,还会细分为不同重量级。

但这些划分都是打补丁式的,先天差异后天努力都是游戏规则无法去强制公平的。这次奥运会拳击比赛就涉及了两位可能含有Y染色体的女性拳击运动员,支持者会说她们护照上写女的那就是女的,反对者则从外观与其他选手感受认为这属于男人打女人。这件事之所以有争论,本身其实是项目规则有漏洞,关于性别,英文gender跟sex就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社会性别,后者是生理性别,写科技论文用动物模型一般是要用sex的。但我们的护照上用的是gender,这就牵扯性别认同问题,不过上面拳击运动员不存在社会性别认同问题,而是出在后面那个生理性别判断上。

很多人不了解的是生理性别从染色体角度看也不是二元的。例如XXY这种染色体组合表现像男性,但也会有女性特征,智力正常的克氏综合征人群;只有一条X染色体的特纳综合征人群;XXX的超雌综合征人群;XYY超雄综合征人群;还有嵌合体这种有些细胞是XX,有些细胞是XXY的人群。这些染色体类型有的可以从表型上直接识别,但也有根本无法肉眼辨别,这里我们用“征”字而不用“症”字,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征”是客观描述特征组合,而“症”字属于患者主观感受或疾病表现,而且“征”一般也是不用治疗或没法治疗的。染色体异常出现概率虽然比较低(千分之二左右),但放到全球尺度,大概也有百万级别的染色体异常人群。如果简单按照二元性别划分,是有可能出现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的。

技术上,要想维护二元性别分组这个游戏规则,组委会需要对运动员进行包含基因测试、激素测试等一系列额外测试。但要是真走技术路线,前面的坑更多,例如有些基因型比另外的基因型就是先天有体能优势,那是不是应该按基因型来划分组别?再比如说,通过iRNA技术,我们可以让运动员在劣势基因型下表达优势基因型的蛋白,这里优劣仅对具体运动而言,此时测不出来是否公平?再或者说,我直接对特定肌肉定向注射转移线粒体又如何处理?这些都要比查兴奋剂要复杂很多,甚至可以说,兴奋剂都算是古典技术了。

要想从根上解决兴奋剂或技术公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反而不是技术上的,而是经济上的。正是因为奥运冠军会带来巨大经济利益,才会有人不计成本去走邪门歪道,那挽救竞技体育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取消对竞技体育的资助。竞技体育本来就是一项拿多数人钱养少数人的制度,把里面国家层面资助取消掉,让竞技体育回归民间。能职业化的项目就办联赛给大众提供娱乐消遣,不能职业化就回归业余凭兴趣参赛。这样也许我们会失去看到很多高难度动作的机会,但也许能为更多人提供日常运动的场地。

奥运会作为商业项目已经越来越成为赔钱项目了,下届洛杉矶奥运会甚至是就直接指定举办,再往下2032奥运会也只有布里斯班一个城市候选。这个制度本身最大问题就在于项目观赏性差异很大,投入回报不成比例,之前商业上的成功更多是因为处于全球人口增长的年代,体育大国有增长的消费能力,商业回报与曝光度有正比关系,而眼下全球人口增长点在非洲东南亚,不但缺少体育大国,消费能力也堪忧。当前体育大国其实都处于某种程度老龄化与少子化,当地政府如果有钱,投全民体育运动的收益会显著高于投竞技体育,例如我多修一些运动广场供老年人广场舞就好过修一些小众项目训练馆,更多的民众体育运动会降低城市整体医疗开支,此时发展赔钱的竞技体育项目是不明智的。从这一点上看,世界杯可能会持续火下去,但奥运会搞不好迟早要倒闭。

奥运会另一个争议点就在开幕式里的多元化体现。法国毕竟革命老区,思想上进步是正常的,历史上讲你基督教禁止了奥运会1500年我拿你典故开个玩笑算不上过分,奥运会的历史比基督教可长多了,后代谴责老祖宗在保守派那边也属于忤逆不合规矩不是。我虽然开玩笑说性别认同是字母贯口,但实话说性少数群体在人群中比例大约是5%,至少超过1%,比前面那个染色体异常的比例可高多了,这个数是被很多研究从不同角度推导出来的,要不放心就自己去搜索确认。这个比例放到全球80亿人口上就是可能过亿的性少数群体,甚至都不太好说算不算少数群体,毕竟我国少数民族里人口最多那个也就超过1%的水平。这个人数背景下在全球关注的奥运会开幕式里体现几分钟在我看来也没啥问题,你搞主旋律也没人看啊,导演这种项目怎么做都是错的。

这里的核心问题在于,性少数群体跟喜欢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群体都只是一种人群划分方法,这个群体里也都是正常人,没必要指指点点。要是真感觉不舒服,可以强制规定全球活动里相关议题的讨论资源不得超过其在人群中的比例,例如5%,那时你可能惊奇的发现原来现在关注度其实还是偏低了,因为这种主题一旦出现其影响力就会被后续讨论放大,毕竟中规中矩的表演也没人讨论,都是闲的。很多现在网络上争议的问题都经常脱离背景强调概念对立,例如我打算完成一个项目,所需的技能跟是否是性少数群体无关,因此成立项目组时我根本就不用问是否是性少数群体的问题,这样才是公平的。如果强制问这个问题,那一定是这个问题涉及项目对该群体歧视了,除非是宗教国家,现代世俗国家一般都懒得管个人性取向。世俗国家里某个意见群体想怎么表达,在什么场合表达,表达多少都是他们的自由,但要遵守世俗规则。

所谓世俗规则,就是互相尊重对方的选择,不强行让对方顺从,也不盲从团体而保留余地,世俗社会不需要统一思思。现在很多网上的议题都不遵守世俗规则,而是遵守封建时代流传下来的非黑即白立场规则,简单说就是要么你顺从我,要么你就是我的敌人要被打倒甚至打死,就是要所有人思想统一。逻辑上非黑即白是很简单的,就像很多人认为性别不是男就是女,但在事实层面上,染色体异常就是会出现很多你没法定义的东西,逻辑永远是落后事实的,总要为犯错留下空间,我们的概念并不是死的,因此遵守世俗规则是在当前时代更明智选择。

在这个角度下,一个国家或组织的领导者越是平庸,越没有个人理想其实是对民众更好的,伴随现代化进程出现的很多趋势并不是问题,不需要解决,就像你不会因为对方吃咸豆腐脑而你吃甜豆腐脑就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一样,很多观点对立无关生死利益,顺其自然就可以了,时间会给出共存模式。利益有冲突可以上法院打官司,反而是你越想一步解决,越想回到从前或大踏步激进改革,就会引发更多的内斗。一听到关键词就激动就想高谈阔论引经据典是很幼稚的,形成一派理论或复读别人观点要比解决实际问题简单太多。绝大多数的理念之争是毫无意义的,不但不解决问题,反而会成为问题本身,现实中的真问题比理念虚空打架更值得关注与解决,例如我家的霉菌。

因此,看奥运会没必要持一种苦大仇深人心不古的批判态度,这样的开幕式出现在今天,说明这个时代已经可以正视一些现象与趋势了。具体点就是人口结构变化,家庭制度解体还有技术进步带来的伦理挑战等,骂也好赞扬也好,最后总是要与其和而不同的共处。不要尝试在现实世界打着为所有人好的旗号维护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理想社会,你的理想可能是很多人的噩梦,很多草台班子也经不起折腾,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属于人类的少数派了。

珍惜奥运会吧,留给这个时代共同讨论话题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一根胡萝卜引发的血案

2024-08-06 08:00:00

我属兔,理论上属相不影响性格,但我又是个死讲道理的人,因此年初在超市看到胡萝卜后隐约感觉我是喜欢胡萝卜的,所以就放到了筐里。开市客的一袋萝卜挺有分量的,我决定在离开超市前就来一根,毕竟这里的一块五套餐也是每次都要体验的。萝卜当然是洗手间洗过的,来一口热狗,嘬一口快乐水,再来一口胡萝卜……哎,我去,我的牙……这一袋胡萝卜后来在我家冰箱住了两三个月没动过,直到我发现里面透出了霉绿后直接扔掉了。而我的牙,准确说是一颗长歪了还蛀了的智齿,现在已经被锯成两段,安详停留在了淄博某个医疗废物中心的垃圾堆里。而我,刚刚经历了半年内又一次回国,今年的飞行里程已经到了7万公里,年初还说自己刚完成环球,现在都快绕两圈赤道了。

刚咬伤那次,应该是萝卜挤压了蛀了的智齿,然后连带半边脸的神经都被刺激到了。效果很明显,那就是我那天晚上就没睡着,一直疼,而我也很倔强没用止疼药,这倒不是我有多勇敢,而是家里恰好没存货了而不开车的我懒得出去买,所以就在床上翻滚一晚上。正所谓快刀杀头痛快,钝刀割肉诛心,疼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就跑去约了牙医,得知等一周,然后我就去买了止疼药。要说这止疼药确实有效,而且吃了后甚至有点神清气爽,不过我还是两天后及时停药,药物依赖这玩意的起点就是神清气爽。

一周后,我请好假到了牙科诊所,前台把我带到一个房间,过来个牙医看了下,说要拔掉所有智齿,还要全麻,让我找个人开车来接,然后可以约一个月后手术。我说片子上我就这一颗牙长歪了啊,为啥四颗都得拔了?结果大夫说不是四颗,是先拔四颗,长歪了那颗旁边的大牙下次再拔。我当时都气乐了,感情你们拔牙还上瘾?然后我又问为啥要全麻,局部麻醉不就够了,这回轮到牙医甩脸色了,说你年龄太大了,属于高风险人群,牙又长歪了,全麻好操作。听完我当时又懵了,啥?我三十多岁已经高风险了?拿要是六十多岁你还不敢拔了不成?另外高风险为啥要等到一个月后?然后牙医说我是专家你听我的就对了,不要质疑。巧了,我职业习惯就是质疑,因此我当场说不拔了,结果临走前台说会把这次咨询费账单寄到保险公司的,相当于花钱找气受了。

回来后我开始高强度压榨大语言模型,得到结论就是我确实应该把这颗横着长的牙给拔了,不然早晚会磨穿我的大牙,而且其本身也蛀了容易出现吃东西碰着了疼一晚的情况,至于说其余没长歪的智齿可以先保留。现在问题又来了,由于美国这出色的医疗体系,我根本找不到一家愿意只拔一颗智齿的诊所,所有诊所都说全拔而且要全麻,这里面的猫腻在于多一颗牙有多一颗牙的利润,而全麻保险最多给报一半,利润更高。其实出钱到也能接受,但最搞笑是那个全麻必须要找人来接送的规定,我倒不是人缘差到找不到人,单纯就是觉得为了一个没必要的全麻去麻烦人纯属搞笑。

想来想去,我觉得反正是要花钱遭罪,还不如支援家乡建设。7月底我本来就要回国参加个会议,会后到老家后休息一夜,第二天到口腔医院,不用预约,当场找了个大夫,给看了美国这边拍的片子,说好局麻就拔这一颗智齿,大夫显然有点懵,说我们这拔智齿也没全麻过啊,然后交钱拿麻药,进医院五分钟后就躺手术台了,十五分钟后牙就拔掉了,还给缝了几针辅助愈合,嘴里咬了块棉花四十分钟,确实也出了不少血,然后还开了一盒头孢氨苄一盒甲硝唑,24小时内不吃硬东西吞唾液,药吃了三天,没感到过疼,第四天早上去医院拆了线,然后当晚就起飞回美国了。

论拔牙花销,我这种国内没医保一共也就不到九百块人民币,在美国这个保险公司交完了估计还得出几百刀。我一直认为美国的医疗体系很有问题,明明每个月交一百多快两百刀保险,去趟医院后账单又是几百刀。有意思的是,你有保险确实付的不多,但没保险的天价账单可以等医院催收,此时你其实可以谈到一个跟有保险差不多或略贵的价格,因为医院跟保险公司谈的也是类似的价格,医院就是用这个价格找外包催收你的账单。整个美国的医疗体系其实可以完全不依赖保险进行完全商业运行,但多了保险后可能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保险公司,这套体制本身是一个养寄生虫的就业解决体制,把医生与保险公司绑定成一个利益集团。我并不是完全否认医疗保险体系,但这里面的规则已经被利益集团玩坏了。

而具体到牙医,真就是过度诊疗,啥都是给你往顶格走,别问,问就是我比你专业。但问题是全世界又不是只有美国有牙医,类似案例国内多了去了,网上一找就知道。另外,拔智齿本就是个降低风险的事,但全麻的风险在我看来比拔智齿的收益要高,不清楚为啥美国牙医都一个劲要全麻。至于要不要把上面那颗也拔了,国内大夫也说建议拔,但我查过文献,没找到充分的证据。确实智齿不参与咀嚼过程,但因为没用就要被当成风险除掉,我觉得医疗理由不充分,这面南墙我还是自己撞了再说。人类基因组里的垃圾多了去了,只保留外显子也不见得明智。

不过,美国这边牙医确实也是靠这个赚钱的,因为牙医的学费很贵,很多牙医开诊所都是贷款的,得干好多钱才开始盈利,不过一旦开始盈利,牙科诊所的利润又是非常高的。这就是个典型的利益集团,本身有很高的门槛,但也会许诺后期很高的收益,这样会过滤掉那些想赚快钱的人,同时也能营造圈子内的和谐与高薪。因为掌握了专门的技术,其实也实现了某种知识垄断,只是这个垄断没法跟国际同行去比,一比就知道里面很多行业惯例其实本质就是打着专家幌子的赚钱手段。这与中世纪以来的行会垄断制度一脉相承,只有到了其他国家或地区才会发现里面的问题。

关于是不是要听专家的,我的经验是:当前能从学校培养出来的专家,一定是能把原因大致向一个接受过通识教育的人说明白的,毕竟得先说服自己才能说服别人,如果给你的原因能说服你那就听,说服不了就不用管。单纯让你信那是教会封建时代的遗毒,你懒得废话我也懒得废话,我可以接受一个有风险的治疗方法,但不接受所谓专家的命令。你要是相信四年本科就能制造一个专家,那就也要相信这种专家的知识体系不会太过复杂。都是搞研究的,谁不知道这些看起来板上钉钉的结论是咋得出来的,历史上很多流行的疗法例如放血疗法、星象疗法、信心医学等后面看都是没道理的瞎搞,只有庸医才会盲从式下命令。这样活着不累吗?不累,很快你就会发现不知道啥原因就知道下命令执行的复读机是很容易被识别出来的,心虚这种心态很容易共情。

现在看我牙暂时没啥问题了,但一进家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家里很多物件都长霉了,而这,又是另一个关于卫生间管道漏水的故事了,这血案看来还没完……

见怪不怪

2024-07-15 08:00:00

一言蔽之,忽略习以为常而专注于异常,怪是属于普通人日常记录的核心属性。以此为限,我们能学习的知识一定不能是意想不到的,也因此才有记录怪人怪事的必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就是这类记录的代表。不过,超出常识在创作者那边属于基本操作,好的作品还要符合另一个原则,那就是见怪不怪。明明在外人常识里荒唐至极,但置身故事之中又合情合理,甚至会让读者感觉自己也会跟主人公一样做出怪选择,这里面核心就在于为怪营造一个逻辑自洽的氛围。

现代社会本质就是一个见怪不怪空前繁荣的时期。其中有三怪,第一为等级怪,凡事皆要有三六九等,分个高下是很多人生存的意义;第二为解释怪,凡事求个逻辑自洽自圆其说,价值观优先,不允许存在解释不了的现象;第三为术语怪,凡事喜欢找专家小圈子,以黑话区别你我抱团取暖,维护自己圈子的利益。这三怪在现代人脑子里根深蒂固,不论一个人嘴上如何说众生平等思想自由求同存异,但落到具体场景里,大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事在《格调》这本书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格调》作者保罗·福塞尔写这本书,其核心目的在于引入第九章的“另类”,但讽刺的却是很多人把这本书的其余部分当成了生活指南,努力让自己在其划分的九个阶层里属于靠前的那一类,起码看起来像。确实,这本书在我看来就是一本钓鱼书,大量篇幅都在描述作者鄙视的东西,但搞笑的地方在于这种鄙夷的感觉反而给了一些读者启示,让他们知道了自己“改进”的方向。连译者写译后记都在忙不迭回应各种批评及在国内引发的风波,其实只要强调下作者喜欢的“另类”就够了,你永远无法战胜那些认为自己已经获胜的人。这种讽刺潜规则却成为潜规则指南的怪书本身就是时代最好的注脚。

来,我来捋下这个过程。《格调》是上世纪80年代的作品,出版快二十年才有中译本并不意外,上世纪末的经济大发展应是编辑决定引入这本书的动因。那个时代造就了一大批物质丰腴思想空洞的“精英”,他们想“优雅”,想“知性”,想有“老钱”范。最早一批人出没在论坛灌水板块与纸媒杂志上写些出国几天的感想,把花总的装腔指南与安校长的《回国驯火记》倒背如流;后来的小年轻聚集到知乎上,去问“如何优雅的吃西餐”这类问题,暗中收藏葛巾给出的西服与保险规划,还会学佐藤谦一的语气说话;而更年轻的一代则被瀑布流的小红书、知识星球、短视频所裹挟,从只言片语里想象高自己一档人的生活与品味,并将其作为自己努力的方向。然后,就会出现类似《中国人可以说不》这类被另一些人看来倒反天罡的作品。一切都是似曾相识,技术的进步并未改变人性里对比自己高一个阶层里生活潜规则的窥探欲。

这当然是正常的。80年代的美国人也需要《格调》跟《官方预科生指南》来指导用物质与品牌补完自己空虚的精神世界,新世纪的中国人仓廪实而知礼节无可指摘。美国人的精神父亲就是英国或者欧洲,美国在成为世界霸主后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多世纪才多少形成了点文化上的自信,而这点自信根上都需要来自英国的传统文化背书。在这之前,欧洲人看美国人基本预设一个暴发户人设,现在你去美国博物馆里看美国19世纪跟20世纪初的本土艺术品,整体感觉就是拙劣但不失创新的模仿。这种趋势后来又在日本上演,而亚洲版本里多了一个戏码,那就是对自己传统文化的痛恨,上世纪70年代,日本出现了《丑陋的日本人》,深刻剖析民族劣根性,然后就是80年代柏杨那本《丑陋的中国人》,把国人又变着法骂了个遍。社会发展到某个程度几乎一定会有人跳出来当爹,一部分人告诉你要模仿传承精神高贵的爹,另一部分则告诉你你爹是流氓,后来我们一般管这两类人叫做右派与左派。总有人对这种内耗甚至内卷的游戏乐此不疲,精神上缺爹(这里我就不男女平等了,同时骂两个性别倒没什么,关键我怕漏了那一串字母贯口)。

等级制这玩意是有上瘾性的,它提供了除了生存意义以外的人生意义。当一个人在攀爬社会等级时,它会忘记生活中的琐碎与单调,一门心思为结果而努力,然后不断冲击下一个等级,甚至可以为了这个游戏放弃生活里本应享受的日常。很多人口口声声说忙事业,但其实是想逃离家庭,另一些人口口声声说为了家庭,但本质就是惧怕陌生人主导的现代社会。潜规则是等级制的润滑剂与秘籍,掌握了各种指南与黑话,游戏里一切解释不通的地方就有了一个场景内的解释,这个解释不必要为真,甚至都不必要有逻辑,只要语言上押韵心理上就能过去了。因此,人们会在口是心非状态下一方面坚称众生平等,另一方面想给自己找个例外与秘籍。还是那句话,无可厚非见怪不怪,没有念想满大街的犬儒也不见得是什么美丽风景线。

其实怪现象的核心问题在于需不需要对这个现象进行反馈,或者说需不需要偶像、榜样与指南。这里一定不是简单的是否答案,而是根据一个人的成长来看,早些年年幼无知,看到些文字深有感触进而爱屋及乌,形成对偶像的崇拜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地方在于把自己托付给偶像或者理念,放弃掉自己的思考,什么事都引经据典,在自己的术语体系里解释一切,这样很容易脱离实际。理念信仰的副作用在于你会自己主动合理化其行为,深切为自己没法“对齐”别人的意图的感到沮丧难过,这种自我规训与“奴化”才是最可怕的东西。西方故事里经常有跟魔鬼签订契约出卖灵魂换取能力的桥段,我早些年看这个实话说一脸懵逼,因为我脑子里没有灵魂这个概念,看起来就像是卖了个不存在的东西换取能力一样,但现在我逐渐明白这里面的隐喻就是把自己的思考自由出卖掉,这样可以一门心思去满足欲望,成为欲望的奴隶。

另外就是理性。很多人错误把理性跟科学划了等号,任何事都急于寻找合理的解释,这也是一种病态的怪。科学更多是方法学上使用理性,但从来不会把合理的解释看成真理,总会保留推翻或未知的态度。现代人则有一种病态的对理性的追求,认为只要量化成数字或符合线性推理就找到了真相,然后价值观马上上线,不是道德批判就是以我为准。其实理性与感性的边界本就是模糊的,附加价值观的感性跟理性区别不大,逻辑是可以为情绪服务的,那些点着火把烧女巫的人不是疯子,而是感觉自己在执行真理的审判。很遗憾,这种披着理性与逻辑外衣的视频、文章、语音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泛滥成灾,而且颇具技巧性,想识别出来里面的缺失与漏洞并不容易,更多人抱着饭后谈资去传播,其交流属性远大于内容本身的可靠性。

专业化分工更是加剧了理性的工具式泛滥。我解释不明白下雨可以找专家,专家只要说个一氧化二氢泛滥我就当找到了原因,这个世界已经被我们高度分工的专家解释完了,我只需要相信他们就可以了。然后这个一氧化二氢的专家在遇到其他问题例如保健品推销员时,又会去信任推销员口里营养专家的话,反正天下草台不是一家,来回串班子就对了。而小行业专家为了维护行业利益,又必然不断创作更多的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解释形成不同知识等级,这样现代社会就从结构上闭环了。现代社会的上帝从宗教领袖变成了意见领袖,意见领袖通过团队伪装成知识精英提供终极解释或复读机原文,然后大家还是因信称义乐此不疲,花掉本可以不花的钱来维护自己的社会地位,既想融入圈子又想与众不同,在不断的拧巴里寻找更高层次的优越感。这个体制不见得就是不好的,但不能认为存在就是好的。

《格调》里给出的解决方案简单又困难,说白了就是忽略周围人的看法,以实际情况主动决策,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别的不说,“忽略周围人的看法”这一条估计要卡掉九成九现代人,因为想忽略别人的看法,你首先要形成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属于教育的超纲题,很多先贤大能做学问一辈子,也就落一个某某主义复读机的评价,更不用说更多人都是处在想成为复读机而不能的境界。但另一方面看,这又是一个很简单的理念,只要忽略掉那些大而空洞的指导思想与原则随机应变就可以,这样的人外人看比较洒脱但确实没法学习变得洒脱,这无关血统、财富、权力及阅历,更多是一种心态或者说状态,一个人一辈子只需要偶尔的洒脱便已经足够另类了,其余的时间循规蹈矩才是常态。但若是一辈子都遵循社会的期许与规劝,没有洒脱的勇气,那就有些遗憾了,当然只是我觉得。

当然,我知道读这文章的你可能更需要下面的关键词,拿去吧:

-《格调》

-《官方预科生指南》

担心失去

2024-07-07 08:00:00

作为一名刷过瓶子跑过柱子的科研民工,我一直认为控制实验是得到靠谱结论的几乎唯一手段,不过我的实验对象更多是污泥、植物、动物这些,所以执行上不会有太大心理负担。但有一类实验,是我想做但不敢做的,那就是人类行为的控制实验,这类实验会直指人心,操作上不可控因素也非常多,毕竟设计执行实验的人本身也可能被实验涉及的人性所控制。

不过,我不做不代表没人做,2018年在虚拟货币繁荣期就出现过一款基于区块链的社会实验,名字为Fomo3D,英文全称是fear of missing out,担心失去。这个项目本意是想揭露加密货币是一种博傻游戏,不过当年各路人马还是自带干粮冲进去了。游戏的规则很像拍卖美元的实验,首先游戏设定一个24小时倒计时,玩家可以通过购买钥匙增加倒计时时间,最后一位购买钥匙的玩家得到奖池里所有的奖金。因为存在担心失去的心理,玩家会不断购买钥匙,然而设计成这样是不会吸引太多人的,Fomo3D引入了分红机制,每一次购买都有一部分会分给之前购买的人,这样就形成了庞氏结构,参与游戏的人会不断自发推广游戏来使自己通过分红获利,因为钥匙价格会随购买数不断缓慢增长,分红是可以超过最初投入资金的,这样即便最后拿不到奖池奖金,分红也能保证不会完全亏本。事实上,游戏设计者还提供了四种战队供玩家选择,战队区别就在于调控分红与奖池的比例,默认战队蛇队有最大的分红比例,毕竟设计者很清楚来参与的人大概率是冲着分红而不是最后奖金来的。

这个游戏机制很好模拟了社会中出现新机遇时人们的心态,极少部分人抱着赢家通吃拿奖池大头,少数人则是依赖较早的入场机会通过维持机遇的热度赚取分红,大多数人则根本就不知道或者对此不感兴趣。这个过程有意思的点在于最后拿奖的人其实不重要,因为跟绝大多数人没关系,真正重要的是少数人对大多数人的信息渗透,也就是画饼,这张饼画的越大越像是真的,游戏本身就能延续下去,而早起入场者也可以盈利退场。在这个场景下,游戏作为最大噱头的奖池可以是任何事物与理念,而在Fomo3D里,就是单纯的金钱,可以说毫不掩饰其游戏本质。而这个游戏本身,其实在现实社会也广泛存在,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其奖品可能对应某种具体事物与价值观。

众筹就是一种类似机制,项目发起人可以给一个计划书来筹钱。但计划书本身是不能吸引人的,因此众筹网站会给出不同赞助人的福利,例如赞助一定的钱就会送初代产品。如果你去对比初代产品跟市面上成熟产品的售价,会发现差距不大甚至更低,那么这个项目的众筹更像是预售,吸引的人更多是对新鲜事物感兴趣的人,而这些人天生就喜欢传播产品吸引更多人入场。我自己参与过几次众筹,也确实换来不少吃灰的东西,有点众筹产品后来也确实上市了,这样的项目看起来就更像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不会被划入Fomo3D类诈骗,但本质上其实很难区分。例如,房地产卖楼花或期房看起来就像是正常商业行为,但放到一个房价似乎永远上涨的时代背景里就很可能被转化为一种击鼓传花的诈骗,需要不断有新购房者入局才能转下去。

如果是价值观,那就更危险了。我现在已经毫不掩饰对各类“主义”的厌恶了,这种过分的抽象与形而上学是种种脱离实际决策的根源。例如新自由主义者最喜欢市场主导一切的指导思想,本能厌恶一切监管,此时这个价值观的早期追随者就会将其中的观点规律化神圣化,像传教一样传播观点,他们当中少数是真的信仰,多数是将其当作区别敌我的标记。而几乎所有的价值观在其自洽理论框架里都有自我实现的本能,也就是信的人越多,这个理论体系就越可能变成真实,这种自我加强的信念对于追随者不仅仅是正反馈,更给他们提供了优渥的生活。同时,只要一个理论无法说服所有人,那么反对某个价值观的人就会成为敌人,对这个人的攻击就可以无限上纲上线。很多人尽力维护的价值观不是不能被打破,而是打破了就会动了其切身利益。学术界也是这样,都知道很多概念实质等同,但就是喜欢考察规训下一代人的概念辨析,而此时距离提出概念要解决的科学问题已经非常远了。

我将其称之为“追随者两难”,对于新事物理念的早期追随者总是可以因为早期的追随而分红,但囿于分红的舒适这些追随者会放弃质疑新事物理念的想法。新生事物其实还好,因为相对容易被验证,例如交易量或搜索量,过气了就是真的过气。但理念这东西很多时候是没法验证的,甚至不论出现什么事实,都可以放到两个筐里,一个叫做“你心不诚”,一个叫做“敌对势力”,这两个筐从内心到外部势力双向甩锅,避而不谈理念本身的局限性。那么这个问题如何解决?还是回过头来看下Fomo3D的昙花一现。

Fomo3D的前两轮游戏细节网上还是比较多的,总结下就是黑客利用区块链本身的设计机制,制造了交易阻塞,造成一段时间内除了他别人都无法下单,然后赢了最后奖金。因为前两轮都这样结束,后面的玩家在吸引新人方面就受限了,毕竟还有一部分新人对最后奖金抱有幻想,而这个机制也导致分红不一定能超过投入成本,同时类似游戏也分流了加密货币持有人的流量,到最后热度消退甚至网站都没了。我其实在后期关注过但没截图,印象中那个时候游戏确实存在最后捡漏的可能,但总盘子已经很小了。而Fomo3D的类似游戏这两年也反复出现,核心玩法都差不多,可以增加代币销毁或限制总量的模式来寻找不同风险爱好者进行博傻。这类游戏很难从原理上找漏洞,反而在技术实现上的瑕疵可以导致崩盘。

现实世界被不同主义或教义营造的博傻游戏也同样可能被技术进步击溃。现在的概念泡沫一如曾经的宗教,本质上是不是博傻有时候我们这些局中人是不一定能看明白的,但新技术却可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打破之前的神话与都市传说。有意思的是,当前最大的现实Fomo3D游戏却有可能是一轮技术泡沫,人工智能与航空航天这两个相对新的技术增长点分别在智能与空间这两个没上限的概念里创造着新的机遇,也许有些入局者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但追随者们自己还都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他们常用话术就是“错过就没有了”。很多技术与理念没有最终造福一方,但却实实在在创造了一些百万富翁。当然,也有很多理念与产品是造福世界的,这里面的关键在于是否允许质疑。毕竟Fomo3D也好,博傻也好,都只是手段而不带感情色彩,要达成一些目标,很多时候是需要耍手段的,例如在慈善募捐里也经常有博傻游戏,参与者很多明知上当也乐在其中,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

人的行为永远是社会实验里最有趣的那一部分,也包括科学实验。

2024上半年研究速递

2024-07-01 08:00:00

这是公众号环境黑板报上半年所有研究速递的汇总。研究速递是关于环境相关的研究吐槽,主要关注期刊是ACS的ES&T系列期刊论文、nature的环境相关论文还有EHP论文。目前投稿都是在github上完成的,每月总结一次推送到公众号,欢迎各位同学来此投稿:https://github.com/yufree/hjhbb/issues/83 (2024年7月)

一月

研究动态

推荐人:于淼

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23-50745-6

题目:Impact of battery electric vehicle usage on air quality in three Chinese first-tier cities

推荐人:于淼

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3-06825-8

题目:Satellite mapping reveals extensive industrial activity at sea

推荐人:于淼

链接: https://ehp.niehs.nih.gov/doi/10.1289/EHP13506

题目:A State-of-the-Science Review of Alcoholic Beverages and Polycyclic Aromatic Hydrocarbon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8033

题目:Kynurenic Acid Plays a Protective Role in Hepatotoxicity Induced by HFPO-DA in Male MiceKynurenic Acid Plays a Protective Role in Hepatotoxicity Induced by HFPO-DA in Male Mic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6628

题目:Determinants of Willingness to Pay for Fecal Sludge Management Services and Knowledge Gaps: A Scoping Review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8031

题目:Mortality Pattern of Poecilus cupreus Beetles after Repeated Topical Exposure to Insecticide─Stochastic Death or Individual Toleranc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8269

题目:Solar-Powered Direct Air Capture: Techno-Economic and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6127

题目:Ferroptosis Induced by Pollutants: An Emerging Mechanism in Environmental Toxicology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6127

题目:Ferroptosis Induced by Pollutants: An Emerging Mechanism in Environmental Toxicology

二月

研究动态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lett.4c00081

题目:Drinking Boiled Tap Water Reduces Human Intake of Nanoplastics and Microplastic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467-024-45123-3

题目:Human-triggered magnification of erosion rates in European Alps since the Bronze Ag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24-53842-2

题目:Effects of radiofrequency field from 5G communication on fecal microbiome and metabolome profiles in mic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4-00520-y

题目:Why citizen scientists are gathering DNA from hundreds of lakes — on the same day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7-024-03084-8

题目:A database on the abundance of environmental 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3230

题目:Air Pollution Inequality in the Denver Metroplex and its Relationship to Historical Redlining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9186

题目:Are We Justified in Modeling Human Exposure to Chlorinated Paraffin Mixtures Using the Average Properties of Congeners and Homologue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8847

题目:A Unique Monitoring Method for Fecal and Sewage-Derived Chemical Pollution Utilizing International Pellet Watch Approach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ehp.niehs.nih.gov/doi/10.1289/EHP13071

题目:Exposure to Neighborhood Greenness and Hypertension Incidence in Adults: A Longitudinal Cohort Study in Taiwan

三月

研究动态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sunlight-dimming-climate-schemes-need-worldwide-oversight/

题目:Sunlight-Dimming Climate Schemes Need Worldwide Oversight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lett.4c00075

题目:Water Recovery from Wastewater by Hydrogel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467-024-46595-z

题目:An exposome atlas of serum reveals the risk of chronic diseases in the Chinese population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1779

题目:Celebrating Ronald A. Hites, “a Simple Country Chemist”. Ronald A. Hites, 1942–2024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5630

题目:Chlorine Water Taste Threshold and Acceptability among Indigenous and Non-Indigenous Populations in Rural Panama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0588

题目:Pharmaceutical Residues in Edible Oysters along the Coasts of the East and South China Seas and Associated Health Risks to Humans and Wildlif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1048

题目:Cooling Effect of Green Spaces on Urban Heat Island in a Chinese Megacity: Increasing Coverage versus Optimizing Spatial Distrib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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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8457

题目:Predictors of Serum Per- and Polyfluoroalkyl Substances Concentrations among U.S. Couples Attending a Fertility Clinic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9600

题目:Clothing Textiles as Carriers of Biological Ice Nucleation Active Particles

四月

研究动态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10.1002/ece3.11043

题目:Opening a can of worms: Archived canned fish fillets reveal 40 years of change in parasite burden for four Alaskan salmon spec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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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what-is-pollution-doing-to-our-brains-exposomics-reveals-links-to-many/

题目:How Air Pollution Damages the Brain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3247-024-01294-x

题目:California dominates U.S. emissions of the pesticide and potent greenhouse gas sulfuryl fluorid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lett.4c00279

题目:Entanglement of Daphnia magna by Fibrous Microplastics through “Hook and Loop” 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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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ehp.niehs.nih.gov/doi/10.1289/EHP14722

题目:Wake-up Call: Rapid Increase in Human Fungal Diseases under Climate Change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6-024-00981-5

题目:A guide to precise measurements of isotope abundance by ESI-Orbitrap 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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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0304

题目:Quantifying 209 Polychlorinated Biphenyl Congeners in Silicone Wristbands to Evaluate Differences in Exposure among Demolition Worker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8443

题目:Water Supply Interruptions Are Associated with More Frequent Stressful Behaviors and Emotions but Mitigated by Predictability: A Multisite Study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0825

题目:eDNA Adsorption onto Microplastics: Impacts of Water Chemistry and Polymer Physiochemical Propertie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0372

题目:Reducing Indoor Particulate Air Pollution Improves Student Test Scores: A Randomized Double-Blind Crossover Study

五月

研究动态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adv.adm8680

题目:Nitrogen dioxide exposure, health outcomes, and associated demographic disparities due to gas and propane combustion by U.S. sto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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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bioe.2024.1345112/full

题目:Spent brewer’s yeast as a selective biosorbent for metal recovery from polymetallic waste stre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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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adv.adn1039

题目:Machine learning–enhanced molecular network reveals global exposure to hundreds of unknown PFA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lett.4c00265

题目:Comment on “Drinking Boiled Tap Water Reduces Human Intake of Nanoplastics and Microplastic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lett.4c00166

题目:Hospital Effluent as a New Source of Anthropogenic Lanthanum in the Environment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1596

题目:Mammalian Cell Genotoxicity of Potable Reuse and Conventional Drinking Water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2090

题目:Tethered balloon system and High-Resolution Mass Spectrometry Reveal Increased Organonitrates Aloft Compared to the Ground Level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0881

题目:Inferring the Molecular Basis for Dissolved Organic Matter Photochemical and Optical Propertie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1698

题目:How Does Personal Hygiene Influence Indoor Air Quality?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10824

题目:Species Difference? Bovine, Trout, and Human Plasma Protein Binding of Per- and Polyfluoroalkyl Substance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0946

题目:House Sparrows as Sentinels of Childhood Lead Exposure

六月

研究动态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51-024-01201-x

题目:Deep-learning-enabled antibiotic discovery through molecular de-extin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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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agupub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full/10.1029/2020GL091753

题目:Changing Lengths of the Four Seasons by Global War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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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57-024-01554-5

题目:How we talk about harmful chemicals in the enviro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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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3c06840

题目:The Known and Unknown: Investigating the Carcinogenic Potential of Plastic Addit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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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1203

题目:Forest-to-Cropland Conversion Reshapes Microbial Hierarchical Interactions and Degrades Ecosystem Multifunctionality at a National Sc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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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2255-024-01076-x

题目:The hidden impact of in-source fragmentation in metabolic and chemical mass spectrometry data interpre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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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0424

题目:Moderating AC Usage Can Reduce Thermal Disparity between Indoor and Outdoor Environ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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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1763

题目:Predicting Odor Sensory Attributes of Unidentified Chemicals in Water Using Fragmentation Mass Spectra with Machine Learning Models

推荐人:于淼

链接:https://pubs.acs.org/doi/10.1021/acs.est.4c04715

题目:Direct, Embedded, and Embodied Trade of Arsenic: 1990–2019

捷径

2024-06-29 08:00:00

作为不入门钓鱼佬,我是空军十五次才钓上第一条鱼,结果那天免费钓鱼日,单位有个同事现买的鱼竿蚯蚓钓到了四条,而且她连甩杆都不会,是拿着杆,她丈夫甩钩把鱼钓上来的,完了还很兴奋说钓鱼确实上瘾。你钓上来当然上瘾啊,我特么甩了快两百杆除了放生水草就是拟饵打窝,都说钓鱼有新手保护期,可以培养兴趣,感情我的新手保护期都保护鱼去了,更不用说我钓鱼都是直接放生,同事一家直接烧汤了。不过说这些都没用,后来我也去沃尔玛买了蚯蚓,才发现活饵就是差不多杆杆上鱼,我一直用拟饵还没基本功,空军十五次不冤,现在拟饵也能上鱼了,经验起码累积够了,跟技术关系确实有限,找好时间地点可能更重要。

关于经验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需要自己去试错累积,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要站在前人肩上才有进步。这两种观点都有自己适用的场景,人类文明传承就是一种经验延续,很多生存经验甚至直接刻到基因里,例如对蛇与蜘蛛的恐惧。另一些则通过语言文字流传,此时语言文字是对经验本身的描述,需要形成“概念”这种东西才能高效率传播,有些过于抽象就形成了所谓的“道”,可以解释万事万物且有一套逻辑自洽的概念体系,所有实践上的失误都来源于把道变成术过程中人自身的修为不够或不彻底。例如中国科举制度就考察你十三经,因为经书已经把所有治国安邦的东西都说清楚了,中世纪欧洲则由教会把持解释世界的权利,后来所谓的宗教改革可近似理解为普通人借助《圣经》这一本书把解释权从教会要回到自己手里,因信称义了。这种经验好不好对不对跟经验本身的模糊性是有关系的,你说的越模糊,后人就有更大空间去解释具体现象,这类形而上学的东西最终是被讲究量化与描述准确性的现代化进程给取代了。

现代化进程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量化与准确。而人这种跟猴子同源的灵长目生物大脑在其长期的进化过程中不知道也不适应量化与准确描述,更多时候是定性与模糊描述。你现在可以跟我说甩杆要从两点钟方向往十点钟方向走,但在钟表不普及的年代,这种描述属于谁都听不明白的咒语,更多就是一句你把钩扔水里就完了。量化与准确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也是很容易被证实或证伪的,哪些证实很多次又没有被证伪的经验就成了所谓的规律,甚至可以再抽象一下进行数学化描述,变成一道数理逻辑符号运算题。然后,很快,人类就入了形而上学的前现代社会同样的坑,认为只要有套量化描述的理论体系就可以直接全面的解释现实问题。例如,我可以把甩杆练到教科书级别,但无奈目标区域没鱼,而此时的我想的却是我鱼竿不行,典型差生文具多思维。这里的问题在于我从一开始就假定一定能钓上鱼,整个流程都是可管理控制的,这是构建在我现代量化准确大脑上的认知。不过,现实中我们能管控的永远只是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对于未知的东西(例如某区域就是没有鱼),要给概率论留下应用空间。

这个简单的道理实践里却很难,甚至可以说最难。“找捷径”某种程度几乎就是互联网时代的代名词,信息自由流动的结果并不是最广大程度的分散,而是忠实再现了人类画地为牢的本性。本来人群中信息差是以一种天然形式存在,最早掌握信息工具的人敏锐发现了里面的利益与价值,于是信息掮客就出现了。信息掮客就是哪些发现领域内或不同领域间有借鉴价值的经验的人,他们通常会给以秘籍/潜规则/圈内消息/成功经验为主题推广自己的经验并以此牟利,利用财富多少来确定潜在客户,最终形成小圈子的信息壁垒。例如如果你有个亲戚今年高考,现在就是到处找人打听报考专业的高峰期。不过,这里更多是一种出钱买责任感的无能家长思维,事实更多是钱确实花出去了,但当前认为计划妥当的人生规划会被很多不可抗力或未知因素给彻底打乱。例如,2019年入学的大学生无论家长如何规划,其四年大学生活就是被疫情耽误了,跟四年前入学的大学生学到的东西就是有客观差距,面对无法规划的事情,现代人却没有前现代社会没有量化准确性评价的那种随遇而安的心态了。

更可怕的不是走捷径失败,而是走成功后的错误归因。任凭你如何优化自己的人生轨迹,冤枉钱或学费都是该出就出的,但没花过冤枉钱或交点智商情商税反而成了被家庭或团体保护过度的状态。很多人介绍经验时会说这样做会少走弯路,很多乖孩子照做了,确实少走弯路了,但换来的就是路径依赖,认为这些经验是唯一有效途径。亚裔家庭都喜欢虎妈与爬藤,一辈子先卷自己,再替孩子做决定卷下一代,极端畏惧那些“不在正轨”的想法,先修路后铺路,生怕下一代不会走路。这其实是人类文明自限性的体现,越是路径依赖或捷径依赖,思维就越保守,目标也越是唯一,一旦达到某个目标后就会不知道干啥。而且捷径是一种上瘾的思维模式,总想参照人物传记里的蛛丝马迹去过所谓理想的人生,一条捷径成功了就会认为到处都有捷径,赚一次快钱就回不去拿工资的日常,这个副作用不是每个人都能处理的了的。很多所谓的捷径只是现象的复述,不是真正的规律。很多人归因出的经验其实是忽略掉了那些他以为不值一提的东西,如果完成一件事存在捷径,那大概率就是现在人在理性驱使下都在走的那一条,而不会是某个异常值给出的不外传的神秘配方。牢记现实世界里存在的真实捷径不大可能是你用一个月工资能买到的,假的更贵。

别人的经验对自己有没有价值这一点很多人是判断不了的,所以他们单纯就是想借鉴与复制表象以期待出现同样的结果。因此,对于经验的判断能力其实对个体是更重要的,你自己上灶台走一遭就会知道所谓给出盐3克,酱油2克这类标准菜谱里面没被定义的东西有多少了,你的锅大小深浅、灶台类型、菜的新鲜程度等因素都会影响出品,这些是没法完全量化的,还不如写个适量。但很多人畏惧这种自由选择权,更喜欢优化后的菜品,这种思维不经历一些实践是没法破除的。别人经验的本质其实就是替你决策,这是一种自由意志的掠夺,确实现代人每天要做的决策实在太多,不如让渡一些,但等都让渡完了,又发现空虚焦虑了,陷入了一种别人都在努力我却在浪费时间的纠结之中。

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要意识到自己的决策或计划是以概率而不是因果的形式产生最终结果的,要把不确定性跟未知因素也放到自己的计划里并标注这些不可控因素。走了捷径但也要对捷径保持警惕,不要让捷径变成唯一。一定要给自己试错与实践的机会,这样不一定能帮你总结出大道理,但能让你甄别出那些兜售大道理的人思考的是否全面。最关键就是不要后悔,你自己选择也罢,认同别人经验也罢,都去自己承接决策后果,不要事后去埋怨与后悔,再去纠结过去的决定只会浪费现在的时间,而且有些决策的后果是几天后就知道,另一些则要等几年甚至没等出结果人就没了。

我年初回国在老家一个现代仿古景点看到了一面许愿墙,上面挂满了各种许愿牌,大多数都是写一个抽象的要开心,也有写要上岸的,还有给流量明星祈福的,但求子的我一个也没看到,冥冥中人们其实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期许,这些期许混合着家庭规划会形成社会的未来。这个未来可能就是某个更高等文明的仿真实验或角色扮演游戏,那么看不看攻略是会影响游戏体验的,看了攻略不要觉得了不起,没看攻略也不要觉得影响效率,又不是赶着投胎,人生没有绩效考核,自己觉着有意思就对味了,不用活给别人看。

我还是觉着我杆有问题。

闲聊层级模型

2024-06-23 08:00:00

层级模型可能是面向普通人直观理解数据分析模型的天花板,往后的模型都需要至少简化到层级模型才具备一定的可解释性。那么什么是层级模型?最简单的理解就是数据内部不是均质的,例如你是一个刚到地球的外星人,随机大街上抓一百个人测量身高,想看看地球人能长多高。那最起码要区分下年龄层,未成年人身高跟成年人身高去搞平均,得到的数据相信自己看了也不信。也就是说人群身高这个变量天生要考虑年龄来进行分层,成年人几乎不变而未成年人每年都长高,在定义人群身高概念时就得考虑数据本身内部的分类,这种内生性分层在很多具体的学科概念里很常见。

之所以引入层级模型,很大程度是因为多数学科知识构架都是从基本概念堆起来的,学科或某个议题本身就是个层级概念模型。例如讨论环境影响健康,首先环境因子得暴露给人群,人群被暴露后会有应激反应,生理上可阻挡大多数进化上已知的危害,但仍然有些污染物不被阻挡,进入人体后会干扰具体的代谢过程,当代谢紊乱后生理上出现病症。这一系列的步骤都要有观察或实验证据来证明才能形成一条完整的环境影响健康的层级机制模型,有些污染物也许能在环境中检出,但根本就不出现在人群生物样品里,那么就不具备进行讨论的价值。现在环境科学里流行的效应引导分析就是要先看到最终影响再去找具体污染物,前提就是层级模型要可验证,否则单纯因为环境有就说有危害是很容易被质疑的。

除了机理上的层级模型,另一个很常见的预测性层级模型就是决策树。当你决定今天是否出门时,脑子里可能同时出现天气、心情、交通方式、家务劳动等变量,这些变量的优先级是不一样的,例如天气不好就不出门了,此时心情或交通方式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了,如果还有家务劳动,那可能也不用考虑天气了。当存在变量优先级时,数据也是要用层级模型来建模的。在很多具体场景下,有些变量在不同层级上可以反复出现,例如医疗资源紧张时,急诊室会首先按紧急与否预筛患者,哪些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就得等等,然后按年龄,老人小孩有高优先级,然后可能又要细化评估紧急的严重程度,一个胳膊折断的哭闹熊孩子跟一个摔倒后昏厥的老年人哪个优先就要看具体医疗资源状态了。

决策树模型在很多机器学习算法里都有体现,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变量的层级关系,就预设其存在层级关系然后用数据进行训练。每一层的节点代表一个分类标准或特征值的判断标准,树的枝叶代表最终给出的响应。在机器学习的预测模型y=f(x)中,y代表最终响应,x代表跟响应相关的特征或属性,f则代表一种模型算法。f的构建过程可以看作寻找一种让响应相对一致的特征分类或回归方法。决策树里每个枝叶的形成过程所经历的特征判断就是“寻找一种让响应相对一致”的过程。

这个过程实现的具体过程大概要用到自上而下的贪心算法。具体而言就是首先找遍历所有不同的x,在每个特征x下找出最小化响应y的均值与实际y差的平方的一个特征x0,这样就实现了响应的第一层二分,也就构建了树的第一个主分支,这个过程在不同分支上递归进行就可以训练得到一棵回归树。分类树的构建与此类似,不同的是要引入分类错误率的概念或者说y分类的内在均一度作为训练目标。训练过程可以引入类似lasso或岭回归或弹性网络的惩罚项,最后当我们得到一颗训练好的决策树后就可以进行预测了。

预测过程更加直观,我们用手头的x去对应节点上的判断标准进入不同的分支,递归进行,最后到枝叶上就是预测结果。值得说明的是这种层级结构有些变量基本用不到,因此决策树生成过程也可用来进行变量的筛选并对其重要性进行评价。

除了机理跟预测,分层这个思路在具体研究中也很常用,例如组学数据里的小样品大维度场景。假定我有两组样品,一组样品6个样本,每个样品测代谢组测到上万个代谢物,此时你每组样品去做类似t检验的差异分析会面临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错误发现率(FDR)得控制,因为随机做上万次t检验会有大量假阳性。第二个问题就是样本量带来的,虽然t检验用的分布属于厚尾分布,但在样品量少的情况下对单一代谢物的方差估计很可能非常不靠谱,这样也会引入大量假阳性。层级模型可以用到第二个问题上,基本假设就是代谢物之间虽然有差异但毕竟都来自于同一个样品,存在一个基于样品本身的代谢物间总方差,我们可以先估计出这个总方差。当计算具体代谢物的方差时,我们用总方差对代谢物原方差进行加权收敛,得到一个介于所有代谢物方差与单一代谢物之间的新方差进行差异分析。此处的层级模型在于除了对代谢物本身表达建模外还要考虑更高一层所有代谢组表达建模,这样在进行差异分析或统计推断时实际上考虑了代谢物跟代谢组两个层级的方差来源。这个思路经常被称为经验贝叶斯,本质上是借用了更高层级下其他数据的信息与本层级数据信息进行混合,进而得到一个和稀泥的推断,这对于小样品量的实验其实很有用,当然就算用了层级模型,一样还得进行错误发现率控制。这里类似进行了正则化,对方差进行了惩罚。经验贝叶斯收敛可以用mcmc方法做的更好。

与这个思路类似的就是线性混合模型。在估计斜率固定效应时,可以假定每个样品的截距来自于一个随机分布,或者反过来固定截距,认为斜率来自于一个分布。甚至同时认为斜率与截距来自于一个分布,然后给出对其方差的估计。举个例子,人群中某污染物浓度随暴露时间而线性增加,此时斜率固定,但每个人本底不一样,也就是截距不一样,此时如果不预先对所有截距建模,那么对斜率的估计很可能也是错的或不显著的。实践中如果涉及对同一个体的反复测量,那么几乎一定要把不同个体间的随机效应参与建模。这里层级模型就体现在对于个体参数估计是构建在更高群体层次上,把群体存在的随机效应也放到模型构建里去,此时得到的模型的固定效应可能会更靠谱些。本质上很像先聚类再分析,但会考虑不同聚类间的信息共享。

不同部门间工资建模就是个层级模型。

层级模型到了深度学习时代也有其地位。例如,多层感知机构架里如果各层之间的激活函数不是非线性的,那么这个构架可以看出一个多层线性模型。很多多层神经网络结构本质上也是在对数据进行降维简化与抽象,例如一个编码器构架可以把很高维度的数据进行降维然后再通过解码器重构,这一降一升实质上对于噪音消除效果不错。另外就是如果对图片分类的神经网络不同层可视化,可以看到前面的层感知到的更多是基本线条,越往后越接近人对图像模式的感知。

卷积神经网络各层的感知状况,图来自网络

关于层级模型这种建模思路可以聊的还有很多,例如随机森林就是层级模型的进阶变种,分析文献的荟萃分析本质上也是线性混合模型……虽然层级模型可以应用的场景很多,但形成这种程度对数据的理解可能需要实际项目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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