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7-24 20:41:37
在动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此刻,窗外的天光正一寸一寸地漫过书桌,将一切都染上一层柔和的、近乎不真实的金色。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找到一种能够安然静坐、审视光线的能力。于我而言,这并非理所当然,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后,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悄然开出的第一朵无名小花。
这篇序言,以及未来可能延续的文字,并非为了博取同情,亦非意图展示伤疤。它更像是一场迟到的、对自我前半生的清算与和解。我必须诚实地面对那个曾经蜷缩在黑暗中的自己,那个在迷雾中冲撞、伤害了他人也刺伤了自身的灵魂,那个在三十多岁时才恍然初醒、踉跄学步的“孩童”。
因为我知道,只有当我敢于直视废墟的全貌,承认每一块砖瓦的破碎都与我有关,我才有可能在这片废墟之上,真正地、一砖一瓦地,为自己重建一个可以栖身的家园。
我的战争,始于我的身体内部,那是一场无声却最为惨烈的围城。最初,它以“抑郁”的面目出现。那并非文艺作品中描绘的、带着一丝忧郁美感的“蓝色时期”,而是一种更为粗暴、更具剥夺感的现实。它像一块巨大而潮湿的铅块,被强行植入了我的胸腔。我的世界失去了色彩,食物失去了味道,他人的笑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连阳光都带着一种灼人的恶意。时间在我身上失去了线性的意义,它要么凝固成一块沉重的、散发着霉味的铅块,压得我无法动弹;要么化作一团混沌的、没有出口的浓雾,让我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迷失方向。
我像一个溺水者,在日常生活的浅滩上无声地挣扎。起床,需要耗尽前一夜积攒的所有力气;与人交谈,需要调动全部心神去模仿一种名为“正常”的表情;完成一件最简单的工作,仿佛攀登一座险峻的雪山。最可怕的是那种彻底的、与世界隔绝的孤离感。我身处人群,却感觉自己被一层看不见的厚玻璃罩住,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成了一个在自己生命中缺席的旁观者。
紧随其后的是“焦虑”,它像抑郁那位焦躁不安的孪生兄弟。如果说抑郁是静态的酷刑,焦虑则是动态的凌迟。我的心脏总是在毫无缘由地狂跳,仿佛胸口窝藏着一只惊慌失措的困鸟。我的思绪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未来的荒原上疯狂奔命,预演着无数种灾难性的可能。每一个未接的电话,每一条措辞模糊的信息,甚至路人一个无心的眼神,都能在我心中掀起一场海啸。我无法安坐,无法专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时刻准备着应对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危险”。
然而,地狱还有更深的一层。当“躁狂”来临时,它以一种极具欺骗性的面目登场。起初,它伪装成“灵感”与“激情”。长久被抑郁压制的能量仿佛在一瞬间被引爆,我变得精力无穷,思如泉涌。我可以同时进行好几个宏大的计划,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世界都在我的脚下。那种被放大了一千倍的“全能感”是如此诱人,以至于我一度以为自己“痊愈”了,甚至“升华”了。
但那只是魔鬼的馈赠,每一份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在那种虚假的亢奋之下,我的判断力早已荡然无存。我说着不着边际的大话,做着冲动无比的决定,挥霍着并不存在的资源。我的言语变得尖锐而刻薄,轻易地刺伤身边的人,因为在那时的我看来,他们的“正常”与“谨慎”是如此的愚钝和碍事。当这股借来的能量耗尽,我便会从云端笔直地坠落,摔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更黑暗的抑郁深渊。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自由落体,其间的绝望与自我憎恶,足以摧毁一个人最后的求生欲。
若干年后,迫不得已之下,我开始了漫长的服药之旅。药物,是我在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却又极其不可靠的盟友。人们总以为,吃药就像治疗感冒一样,药到病除。但精神类药物的真相是,你是在用一种“已知”的痛苦,去交换另一种“未知”的痛苦。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服药后的感受。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油腻的薄膜,我的大脑变得迟钝,思考如同在泥沼中跋涉。那种被称为“情感钝化”的副作用,抽走了我的悲伤,也一并带走了我的快乐。我不再哭泣,但我也无法发自内心地微笑。我变成了一个情绪上的“无性人”,一个行走的躯壳。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记忆力的衰退,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是肠胃的剧烈蠕动,是体重的急剧增加……
这个过程,是一场与药物副作用的“拉锯战”。在最糟糕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不是在“治疗”疾病,而是在“伺候”药物。我需要对抗疾病本身的痛苦,还要对抗药物带来的痛苦。这是一场双线作战,腹背受敌。但我别无选择。因为我知道,如果不依靠这根看似腐朽的拐杖,我连站立的可能都没有。我学会在药物带来的“稳定”与“副作用”之间寻找一个脆弱的平衡点,学会在一片混沌中,为自己争取片刻的清醒与安宁。这段经历让我深刻地理解到,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而肉体的痛苦,是摧毁意志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我的灵魂,就这样被囚禁在肉身的囚笼里,日复一日,与体内的风暴共存。
如果说精神的困境是最终爆发的症状,那么它的病根,则深植于我人格的土壤之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一个“人格不健全”的人,这个词听起来很学术,但翻译成生活的语言就是:我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只能映照出扭曲、分裂的影像,既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我的成长,伴随着一种深刻的、未被满足的“匮乏感”。这种匮乏并非物质上的,而是情感与价值层面的。因为内心空洞,我便疯狂地向外抓取,试图用他人的关注、认可和情感来填补自身的黑洞。在人际关系中,我是一个贪婪的索取者。我渴望被爱,却不懂得如何去爱;我需要朋友,却常常把他们当作满足我情感需求的工具。我的情绪极不稳定,时而表现得极度依赖,像个婴儿般渴求对方无时无刻的陪伴与回应;时而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感到被冒犯、被抛弃,从而爆发出不成比例的愤怒与怨恨。
我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去“对别人好”,但这并非出于真正的利他,而是一种隐性的、期待回报的投资。我付出的每一分善意,都在暗中期待着对方能以我渴望的方式回馈。一旦对方的回应不及预期,我内心的价值体系就会瞬间崩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失望和“你辜负了我”的道德审判。我的言语,常常被这种不自知的、扭曲的内在逻辑所驱动,变得尖锐、刻薄,充满指责。我无意识地将自己的痛苦与不安,投射到最亲近的人身上,用那些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将他们扎得遍体鳞鳞。
回想起来,那些年里,我伤害了很多人。那些曾经真诚待我、试图走进我世界的朋友,最终都因为无法承受我那座阴晴不定的情感孤岛而选择离岸。也许他们心里想的是:“和你在一起太累了,我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永远不知道哪一步会踩空。”曾经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如此“用力”地维系关系,最终却总是被抛弃。
与此同时,一个不健全的人格,也让我自己成为了一个极易受伤的靶子。我没有建立起稳固的“自我边界”,分不清哪些是我的责任,哪些是他人的情绪。我轻易地将别人的评价内化为对自我的定义,一句无心的批评,足以让我否定自己存在的全部价值。我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外界的一切信息,却无法分辨哪些是滋养的清泉,哪些是腐蚀的毒液。我在关系中反复上演着“讨好”与“被辜负”的戏码,因为我的潜意识里,根本不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无条件善待的。
当一段又一段的关系以破裂告终,当身边的人渐渐远去,我最终选择了最懦弱也最直接的方式——切断联系。我更换了电话号码,注销了常用的社交平台账号,从他们的世界里彻底蒸发。这既是出于羞耻,也是出于恐惧。我害怕面对那个在他们眼中不堪的自己,更害怕再一次重复那令人绝望的循环。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以为这样就不会再伤害别人,也不会再被伤害。
这种自我放逐持续了很久,直到我三十多岁,在经历了人生的数个重大挫折和精神的全面崩溃之后,我才在一个偶然的契机下,被迫开始了真正的“自我成长”。这个过程,无异于将一个成年人的心智,回炉重造成一个孩童。
我开始学习那些本该在童年时期就习得的最基本的情感技能。我学习辨认自己的情绪:哦,原来现在这种胸口发闷、喉咙哽咽的感觉,叫做“悲伤”;原来那种坐立不安、手心冒汗的状态,叫做“恐惧”。我学习为自己的情绪负责,而不是下意识地归咎于他人。我学习设立边界,温和而坚定地对不合理的要求说“不”,并且在说完之后,努力克服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内疚感”。我学习如何“倾听”,而不是永远急于表达自己。我学习如何“共情”,去尝试理解他人的处境与感受,而不是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过程是笨拙的、羞耻的,充满了反复与倒退。有时候,我会因为成功地表达了一次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成就;但更多时候,我还是会掉回旧有的模式,在事后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感觉自己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而是一个心智年龄只有几岁的孩子,正在用一种缓慢到近乎可笑的速度,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重新学习如何与人相处。
现在的我,依然在这条路上步履蹒跚。我不再急于建立亲密关系,而是先学着与自己和平共处。我像一个园丁,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内心那片长满杂草的荒地,拔除毒草,松土施肥,然后试探性地种下一些微小的、名为“自我接纳”与“爱”的种子。我知道,这片土地曾经破碎不堪,但我也相信,只要给予足够的耐心与照料,它终有一天,能够长出属于自己的风景。
我那不健全的人格,如同一艘没有舵的船,让我在求学和工作的茫茫大海中,一次又一次地偏离航向,搁浅在无人问津的沙洲上。外界看到的,或许是我的“不顺”与“坎坷”,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坏运气”,不过是我内在混乱的外在投射。
从求学时代开始,我就活在一种巨大的撕裂感中。一方面,我有着强烈的、甚至有些病态的“好胜心”。我渴望通过优异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获取老师和同学的认可,以此填补内心的空虚。这种渴望,让我一度成为学习上的“苦行僧”,我可以为了一个高分而牺牲掉所有的娱乐和休息。但另一方面,我内心深处又潜藏着一种同样强烈的“无价值感”。我从不相信自己真正“配得起”那些好成绩,每一次成功,都被我归因为“运气”或是“侥幸”。
这种矛盾,让我无法享受任何成就带来的喜悦。考了第一名,我会立刻开始担忧下一次是否还能保持;获得了一点赞扬,我会惶恐地觉得这是“骗”来的,害怕自己很快就会“原形毕露”。我成了“冒名顶替综合症”的重度患者。这种持续的、高强度的精神内耗,让我的求学之路充满了焦虑与疲惫。我无法与同学建立起健康的合作关系,因为我下意识地将他们视为竞争对手;我也无法坦然地面对失败,一次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被我解读为“我就是个废物”的终极证据。我的心情,就像一张被绷得过紧的鼓皮,任何一点轻微的敲击,都能让它发出刺耳的、濒临破裂的哀鸣。
这种内在的混乱,在我踏入职场后,被放大到了极致。工作,是一个需要高度社会化与协作的场域,而这恰恰是我最薄弱的环节。我无法完善地处理很多事情,根源不在于我的能力,而在于我的人格。
面对上级的任务,我不敢提问,不敢确认,因为害怕暴露自己的“无知”,结果往往因为理解偏差而把事情搞砸。当工作出现问题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推卸责任或是陷入情绪崩溃,因为我无法承受“犯错”所带来的羞耻感。在团队合作中,我既无法信任他人,也无法让他人信任。我总是在揣测别人的动机,觉得同事的每一次讨论都可能是在排挤我,每一次微笑背后都可能藏着算计。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既渴望靠近,又随时准备攻击。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工作中出现的问题,我遭到了上司的公开批评。那次批评的言辞其实并不算激烈,但在我听来,却无异于一场公开处刑。我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的客观原因和解决方案,而是立刻陷入了“他就是针对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笑话”的偏执想象中。接下来的几天,我无法正常工作,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屈辱和愤怒的情绪里,看谁都觉得不顺眼,最终导致了和一位同事的激烈争吵。
这样的事情,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反复上演。我换过几份工作,每一次的离开,都带着一种“逃离”的姿态。我总以为是环境的问题,是别人的问题,换一个地方,一切就会好起来。但事实是,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带着我那艘“无舵之舟”。问题不在于海洋,而在于船本身。
我的心情,因此长期处于一种糟糕透顶的状态。每天去上班,都像奔赴刑场。工作不再是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而是一种不得不承受的、漫长的折磨。我羡慕那些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能够坦然面对压力与挑战的同事,他们的那种“松弛感”,对我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星球的物种。我越是努力,就越是把事情搞砸;越是搞砸,就越是憎恨自己。这种恶性循环,最终将我推向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也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一个无法与自己和谐相处的人,也必然无法与这个世界和谐相处。工作中的种种坎坷,不过是我内心战场的外化与延伸罢了。
当我开始痛苦地追溯,试图为我人格的扭曲、人生的坎坷寻找一个源头时,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的家庭。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我并不是在“家”中长大的,我只是“在一个叫家的地方”长大。那是一个没有爱,也没有温暖的地方。
“没有爱”,不仅仅指衣食住行上的匮乏,它还有一种更隐蔽、更具腐蚀性的存在,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长久的“情感忽视”。在我的记忆中,家,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让我放松、可以让我卸下防备的港湾。它是一个充满了紧张、评判和条件交换的场所。
我很少得到父母的拥抱和肯定。我所获得的任何一点“关爱”,都必须通过优异的成绩、听话顺从的表现来换取。爱,在我的家中,是一种需要被“挣得”的稀缺资源,而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我的感受和情绪,是被彻底无视的。当我哭泣时,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不许哭”的呵斥;当我表达恐惧时,得到的不是理解,而是“胆小鬼”的嘲讽;当我尝试分享快乐时,得到的往往是“别骄傲”的告诫。我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某种期望,成为他们向外炫耀的资本,而不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有血有肉的个体被看见、被接纳。
家庭的氛围,总是充满了压抑和疏离。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基于爱与支持,而是一种责任与义务的捆绑。他们从未有温情的交流,更多的是沉默,或是因为琐事而爆发的争吵。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从未习得何为“爱”,何为“亲密”,何为健康的“情感表达”。我像一株生长在阴冷角落的植物,因为长期得不到阳光的照耀,只能长得孱弱、扭曲,拼命地朝着任何一点微弱的光源伸出枝丫,哪怕那光源是虚假的、有害的。
然而,最可怕的,并非是这种“无爱”的现实本身,而是我曾经对此毫无察觉。我被洗脑了。这种洗脑,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家长,二是学校的教育。
我的父母,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我:“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将自己的情感忽视与控制,包装成一种“深沉的、不善言辞的爱”。他们会告诉我,他们的童年比我苦得多,我应该感到“知足”与“感恩”。这种话语体系,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认知失调。我的身体和直觉告诉我,我感到的是冰冷和压抑;但我的头脑却被灌输,我应该感到的是温暖和幸福。当直觉与被灌输的“真理”发生冲突时,一个孩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怀疑自己。于是,我得出了结论:感到痛苦,是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是我“不知感恩”。
学校的教育,则为这种洗脑提供了更强大的理论支持。那些关于“孝道”、“感恩”的宏大叙事,无一不在强调父母的绝对权威与无私奉献。所有的家庭,在教科书和老师的口中,都被描绘成一幅幅温馨和睦的图画。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以为我的家庭就是“正常”的,甚至是“幸福”的,因为至少,它符合了“父母为你好”这个核心设定。我以为所有的家庭都是这个样子的,所有的孩子都是在类似的“敲打”与“管教”中长大的。
于是,我开始自我怀疑,自我欺骗。我告诉自己:父母用恶毒的语言骂我,甚至暴力殴打我,是因为爱我,是“爱之深,责之切”;他们不关心我的感受,是因为他们那代人不懂得表达;他们控制我的人生,是怕我走弯路。我强迫自己去相信,那个冷冰冰的、充满压抑的家,就是“爱”的模样。我甚至会美化那些痛苦的记忆,为他们的行为寻找各种合理的解释。
这种被长期洗脑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它导致了我各方面的人格缺陷。因为从未被无条件地接纳,所以我没有建立起稳定的“自我价值感”;因为情绪总被压抑,所以我丧失了与自己情绪连接的能力;因为总被要求“听话”,所以我没有发展出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因为从未见过健康的亲密关系范本,所以我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中,只会笨拙地复制那种“控制”与“被控制”的模式。
这种自我欺骗,让我失去了辨别真相的能力。当我看到别人的家庭里,父母会和孩子像朋友一样聊天,会拥抱他们,会鼓励他们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时,我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羡慕,而是困惑,甚至觉得“那样的家庭不正常”。我已经被洗脑到,把有毒的关系,当成了唯一的范本。
直到我成年后,经历了无数次的痛苦与失败,通过了解心理学的信息,通过与极少数能够坦诚交流的朋友对话,我才像一个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的病人,慢慢地、惊恐地意识到,我所成长的那个“家”,并非爱的正常形态,而是一个情感的荒漠。
这个发现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它意味着我要推翻自己前半生赖以生存的认知基石。起初是愤怒,对父母的愤怒,对命运不公的愤怒。然后是巨大的悲伤,为那个从未被善待过的、小小的自己而悲伤。但最终,当情绪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清醒的、近乎残酷的平静。我明白,去追究、去怨恨,已经没有意义。我的父母,也是他们自己原生家庭的受害者,他们无法给出他们自己都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指望他们来“拯救”我,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出路,只剩下“自我拯救”。我必须成为自己的“理想父母”,去重新养育那个内心深处遍体鳞伤的小孩。我要学着给自己无条件的肯定,学着安抚自己的恐惧,学着倾听自己的心声,学着为自己的生活建立秩序和边界。这是一条孤独而漫长的路,没有人可以替代我走。我必须独自一人,回到那个无爱的源头,直面那片废墟,然后,亲手为自己点亮一盏灯。
当我将前半生的这四个切面——精神的囚笼、破碎的人格、无舵的人生、无爱的家庭——逐一铺陈开来,我看到的,是一幅充满了因果链条的、令人窒息的图景。它们环环相扣,互为因果,共同织就了我过去那张灰暗的人生之网。
家庭的无爱,是我人格缺陷的“因”;不健全的人格,是我在求学、工作与人际关系中屡屡受挫的“因”;而这所有的挫败与长期的精神压抑,最终催生了抑郁、焦虑和躁狂的“果”。这是一个看似完美的逻辑闭环,一个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于“命运”与“原生家庭”的闭环。
但如果我的反思仅仅停留于此,那么我所有的痛苦,都将变得毫无价值。因为这样的反思,本质上仍是一种“受害者”的叙事。它能带来一时的解脱,却无法给予我前行的力量。
所以,在回顾了这一切之后,我认为,我必须要做一件更重要、也更艰难的事——那就是“忏悔”。
这里的“忏悔”,并非宗教意义上的祈求宽恕。它是一种更为深刻的、面向自我的“诚实”与“担当”。它意味着,我必须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我的伤口从何而来,那些由我亲手造成的伤害,责任都在于我。
我需要忏悔。为了那些曾被我用尖刻言语刺伤的朋友。他们曾向我伸出温暖的手,我却因为内心的恐慌与扭曲,用冰冷的尖刺回报。我的自私、多疑和情绪化的索取,消耗了他们的善意与耐心。我不能再用“因为我受过伤,所以我才会伤人”来为自己辩解。伤口,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许可证。我亏欠他们一个真诚的、迟到的道歉,即使这个道歉,他们可能永远也听不到。
我需要忏悔。为了那些被我搞砸的工作和辜负的信任。我曾将自己的不安全感和恐惧,投射到职场环境中,制造了不必要的紧张和冲突。我曾因为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了团队的协作和工作的进展。我不能再用“我有人格缺陷”来作为自己不负责任的借口。承认自己的局限,并为因此造成的后果承担责任,这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体面。
我需要忏悔。更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那个在过去三十多年里,被我无情地苛责、否定、憎恨和虐待的“内在小孩”。我曾是他最严酷的狱卒。在他需要安慰时,我对他冷嘲热讽;在他感到恐惧时,我骂他懦弱无能;在他渴望被爱时,我告诉他“你不配”。我用外界(尤其是父母)对待我的方式,内化成了我对待自己的方式,甚至变本加厉。我对自己犯下的罪,远比任何人对我犯下的更深重。我必须向这个被我囚禁已久的自己,致以最深的歉意。
这种忏悔,不是为了自我惩罚,也不是为了沉溺于愧疚。恰恰相反,它是为了“解放”。只有当我真正地、不带任何借口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我才能从那个“我是无辜受害者”的沉重枷锁中解脱出来。因为“受害者”的身份,在给予我道德庇护的同时,也剥夺了我作为“主导者”的力量。只要我还是一个“受害者”,我就永远需要等待一个“加害者”的道歉,或者一个“拯救者”的出现。而忏悔,则是我将人生的主导权,重新夺回到自己手中的一个庄严仪式。
它意味着,我对自己说:是的,我的起点很糟糕,我的牌很烂。是的,我因此犯了很多错,走了很多弯路,伤害了很多人,也伤害了自己。我看见了,我承认了,我为此感到悔恨。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天起,我要为我未来的每一个选择负责。
回望前半生,就像凝视一片废墟。但忏悔,如同在这片废墟上举行的、一场肃穆的悼念仪式。悼念那个逝去的、充满错误的“我”,悼念那些逝去的关系与时光。仪式结束,我才能真正地放下过去,转身前行。
路还很长,那个三十多岁的“孩子”,才刚刚学会站立。他会跌倒,会迷路,会哭泣。但我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孤单。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可以永远陪伴他、引领他、爱着他的,真正的自己。
2025-07-07 08:28:55
2025年1月7日,在我们地级市三甲医院精神科,我被确诊为“心境情感障碍”。
这位从省会城市三甲医院前来在此“锻炼”的精神科医生对我说,我的情况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双相情感障碍”,但必须服用心情稳定剂。
此前于2024年9月26日在一所精神病专科医院的诊断结果,这次被验证了。这次,我终于服软,不得不接受精神类药物治疗。
国产仿制药乐友牌“盐酸帕罗西汀片”和德巴金牌“丙戊酸钠缓释片”带来的副作用,对我的身体和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服药伊始,胃病、精神恍惚、便秘这几个副作用找上了门。当时正值年底工作的收官之时,由于药物副作用,工作上出现了很大的纰漏,有些工作虽然可以修补,但留下了重要的修补痕迹,同样造成了极大的工作过失。
紧接着,我日复一日承受着身体上的折磨。通过服用中药,尤其是处方中包括了“柿蒂”、“柴胡”等良药,治好了胃病,但只要停下中药一周以上,胃病便会复发。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月,我才终于适应了这两个药物,胃病和便秘逐渐消失。
后来,药物的副作用“奇幻的梦境”找上了我。几个月以来,我虽然每天晚上都能睡着,但夜里会醒来数次,各种奇怪的梦让我的睡眠质量无法保证。从药物的毒理上来说,这两个精神类药品可对人的肝脏造成极大的负担,影响肝脏的正常功能,于是便会引起睡眠质量差、多梦的情况。只有在精神症状大幅度缓解且停药后,睡眠问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
但这有个前提,是精神症状大幅度缓解。否则,即便停药也是徒劳无功。
受药物副作用影响,外加情绪波动、工作繁忙,我很久没有更新博客,甚至连阅读都成了奢望。
在某个东方大国,近几年对文学作品、说话环境施加的更严格的管控,堪称1978年以来之最严。早在2017年10月,我便预料到了,可当时遭致一部分人的讽刺和唾骂,我不得不从一个博客类QQ群中退出。让我没想到的是,事情不仅不出我所料,而且比我预料的更加严重、更加残酷。
我愿意将现在的语言环境称之为“文学之冬”。冯骥才在《感谢生活》中有这样一句话:
文坛上拉满带电的铁丝网,画苑里遍处布雷;笔杆好像炸弹里的撞针,摆弄不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感谢生活》我描述的那个时代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
中国古典哲学中,有这样一句话:
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阳极生阴,阴极生阳。
这由衷的让我相信“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我又陷入了思考,在我的有生之年,能见证文学之春的到来吗?
读书博主、西方艺术学家、文艺青年安争鸣女士在她的视频中说:
尽管春天一定会来,尽管黎明一定会来,但是一个冬天一个黑夜,可能几代人的人生就这么过去了……我们这代人就不要去想什么黎明,想什么春天了,多思考思考怎么在黑夜里行走,才是最有意义的。
最近一个月,我才有闲暇时间,读了几本书——《我与地坛》(史铁生)、《在细雨中呼喊》(余华)、《川端康成作品精选集》(高慧勤译)。随后开始阅读《兄弟》(余华)和《我与父辈》(阎连科)。除了感叹于史铁生和余华的很多经历都变相的在我身上发生过以外,我还在想,我能否模仿他们的写作方式呢?
我一直都想把自己前半生的经历写成小说,无论是纪实,还是经过合理虚构以后的。可是,之前的写作尝试让自己失望,我不得不停止《人生前三十年》系列的续写。
我虽然不是作家,我只是一个热爱阅读与写作的人,但我非常赞同余华老师的一句话: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我觉得,我应该用自己的文字写出我与我的命运之间的友情,我们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同时谁也没有理由抛弃对方。当然,这个写作的过程也是需要内心极其强大的。我心里燃起重新写作《人生前三十年》的火苗,趁着药物能基本控制住情绪。
余华老师曾说:
我在阅读别人的作品时,有时候会影响自己的人生态度;而我自己写下的作品,有时候也同样会影响自己的人生态度。
我也是。
我尽力吧。
在这个文学之冬,在黑暗中,尽可能过好自己的生活,摸黑做好自己想做、能做的事情。
2024-12-05 09:23:50
从这周开始,今年最忙的一个月已经到来了。忙碌的时间会持续到1月中旬。这一个月,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工作。甚至工作时间会影响吃饭和睡觉。对于我来说,可能会导致精神状态继续变差。
今早,我误操作,将Gravatar头像删了。由于wordpress.com的政策要求,需要1个月以后才能重新注册,因此这1个月之内我的Gravatar头像会变成默认头像。
Gravatar头像消失的1个月,似乎也与我最忙的1个月相映衬了。
2025年1月中旬以后,我会写一篇新文章的——目前这篇文章已经构思了大纲。
2024-11-30 14:06:27
前几日,广东生态工程职业学院一位学生请假返乡奔丧的事件被曝光。曝光的内容是几张绿色聊天软件中的群聊截图,以及一份由学校官方发布的《情况通报》。此外,未发现其他内容。
从已经曝光的内容中可以看出,事件有蹊跷。因此,我决定撰文对此事进行分析。
本文持中立的态度从以下几方面进行分析和讨论:事件的疑点;学生的行为、校方工作人员的行为;学校请假制度的刻板之处及其原因;学生遇到紧急事件时,其他高校的处理方式;如果无法联系上辅导员和任何领导,学生应如何紧急请假离校;无关人员的戾气之重。
本文前后内容关系密切,如果没有读完,也许会出现文中内容难以理解的情况,请一定要读完再讨论我分析的是否合理。
首先声明:学生家中发生的情况,导致学生出现悲伤情绪,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该生到底有没有假条?
从群聊截图中可以看出,该生后半夜五点多临时收到消息临时请假(在群聊中她应该是把我加粗标注的“临时”二字写成了“零时”),在准备离开宿舍时,已经向辅导员提交了请假申请,但此时辅导员未接电话。但是她又说“都说了有假条”,那么,提交请假申请是否等同于有假条呢?辅导员是否在学生打电话之前就看到了请假申请并且火速批准了呢?如果是火速批准了,此时为何会没接电话?
在小红书上,有人这样说:
提取重点——这个IP在河北的人提到:辅导员之前就批了假条,准许请假,相当于辅导员的环节已经走完才没接电话;IP在重庆的人提到:事主提供了班主任同意的记录。
从这两张图又可以发现三个问题:
(1)群聊中该生说“班主任和辅导员都不接电话”,可以得知该校不仅给班级安排了专职辅导员,还安排了不同于辅导员的班主任。群聊中说班主任和辅导员都不接电话,那么,班主任到底是如何同意的?而且,此处到底是班主任同意的还是辅导员同意的?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同时存在辅导员和班主任,那么,只有辅导员才有权批假,除非有另行规定。
(2)该生是临时接到家里消息的,从何得知“辅导员之前就批了假条,准许请假”的?而且,这个“之前”是该生准备离开宿舍之前的多长时间?
(3)即便是辅导员已经批假,也不存在因为已经批假而不接电话的情况。何况从群聊截图中可以看出当时辅导员还没批假,从何得知辅导员是因为已经批假才不接电话的?
这三个问题,从已经曝光的内容中,无法得到答案。
从上文的截图中可以看到,宿管阿姨说:“除了身体疾病,其他事情一律不能外出,如果执意要外出,必须有学工处的批文”。此处的“学工处”的全名我认为应该叫“学生工作处”。
根据经验,该校的请假流程应该是:第一步,辅导员批准;第二步,辅导员或学生本人将辅导员批准后的请假申请提交学生工作处,学生工作处的责任人批准后,学生便可在夜间封闭寝室期间离校。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辅导员批准,学生工作处便会直接批准。
根据上文分析,此时辅导员应该尚未同意请假申请,学生工作处自然无法批准。
如果你说:此是不是应该特事特办吗?为何宿管阿姨要这么死板?别急,我会在下文分析各方人员的行为,以及请假制度的刻板问题。
从上文的截图中可以看到,学生已经在接到消息后火速购买机票。这里暂且不说上午7:30的机票,五点多从学校离开是否能赶上飞机的问题。
学生购买机票的时间,到底时在向辅导员提交请假申请之后,还是在向辅导员提交请假申请之前。
这个疑点从现有的曝光内容中,无从得知。
该生到底有没有在宿管阿姨的宿舍门口下跪?
学校在《情况通报》中否认这个行为,只是没有披露监控资料,无法证实学校和学生的说法是否属实。
当下,在高校、寄宿制中小学校,有一条规定,虽然可能没有写在红头文件中,但已经是一个严肃的规定:所有专职辅导员、兼职辅导员、班主任、二级学院所有领导、校级所有领导,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违反这条规定的,轻则诫勉谈话、重则给予处分甚至开除公职。
从上文的截图中可以看到,在凌晨五点钟左右,学生临时请假时辅导员和班主任“不接电话”。学生只是说“不接电话”,并不是“关机”,因此,辅导员是没有接电话,并不是关机。
那为何没接电话呢?根据经验,辅导员应该是睡得太沉了。毕竟这份工作的辛苦,谁干谁知道。可是,由于睡得太沉没听到电话响,以至于没接到电话,已经造成后果,辅导员注定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根据经验,我可以判断辅导员的处境会是这样的——如果未被舆论关注,只是引起二级学院领导注意,辅导员会被约谈,写书面检查,扣除部分的绩效,取消当年度评奖评优资格;但此事已经引起舆论关注,因此辅导员受到的处理会加重,很可能是约谈,写书面检查,取消全年绩效,取消全年评奖评优资格,调离原职位或停职,给予行政处分或被学校解除聘用,并吊销教师资格证。
学校在《情况通报》中没有提到这一点,不代表没有对辅导员/班主任进行处罚。无论是公办学校还是民办学校,这个处罚都需要按流程进行,从二级学院,到学校行政部门,需要准备很多材料,并不是领导一句话就可以定夺的。
有人也许会质疑,学校真的会对辅导员/班主任进行处罚吗?我可以告诉你,一定会的。
无论在哪所学校,宿管阿姨作为命令的执行者,需要严格遵守校规校纪,且没有任何权利和权力限制学生的人身自由。
然而,此事件中,宿管阿姨在处理方法上不得当。为何这么说呢?
在所有高校,各二级学院的领导、辅导员的电话,都在宿管处有存档,且定期更新。学生提到辅导员/班主任没接电话,宿管阿姨可以亲自给学生的辅导员/班主任打电话。如果依然没接电话,可以电话联系学生所在二级学院的书记、院长等领导,得到领导批准后即可放行,如领导要求学生留下哪些文字材料,可以按要求予以配合(下文提出了范例)。
但这位宿管阿姨却并没有这样做,只是要求学生提供辅导员、学生工作处已批准的请假条,如《情况通报》所说,宿管阿姨因此被调离岗位且扣除了当月绩效。
个人认为,学校领导接下来会组织宿管们进行培训,培训内容很可能如上文所说。
学生到底知道完整的请假流程吗?
针对请假流程,所有高校都会在学生刚入校时通过集体入学教育由校领导或二级学院领导,以及各班召开新生班会时由辅导员向学生传达。同时,所有高校都会组织新生班级辅导员带领新生学习学生手册,学生手册中会详细列出请假流程。为了防止学生玩忽懈怠,部分高校还会组织对学生手册中的内容进行考试,如考试不合格会重新组织学习并重新考试。
因此,我认为,她肯定知道完整的请假流程。
她在得到家里消息后,以紧急事件为由,要求宿管阿姨在未得到请假批复的情况下为她放行。宿管未放行,在群内既说“已经提交请假申请,但是辅导员未接电话”,又说“自己有假条”,前后矛盾,影响他人视听。因此可以认定,她已经违反校规校纪,只是性质不严重。
只不过,她发生的情况确实可以理解,从学校的《情况通报》中可以看出并没有对学生进行处理,想必这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不代表她没有违反校规校纪。要知道,任何学校,无论是高校还是中小学校,处理这类问题都不会冷血。
学校请假制度确实刻板——如果学生请假时间在1-2天,请假流程是:学生以正当理由提出请假申请,辅导员签字,学生准予离校;如果学生请假时间超过3天,请假流程是:学生以正当理由提出请假申请,辅导员批准,二级学院领导或学生工作处批准,学生准予离校。
学校制定这个请假制度的原因是什么呢?
(1)如果学生请假离校之后出现了意外事故,需要保险报销,或配合职能部门进行伤情认定、事故认定等,可以排除是学校原因造成学生出现意外事故,不致于影响保险公司或事故责任人的理赔。
(2)如果学生请假离校后所作所为并非是请假理由所述,并出现不良后果,学生需要对此承担100%的责任,与其他任何人和组织无关。
即便学生请假了,离校后确实和学校无关,但学生离校后一旦出事,学生和学生家长100%会找到学校,以暴力或非暴力的方式要求学校承担全部责任且进行巨额赔偿。此时学校起码还有书面文件和监控资料可以证明是学生个人原因。
如果不规范请假制度,让学生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随意离校,那么离校后一旦出事,如果学生反咬一口,那么学校工作人员当中谁该承担责任,谁是清白的,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如果是学校的原因导致学生被迫离校,那么学校就必须承担相应责任。这里以某学校为例。我了解到的大概情况是,该校需要对校园周边的安全情况进行紧急评估,按评估要求必须安排人员离开,于是安排校园内住宿教师离校租住,安排学生离校回家一个月,在家上网课。学校这边的处理方法是,联系客运公司安排上百辆发往省内各地的大客车,统一安排学生离校,车辆费用全部由学校承担,学生离校后宿舍立刻封闭避免出现盗窃事故。如果学生家乡在省外,则安排学生在附近酒店住宿,费用全部由学校承担,辅导员不定期和学生联系,确定学生是安全的。学生离校和返校过程中出现的各种费用,凭车票和发票等材料由学校全额报销。我听说这所学校为此花费数百万元,具体数额我打听不到。
但我不是为学校开脱。针对紧急事件,必须有紧急事件的处理方式。
面对学生的紧急事件时,在其他高校,针对不同情况有不同处理方式:
(1)如果辅导员接到了电话,则立刻口头批准请假,在电话中叮嘱学生注意安全、乘坐正规客运车辆等安全事项,并让学生保持通话状态,将手机交给宿管和校门口保安,由辅导员亲口向他们说明自己的身份和学生请假原因,要求他们对学生放行。接下来,辅导员立刻打电话向所在二级学院领导口头报备,详细说明情况。通话过程全程录音;如果是苹果手机,则可以将通话扩音,使用包括但不限于录音笔等录音设备进行录音。待学生返校后,补全请假手续进行存档。
(2)如果辅导员没有接到电话,则由学生本人或宿管本人联系学生所在二级学院领导说明情况,由该领导叮嘱学生注意安全、乘坐正规客运车辆等安全事项,并由领导通知校门口保安放行。通话过程全程录音;如果是苹果手机,则可以将通话扩音,使用包括但不限于录音笔等录音设备进行录音。接下来,领导联系辅导员,对辅导员进行批评和处罚。待学生返校后,补全请假手续进行存档。
如果学生出现了除生病以外的紧急情况,急需离校,那么,在请假时,无法联系上辅导员,也无法联系上二级学院领导,该如何请假呢?
学生可以手写一份情况说明,签字按手印后交给宿管,并将学生证、身份证让宿管拍照留存(宿管必须严格保证学生的证件信息不被泄漏),随后将学生放行。待宿管联系上辅导员或二级学院领导后,将这些材料提交给辅导员或二级学院领导存档。
情况说明怎么写呢?以这件事为例,按照下列内容来写就可以。
本人XXX(本人名字),是XX(学院名称)学院XX(专业名称)专业202X(年级名称)级XX(班级名称或编号)班学生,因XX去世,请假回家。请假时间为2024年11月X日–2024年12月X日,共XX天。家庭地址:XX省XX市XX县(市/区)XX街道(镇/乡)XX小区(村)(详细家庭地址,精确到小区或村庄)。本人承诺遵守校规校纪,乘坐正规营运车辆,离校后发生的一切事情由本人承担全部责任,与学校和其他任何人无关。
本人联系电话:(本人电话号码)
家长联系电话:(家长电话号码)
辅导员联系电话:(辅导员电话)
附本人身份证和学生证照片。
特此说明。
请假人:XXXXXX(签字并按手印)
请假时间:2024年11月X日
这样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了。
在舆论风波出现后,我看到大量的网友对学校展开炮轰,说出各种让人血压升高的言论。在查看这些言论,以及写作这篇文章时,我的躁狂症发作了至少三次。
稍微概括一下他们的言论,无外乎以下几条内容:
“学生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是来上大学的,不是进了监狱。”
“如果是我,早就砸门、砸窗,坐上飞机了。”
“宿管阿姨就是仗着手里有钥匙故意卡人。”
“学校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以后跟家里人说好,要出事的都提前五天报告,三个工作日后领导同意才能正式发生意外。”
“是不是哪天着火了也得领导确认文字留痕才能排好队离校啊。” “我离校都是直接走,请什么假?”
那些说自己会砸门砸窗离校的,或者离校不请假的,如果真的是他们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真的会这样做吗?
有的人说“是不是哪天着火了也得领导确认文字留痕才能排好队离校啊。”
,这完全就是偷换概念了,“着火了”是学校承担责任,不是学生承担责任,与学生无关,不需要领导在处理火灾之前进行文字留痕,有监控、消防部门的各种材料来评估火灾情况,是谁造成的火灾便由谁来承担责任。
这个人还说“以后跟家里人说好,要出事的都提前五天报告,三个工作日后领导同意才能正式发生意外。”
这就纯属是在放屁。
有的人说“学校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问题来了,学校有啥责任?难道是学校逼你离校的?
有的人说“学生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是来上大学的,不是进了监狱。”
,那如果学生真的出事了,他/她真的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他/她的家长会不会来找学校的麻烦,甚至在学校门口拉条幅呢?
我知道现在一些人戾气很重,他们在网上写下这些言论,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如果自己遇到类似的事情,恐怕也会无法处理,甚至出现严重违纪行为。
我也知道,这些平台会通过算法,将充斥这些言论的帖子推送到用户那里,才可以获得流量。
像我这样持中立态度认真仔细分析整件事情的言论则会被平台隐藏甚至删除,因此这就是独立博客存在的重要意义之一。
让我们一起冷静看待各种事件,该感性的时候不要被所谓的“理性声音”干扰,该理性的时候不要被感性的情绪冲昏头脑。
2024-11-04 14:51:05
博客很久没更新,我也很久没有和博友们互动,是有原因的。在讲述这个原因之前,先来说说前几天发生的VPS宕机事件。
2024年10月底的一天,我发现我的VPS宕机了。当我收到提醒邮件时,通过SSH、VNC均无法登录该VPS。此时,VPS上的所有网站均无法访问,CyberPanel面板后台也无法访问。
登录主机商后台,可以看到VPS的双核CPU利用率持续100%,但已用流量是正常的。当时我用手机拍了电脑屏幕,却忘记截图了。
在VPS宕机后,我立刻查看该VPS上所有网站的数据备份,最近的每周备份是10月27日产生的,数据完整。这个VPS上的几个网站都是其他博友的,做了备份,以防不测。当这次的不测发生之后,数据备份的重要性立刻凸显出来。
问题发生后,我立刻联系这几位博友说明情况。随后给客服提交工单。客服经过排查,最终建议我重装系统。以下是客服回复原文:
Do you have any important data stored on the server? If not, I recommend rebuilding the server and checking again.
Please note that rebuilding will delete all existing data on the server.
最终我选择重装系统。重新安装CyberPanel,并恢复数据。
重新安装CyberPanel时,我在官网得知,该面板已经支持AlmaLinux 9系统。于是重装系统时,我选择安装为AlmaLinux 9,并更新到AlmaLinux 9.4。在此之前,系统是AlmaLinux 8系列。
安装好以后,我发现面板内关于PHP 8.3默认安装模块的bug已经修复了,不再需要手动排查未安装的必要模块了。
随后,第一时间重新设置了每周备份到Google Drive,这是最重要的。
这次VPS宕机,我个人猜测也许是由于较长时间未更新系统和面板程序,被找到漏洞从而入侵,导致系统崩溃。由于流量正常,因此用来发包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这次VPS宕机,本博客的访问没有受到影响,因为这个博客仍然放在之前购买的虚拟主机上,该主机尚未过期。待该主机临近到期时,我再决定这个博客的托管问题如何处理。
今年5月份,我的精神状态便已很差。今年9月初,在我刚刚返校4天之后,家里出现一些情况,我立刻请假回家处理,在家停留半个月。再次返校后,我的精神状态更差,但相较2017年后半年,以及2018、2019这两年的精神状态要好一些。
2024年9月26日,我前往一所精神病专科医院进行诊断,诊断结果如下:
最终被医生确诊为中度双相情感障碍。
其实,中度双相情感障碍这个诊断结果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因为早在2017年后半年开始,我便觉得自己非常符合这个疾病的特征。根据问卷内容,我可以判断,在2017-2019年,我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程度可能为重度。
我患上这个疾病,和许多人一样,根源在于原生家庭。如果你看过这个博客上《人生前三十年》系列文章,也许你会更容易理解接下来我要讲述的内容。
我的父母都是NPD,在外人面前表现一切正常,但在家中却是另外的样子——控制欲极强,脾气极度暴躁,对我施加无穷无尽的语言和肢体暴力,对我从不信任……还有很多我目前暂时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恶劣表现和行为。
如果说父母身上好的一面,也就是母亲至少还会关心我,相比之下,父亲的心里只有他自己。家庭氛围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的人格具有非常大的缺陷,无法正常社交,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所有感受,胆小怕事,脾气却极度暴躁,内向,有讨好型人格……在面对校园霸凌时无力还击,在面对父母和亲人的加害时同样无力还击……和他人相处时,我的表现伤害了很多要好的朋友,因此被孤立、被欺负,美好的友情被我那扭曲的人格无情摧毁……
从小到大,在家庭中、在学校的学习中,我被父母和老师灌输着“父母都是无条件爱孩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是永远为你好”……等等等等,我真的信了。当我身上出现种种恶劣的表现时,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我自己的问题,父母会用更加暴力的方式对待我,老师、朋友和同学会对我进行无情的指责。我也始终觉得,这仅仅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尝试去改变,却仅仅是压制住了一些暴力的表现,增加了内耗,而没有明显的效果。
2016年8月,我进入中等职业学校工作之后,面对那些品行恶劣的学生们,我身上的种种劣行彻底暴露。在2017年8月离职后,我患上双相情感障碍。从那时起,我切断了和绝大部分同学和朋友的联系。
当时的我,依然认为仅仅是我自己的问题,陷入无穷无尽的内耗中。2017年秋天,在一位研究生同学(已失联)的指引下,我才知道父母的性格有缺陷,但没有认清问题的本质。
直到近两年,我才逐渐认识到,这一切的根源在父母,在我这个非常糟糕的原生家庭。我也终于认识到,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而我,就是在家庭中地位低下、严重缺乏家庭的关爱,却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家庭暴力的孩子,直到今天。
在我年过三旬才终于认识到这一切,是多么可悲的事情。这些年,我一直走在自我疗愈,自我康复的路上。多少机会被错过,多少岁月被蹉跎……
经过数年的调节,如今的我,人格上的很多缺陷已经修复,但是仍被很多问题困扰。
双相情感障碍在我身上出现了很多症状,包括但不限于记忆力减退、睡眠障碍、多梦、情绪不稳定、精力不足、兴趣的减退或缺失等。
这影响到了博客的写作和更新,以及与博友的互动。当我在休息时,由于双相的影响,我对很多事情都缺少了执行的能力,以至于更新博客的次数减少了——我有很多东西要写,有些内容写了一部分,有些内容列出了大概的提纲,但是都没有写出来。
同时,我还有很多身体上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食欲减退或暴饮暴食、心脏不适、脾胃失调、胆囊炎、肝郁气滞、肾气亏虚等。
这几年,我曾数次去就医。西医无法解决这些问题,三甲医院中医科的中医利用中药很好的对我的这些问题进行了调理。可是,每次调理好之后只能维持三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反反复复发作之下,我一度成为了药罐子,医保卡个人帐户那可怜的余额数次被刷完。我一直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何会这样,让我很是苦恼。
前不久,我终于明白,这些都是双相情感障碍的躯体化症状。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我的身体就永远不会彻底好起来。
在发病时,发生过很多破坏性的行为。很多行为我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这里面掺杂着眼泪和鲜血,就像这个视频中记录的那样。
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2018年春节前后,在发病时,我弄坏了自己的手机——坚果3,虽然后来我自己尝试维修,但依然有部分配件再次损坏。这让我很自责。
另外,我曾数次有自杀想法,我想过很多种死法,试图寻找痛苦最小的方法去自我了断。当我出现严重躯体化表现时,我曾写过遗书,托付给我的妹妹。好在我控制住了自己。
2024年9月26日,在精神病医院诊断结束后,医生询问我是否当场开药,药物费用每个月大约400元,至少需服用一年以上。医生表示,如果无法完全脱离原生家庭,这些药需要长期服用。我虽是兽医且不在临床一线,但我很清楚精神类药品的副作用可能造成的伤害,我拒绝了。医生最后交代说,如果我出现严重狂躁,如想打人或杀人时,务必立刻前去复诊。
在此之前,中医通过把脉诊断出我有焦虑的问题,让我自己购买柴胡疏肝丸服用。我遵从建议,长期服用柴胡疏肝丸或逍遥丸,副作用几乎为零,可以随时停药。这个中药方剂,可以很好的治疗焦虑,可以很好的治疗抑郁,但无法治疗躁狂。
针对心脏不适的躯体化症状,我还在服用复方丹参滴丸。
庆幸的是,随着持续服药,并自行购买补气的药物茶包泡水喝,我的睡眠状况稍有改善。虽然只是稍有改善,但发病次数却因此减少,发病时的表现也减轻了,虽没有彻底痊愈,但已能够基本正常地去工作和生活。当然,我没有因此掉以轻心,我在持续服用药物。我也清楚,如果情况严重恶化,我会接受长期服用西药来治疗。
在我陷入发病的痛苦之中时,我的妹妹给了我很多帮助,让我非常感动。
我拿其中两件事情来说吧。
在我9月初因家里的事情再次返乡,在省会停留的当晚,妹妹在晚上9点半下班之后,打车来到我住宿的地方看望我。此时的我,因前一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当天又舟车劳顿,精神状态极差,她一直陪伴我,陪我聊天,安抚我的情绪,几次推后返回公司宿舍的时间。最后她起身回公司宿舍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在9月下旬的一天,我在学校门口吃完晚饭后去操场闲逛。走完半圈,我突然发病,浑身无力,躺在了操场的草坪之上。随后,我在绿色聊天软件给妹妹发了消息,跟她说了详细的情况,告诉她我已经出现很严重的躯体化表现。我知道,她在动物医院的工作非常繁忙,我并没有指望能立刻看到我的消息。然而天不绝我,此时她恰好在休息,立刻给我打电话,安慰我,鼓励我,劝我不要想不开,要我将她的好朋友叫出来到操场陪我,同时建议我尽快去专科医院进行诊断,勇敢面对自己的病情。随后,我把她的好朋友叫出来到操场陪我聊天。这时,我从抑郁转变为躁狂状态,大概两个小时以后才有所好转。要不是有妹妹的帮助,我不敢想象当天晚上我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的妹妹不是亲生妹妹,也幸好不是亲生妹妹。
妹妹同样命运多舛,遭遇多个小人陷害,几度陷入抑郁,让我非常心疼。幸好她的周围有好朋友帮助,幸好她有个温馨的家庭环境,能够帮助她走出困境。
但如果她是我的亲生妹妹,根据我在上文的叙述,你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吗?
我们从师生变为朋友,从朋友变成家人, 妹妹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前两天我们联系时,看到她不仅已经走出困境,且有了又高又帅的男朋友,可谓是郎才女貌,我非常开心。
现在,我能够将这些事情平和地说出,说明我已经完全接受这个现实。我相信一切自有天意,每时每刻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无法违逆,只能无条件的接受。
我必须要知道的是,我遭遇这一切,是我的业力使然。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我不能白白经受这些苦难,我必须要知道这些苦难会让我有何成就。
我会尽力活下去,去追寻苦难的意义……
2024-05-12 16:34:31
我的大舅,生于民国38年闰七月廿七日,转换成公历日期应该是1949年9月19日;卒于公历2024年1月30日(农历十二月二十日)寅时,享年虚岁75岁。
大舅的遗体已于2024年2月1日在市殡仪馆火化,寄存于一处公墓,后于2024年4月1日早6时于祖坟下葬。
大舅是姥姥和姥爷的第一个孩子。
我们那个地方解放的时候,虽然仍处于民国时期,但早已开始了一些的“运动”。姥姥出身地主家庭,但是家里的山、地,在残酷运动之前已被其两个哥哥通过赌博的方式输光。运动开始后,官员和红卫兵试图策反家中的长工对姥姥的父母进行迫害,但无论如何被策反,长工三番五次强调“他们对我真的好,接待客人都用我们,大年初一时吃饭都在同一个桌子上,把我们当儿子一样看待“。长工没有丧良心的行为,让官员和红卫兵非常头痛,毕竟“斗地主”是有指标的,但苦于实在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杀死姥姥的父母及所有家人。于是,他们全家人被扫地出门,性命保住了。红卫兵他们留了两床被褥,其余财产被全部没收,后被红卫兵们私分。
此时的姥姥去了她姐姐的婆家生活。亲戚的态度是,姐姐家不是长久生活的地方,准备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媒人看中了姥爷,因为姥爷的父亲非常能干,他一人相当于其他男人三个人的劳动能力。姥爷对姥姥并不接受,他觉得,地主家的姑娘,不好相处。耐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姥姥和姥爷于民国37年结婚。这一年,姥爷虚岁24岁,姥姥虚岁17岁。
次年,大舅出生了。
当后期的一系列其他运动开始后,农村的每家每户均被要求收留下乡青年,并由该户人家为下乡青年提供伙食和住宿。姥姥家收留的下乡青年,名字叫陶乃训(音)。他给大舅介绍了一个女孩,是他老家所在楼房对门的邻居。如果陶乃训家是1号房,那么这个女孩家就是3号房。陶乃训说,这个女孩也是下乡青年,在邻县,只是没有在农村干活,而是在照顾已经双目失明的母亲。“这个女孩配得上你,你见见吧。”陶乃训对我大舅说。
1969年,大舅与这位女孩结婚。婚后不久,大舅和舅妈被姥姥赶了出来,在村子东北方向岔路里的一个房子里自立门户。
不知托了几层关系,大舅去了公社酒厂工作,做酿酒和榨油工作。两班倒抑或是三班倒的酿酒和榨油工作,可以换来每个月32元的工资。这32元,在当年及之后的很多年,属于我们当地收入的天花板。
酒厂在改革开放后倒闭。之后,他开始做瓦匠,风水日晒,积攒了一身的毛病,但这些毛病并不是导致他去世的直接原因,但却是他晚年身体虚弱的诱因。
2008年,在我的升学宴现场,我第一次见到大舅。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现场来宾有一个人长相与我二舅非常相像,在迟疑中,我得知这是大舅。那时的他,未与我有什么交流。
大舅有一儿一女。
大舅的女儿,我的大姐,生于1971年。2019年左右,大姐开始出现疾病,初期发现心脏问题,继发多器官淤血及功能衰竭。走遍全市的三甲医院,以及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均未查出任何病因,经过西医治疗均未有任何好转。2021年农历三月初六,在已经出现严重胸水和腹水,导致无法躺卧的情况下,在床上坐着离世,享年51岁。
2020年上坟时,大姐面色不好,我们询问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心脏不咋好。大姐常年劳累,并没有让我们多想。对于后续的病情,他们家人隐藏的很深,我们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直到大姐去世,我们才得知背后的原因。
原来,大姐的疾病在医院无法查出病因的情况下,大姐的儿媳,懂得一些知识,查出了病因。但是,大姐儿媳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又没有向我们求助,甚至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以至于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大姐的葬礼上,他们终于透露了这一切,可是为时已晚。至于病因是什么,我暂时不能说,因为现在的舆论环境造就了许多愚昧的人,我不想被这些人口诛笔伐,因此暂时不想说出这些事。但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时间,我就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将此事和盘托出。
大舅的儿媳,我的嫂子,对我说:“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实在无法查出病因,且医院方面拒绝继续治疗之后,我找中医给她针灸治疗。针灸治疗一些天后,她能吃下易消化的流食了,但姐夫给她买了肉串以后,病情出现反复,继续治疗已经毫无作用,她主动提出了放弃。因为这件事,姐夫和我出现了矛盾。”嫂子表示,“大姐去世后,我哭晕了几次,我们的关系就像亲姐妹一样,直到现在我都还经常想她”。
据舅妈所说,大姐去世49天之内,经常回家,引发大姐的孙子经常受到惊吓,并要儿子把她的名字登上祖先牌位。按照习俗,在去世三年后才能登上牌位,但大姐似乎要立刻登上牌位。
母亲非常想念她的侄女。在今年1月初,母亲咨询了一个会查事的人,请求看看我的大姐魂归何处。经过查询,大姐在去世49天后已经转世,在1月初时已经大约一岁半了。至于转世到谁家,叫什么名字,是不便透露的。这件事情,我告诉了嫂子,嫂子非常好奇大姐现在的身份,我却无法知道,我只能告诉嫂子,“你不用想她了。”
大姐虽然没有任何修行,虽然脾气暴躁,足以伤害包括她儿子在内的很多人,但心地善良。对她来说,转世成人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那么,我的姐夫现状如何呢?
由于大姐和姐夫家买不起新房,只能将唯一的房子用于儿子儿媳的婚房,大姐和姐夫搬出来在外面租房生活。大姐去世后,姐夫独自在出租屋居住。2023年夏的某一天,大姐的儿子连续两天无法联系上父亲,由于送快递早出晚归非常繁忙,于是委托他的姥姥前去查看。砸窗进屋后发现,姐夫已经死亡,闷热的天气下身体已经出现腐败。找人为其穿上寿衣后,立刻送往殡仪馆火化。他们没有向任何亲戚告知此事,直到我们问起为何大舅的女婿没来吊唁,我们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大姐和姐夫的儿子,曾就读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的火电焊专业,被学校定点安排到火电焊作坊就业,工作不到半年就倒闭了。目前的工作是在某快递公司(不是顺丰,不是京东)送快递,每个月收入在1800-2500元左右。
大哥和大姐一样,读书生涯止于初中。这么多年来,做过无数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出租车司机,包子铺老板,力工等,还曾经在我我们的表哥——我大姨的儿子——开设在东莞的小作坊里打过工。
2023年,因缘和合,他去了江苏省的一个企业做力工,不仅可以保证大部分周末时间可以休息,还能保证每年所有收入高达7万元人民币。这个收入在北方很多省份,尤其是东北地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2023年,他的儿子考上了一所公办大专院校,正因为大哥有这笔高收入,才得以支撑孩子在大学期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嫂子在一家制衣坊工作,每月收入大约1500元。如果没有任何花销,这笔钱也只是恰好够一个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并有部分结余。
2011年,大舅虚岁63岁。这一年的4月,大舅身患奇怪的疾病。病痛的折磨,导致大舅无法正常饮食,腹部肿大,腹腔积液,水和电解质代谢障碍,但未出现DIC。在我们地级市最好的三甲医院之一住院治疗,但迟迟无法确定大概病因,医院勒令出院,随即前往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住院检查。
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住院期间,大舅出现食欲废绝,甚至无法饮水,需要每日注射费用高昂的营养液。并且在住院期间,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也无法查出病因,对症治疗也无法缓解症状。
此时,大舅妈、大哥和大姐,和大舅的大妹妹——我的大姨,都开始为大舅准备后事。他们已为大舅购买了寿衣,将他剃成光头,并做好其他几乎所有准备。
不久之后,我们家得知了这个消息。母亲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她的大哥不会死,这不是现代医学可以解释的疾病。于是尽自己所能,寻求其他力量,寻找她大哥的病因和解决办法。
这个过程非常艰难,而且涉及到太多的秘密。即便我能说出大姐的病因,我也无法说出母亲为大舅寻找病因这个过程中牵扯的秘密。
当母亲得知大舅可能的病因时,她非常冷静,询问舅妈和大哥,他们家是否曾供奉过保家仙。母亲得到答案:他们家里确实供奉过保家仙,但是家中曾经失火,之后就不再供奉了。母亲建议他们重新供奉,但遭到激烈反对。
为了他们家的情况不再恶化,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母亲只能严厉要求大哥,为了他父亲的生命,一定要重新供奉。大哥说,这些事难道不会找到他姐姐的头上吗?母亲说:”你姐姐早已出嫁,你们家的事情不会找到你姐头上,她婆家的事情才会找到她头上。”十年后,大姐的经历最终证明,确实如此。
经过半天的拉锯战,大舅妈、大哥终于同意重新供奉保家仙。找人用红纸写好各位仙人的名字,摆好供品,点燃香火。几分钟以后,大哥接到了在医院陪护的大姐的电话,告知他们父亲的病症突然消失了。很快吃了两碗粥,当晚即可正常吃饭。医生觉得非常奇怪,但事情就是很真实的发生了。次日,大舅出院回家。
大舅在家睡觉时,夜里会出现类似于惊厥的症状。家人发现,保家仙已经供奉了,但是没有供奉祖先。供奉祖先后,大舅的惊厥症状便消失了。
大姨很不服气。有次,她遇到了过路的、与任何人都素不相识的算命人,告知她大哥的生辰,对方说的内容大概是:“你大哥的寿命确实是63岁或64岁,但他行善了,行善可以改变命运、延长寿命。”
自此,大舅多活了12年零9个月。
近几年,大舅身患很多城市老年人都会有的病——高血压,进而出现高血压性心脏病。心脏病会导致全身血液循环出现障碍,但这个情况并不严重。
真正让大舅非常痛苦,最终导致死亡的,是大舅的肺病。
疫情期间,大舅曾经住院数次,均因肺病引发的呼吸困难。2023年1月,舅妈一个非常恐怖的电话打过来:“他不行了啊,快来见最后一面!”我和母亲前往大舅就诊的二级甲等医院住院部探望。从DR胶片中可以看出,虽然大舅没有在管制期间感染新冠,但此时右肺下叶和肺底部附近肺叶已经纤维化,左肺下叶部分组织好像同样出现了纤维化,其他肺叶有少量纤维化斑块。
随着疫情不再管控,加上新冠疫苗已没有任何防御作用,大舅在感染新冠后肺部疾病加重。在2024年1月29日晚,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呼吸困难。大哥看情况不妙,立刻将他送往本市另一家三甲医院(该医院属于营利性事业单位,尚未转制为企业)住院治疗。CT结果显示,肺部已经大范围纤维化。
这让我想起两个著名人士:86版西游记中沙和尚的扮演者闫怀礼,以及著名医生高耀洁。他们的死因均是肺纤维化。
我又想起,我注射过三针国产新冠疫苗,每针注射后的保护期约为不到6个月。当我在2022年12月感染新冠后,右侧肺部也出现了纤维化。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多久。
大舅火化当日,吃过午饭后,大部分亲戚离开,只剩下哥嫂、两个亲戚和我在一起聊天。嫂子说:他自卑。大哥说:是,我很自卑。亲戚说:“以前你自卑,现在你这么大了,你再自卑就是你的事了,你得学会改变。”
此时我说:“你的自卑是这个家庭、你的父母带给你的,你克服自卑的能力也是需要父母带给你的,你要想克服自卑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和巨大的代价;你自己没有经过思考、没有经过努力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自卑的根源的。”
大哥自卑的性格,是他的父母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通过包括但不限于责骂、殴打、贬低、侮辱等方式赋予的。
大舅的性格,是从他的原生家庭遗传而来。大舅和他的两个妹妹——我的大姨和母亲——三个人成家了,同时将这种伤害带到了各自的家庭。
大舅的二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伤害,让这个家鸡犬不宁,以至于“闻名”全村。不幸的事,我还有一个性格更恶劣的父亲。父母的所作所为,导致家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这个严重窒息的环境中成长的我,出现了包括但不限于自卑、敏感、胆小、应激、脆弱、暴躁、无法正常社交等严重的心理问题,并导致身体健康情况不容乐观。在17年秋天,我彻底陷入抑郁,我是靠宗教的力量,以及自己强大的求生欲,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逐渐走出来,能维持基本的工作和生活。近几年又暴露出相当多的问题,我能做的只能是发现问题再去慢慢克服化解。
我的大舅、大姨,同样可以不由自主的让他们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只不过,大舅和大姨的儿子——我的两位姑舅哥哥——与我相比是幸运的。因为,舅妈、大姨夫的性格和作为没有让他们的家庭陷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更何况,大舅性格的恶劣程度,是他们六个兄弟姐妹中最轻的。大舅的性格似乎遗传他的父亲的成分偏多一些,而大舅的五个弟弟妹妹的性格则几乎全部遗传自他们的母亲。
我认为,这是大舅能比命中注定的寿命多活12年的根本原因之一。
但是,大舅的性格足以且已经造成了大姐、大哥性格上的严重缺陷,只是远远没有我的情况严重而已。
这让我想起法学专家罗翔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原生家庭不好的人,慢半拍或者慢几拍,已经是很优秀了。别责怪自己,因为别人在成长的时候,你还陷在原生家庭的内耗里,别人在搞事业的时候,你还在搞自己。
大舅去世后,我一直在努力尽自己所能为他超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有利于他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要么不是针对已故之人的,要么起到对他不利的作用。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善恶变化,殃福异处,宿豫严待,当独趣入。远到他所,莫能见者。善恶自然追行所生,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
——《佛说无量寿经》卷下(康僧铠译)
再见,大舅。
人间这么苦,下辈子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