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23 05:05:14
沉默之沙 https://yukieyun.net/reading/japan-leading-server/ -
前一阵看的,以前经常听人说日本是世界的先行服,但对泡沫破裂时期的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什么概念,正好在 mastodon 上看到有人看这本书,就也找来看了,越看越吃惊,发现在过去二十来年里我在中国经历的、以及当下观察到的那些社会潮流,日本几乎都走过一遍。
决定把摘录也放博客一遍这样以后我要发给朋友看可以直接扔链接。
书名的副标题有点误导,因为书里全是记录,没有什么“指南”,只能让我想到一千多年前的名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作为传统的儒家东亚文化圈的一员,日本社会在此经济下行期出现了诸如“返乡潮”“考公热”“学历贬值”“高学历贫穷”“医疗崩坏”“临时工时代”等社会现象,也诞生了“啃老族”“无缘社会”“老后破产”“女性贫穷”等社会名词。这些现象无一例外也在后来的韩国社会中出现。
根据日本私立大学联盟的相关统计,1998年超过71%的企业认为能力开发是员工自己的责任,员工应当为自己的个人成长买单。超过40%的企业选择不再设立新员工的培训预算,导致大学生的入职难度大幅增加,他们难以适应工作要求。数据也反映了这一趋势:就业冰河时期大学生三年内离职率达到30%,即每三个大学生就有一个无法适应职场工作。但要知道在泡沫经济时期这一比例长期低于7%。可以说,日本在就业冰河时期虽然一直将失业率压制在5%以下,但大学生的就业率却长期低于60%。本质上,日本是以牺牲了一代大学生的发展为代价,才维持了就业市场的相对稳定。
从1993年开始的十年被日本大学生称为“就业急冻期”,十年间日本大学生就业率从85%迅速下滑到2003年的55%。
根据日本大藏省2020年统计,就业冰河时代的大学毕业生至今都是日本平均收入最低的群体,可以说那批大学生们花了30年都没有走出就业冰河期。
据统计在就业冰河期间,全日本临时员工比例从1993年的19%提升至2003年的32.4%,此后日本每三个人就有一个是临时工,其中65%是在就业冰河时期毕业的大学生。这批人至今都是日本收入最低的群体之一,因为他们多数人整个职业生涯都处于低薪的临时员工状态。而如今他们在日本被统一称为“冰河世代困扰”,如何保障他们养老则已经成为日本最大的社会问题。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人生的前20年生活在高速发展的经济中,见证了本国企业在全球市场所向披靡。他们在步入社会的前夕,感受过泡沫经济之花最鼎盛的绚烂,见证过学长学姐被大企业争抢的疯狂,也听过“创业者第一次见面就融资到10个亿”的都市传说。但就在他们对人生最充满希望,憧憬着自己作为名牌大学生步入社会的种种美好之时,却一头撞上了日本失落的30年,无止境的经济衰退让他们整个后半生都生活在低薪与失业的痛苦中。
2012年随着《失落的二十年》一书爆火,这一批从1993年至2003年毕业的大学生后来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失落的一代人,意指被日本社会牺牲的一代人。 那么为何不能牺牲老员工的利益,打破这些老人的终身雇佣制? 除了制度的本身限制以外,真正的原因是如果马上启动对现有就业群体的改革,很有可能会引发金融风险。经过全民炒房热潮后,日本家庭平均负债是年收入的3.1倍,即每个家庭都透支了未来3年的收入。而地产暴跌后,银行业坏账率已经逼近5%的临界点。如果日本政府现在启动改革,必然产生大量的失业断供,此时的金融体系已经无法承担这样的坏账率冲击,这也是日本政府一开始并不愿意打破终身雇佣制的原因。
尽管日本政府对老员工们多有优待,但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完全牺牲大学生群体的利益,政府初期更多的是采用延缓就业的形式来拖延大学生就业。如果站在决策层角度思考,假设后面的经济能够重新恢复增长,那么延缓大学生就业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样可以同时保住新老就业群体。只是日本政府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轮经济衰退居然持续了20年这么久。
1992年至1995年间,面对大学生就业的严峻形势,日本政府推出了“乡村分流”与“研究生扩招”两项举措,旨在尽量延缓大学生进入就业市场的时间,以缓解就业压力。
乡村分流方面,日本政府启动了一项为期3年的乡村基建计划,积极鼓励大学生前往非都市圈区工作,这一举措后来被称为“逃离东京运动”。厚生省统计通过分流政策,3年间成功将近30万大学生分流到乡村和小城市,既大大减少了东京的就业压力,同时也为乡村地区带来了新增人口。
研究生门槛的降低使得1995年64%国立大学生都选择读研。
1995年开始,日本新增岗位数量触底反弹,大学生们的就业似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看似美好的希望,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毕竟政策只是拖延了大学生的就业时间,但最终,这批大学生还是要面对就业的现实。
从1996年开始,日本政府逐渐停止了大基建投资,原先创造的大量乡村岗位迅速消亡,大学生被迫重新回到大城市就业。
据统计在1996年至2000年的五年间,仅东京就新增了27万人口,其中70%是毕业5年内的大学生。而更可怕的是1996年日本迎来了扩张后的第一轮毕业潮,全学历段待业总数达到惊人的80万,同时还有260万在校大学生等待毕业。此时日本经济还在衰退,就业市场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量的大学生规模,当年大学生就业率瞬间下降至65%。
1996年政府修改了《工人派遣法》并推广劳务派遣制度,鼓励企业减少正式员工雇佣比例,将临时员工作为新的就业蓄水池。这轮改革后,所谓的终身雇佣制度基本就与大学生无缘了,此后10年日本每两个大学毕业生就有一个是临时员工。 但比成为临时工更可怕的是,这轮改革也基本摧毁了日本企业的用人价值观。
此时日本社会还没有意识到这批大学生其实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反而认为这批大学生不够努力、不够上进,由此催生了“垮掉的70后”。可以说,这一代大学生没有赶上终身雇佣制度的红利,但却成了终身雇佣制度解体的牺牲品。
当1997年新年的钟声敲响,日经指数重新站上21 000点大关。这一短暂的复苏的状态,让整个日本社会都误以为经济已经重新步入增长的正轨。政府发布的白皮书甚至开始预警,称存在经济过热的风险。大学生们也纷纷开始憧憬,自己的人生终于要重新回到正轨了。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希望之中时,亚洲金融危机的突然爆发,却如同一场无情的风暴,瞬间打碎了所有人的美梦。以日本四大券商之一的山一证券倒闭为起点,日本政府拖延了近7年的银行坏账问题终于迎来了爆发。坏账率迅速逼近10%,日本金融体系开始崩溃。
如果说1997年之前,日本社会还处于有能力但不主动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的状态,那从1997年的金融大爆炸开始,日本政府的决策层就真的陷入了自顾不暇的境地。由于处置危机不力,5年间日本政府更换了4位首相,最终只能通过超发40万亿日元的债务来救助企业,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这次危机。
在1997年至2003年的这段时间里,日本社会从上到下,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大学生的处境了。毕竟,需要拯救的倒闭企业实在太多,大学生的就业问题,自然就被排在了优先级的后面。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在这5年时间里,日本政府甚至没有出台过一部专门针对大学生就业问题的法案。 而这也是这批大学生后来被称为被遗忘一代的原因。他们就像被忙着救火的大人们遗忘在角落的孩子一样,被整个日本社会所遗忘。2003年日本大学生的就业率已经跌到令人发指的55%,即每年的毕业生中,将近一半处于失业状态。
根据厚生劳动省统计,“失落一代”在35岁的收入比泡沫经济时期的毕业生低25%,也低于就业冰河时期后的毕业生,成为三代人中的收入最低的群体。
整个日本的返乡就业潮都是建立在巨量的基建投资与海量民间资本之上的,其中很多岗位都是通过人为创造出来的,一旦投资停止这些岗位就会迅速消亡。1998年随着亚洲金融危机的进一步冲击,日本迎来了泡沫破裂以后最大的破产潮,日本政府被迫超发海量债务用以拯救城市中倒闭的企业。 而对于乡村来说则带来了两个巨大的冲击:第一是海量基建资本从乡村抽离用以挽救倒闭企业,第二则是大量通过银行贷款修建的度假村由于银行体系的破产同样迎来了倒闭潮。简单来说乡村这套长期依赖举债基建的模式无法运行,由此用大基建营造出来的乡村就业繁荣开始破裂。
还是以长野为例,这个因为冬奥会盛极一时的城市,在冬奥会结束后的第二年,就因为庞大的债务问题迎来了巨大的经济滑坡。1999年长野的制造业以30%的速度下降,211家企业宣布破产,下降速度创造了二战以来地方经济衰退的最高纪录。冬奥会后,海量投资的餐馆与酒店更是空无一人,此后长期的债务问题让长野一度成为因举办奥运会濒临破产的城市之一,后来更是有了“长野的诅咒”一词。但有严重债务问题的,又何止长野一个地区。
团块次代,指的是日本20世纪70年代第二次婴儿潮期间出生的大约1 800万人,他们自出生便被烙上“过剩”的烙印,从小学一路竞争到大学。但不幸的是,当他们步入社会时恰逢泡沫经济崩溃,一次次改革让这代人始终被时代浪潮裹挟,既未能继承父辈的经济红利,又无法获得后代的社会保障,成为日本“失去的三十年”的夹心层。
团块次代在出生之时被称为日本最幸福的一代,这是因为1960年池田内阁颁布了国民收入倍增计划,要求10年内国民生产总值及人均国民收入增长1倍以上。此后日本人均国民收入从1960年的395美元,增加到1970年的1592美元,10年间国民收入整整翻了4倍。全社会自此告别了国富民穷的年代。
可以说当第一批70后出生的时候,他们享受的是亚洲最好的生活环境,而他们的父母则享受着高速增长的国民收入与十分低廉的房价。1980年前东京近郊地区的房屋总价通常不超过一个家庭年收入的6倍。
如今的日本年轻人已经擅长应对经济衰退了,毕竟他们可是整整经历了失落的30年。“做好储蓄”“不乱消费”和“低欲望生活”是日本现在年轻人应对经济下行的三件法宝。可30年前,日本的大学可不会教这些东西,那时候经济持续增长,谁会教育一个学生如何在经济下行期间工作与生活?于是,70后成了日本经济下行期的第一代试验品。
于是这群70后陷入了自我证明的恶性循环,一方面父母与社会告诉他们努力就能成功,而另一方面自己明明努力了这么久却一点正反馈都没有。
明明有好的学历却找不到好工作,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使得他们既难以获得社会的理解,也无法与自己达成和解。在泡沫经济破裂的头10年(1991—2001年),他们长期处于社会的质疑声中。1997年开始,日本青年自杀率开始飙升,至2003年翻了近3倍,此后青年自杀人数常年保持高位。
被称为“团块次代”的70后,到2019年年龄最小的也已40岁。多数企业觉得他们精力不足,拒绝续签派遣协议,迫使他们从“派遣家庭”进一步滑落至“临时工家庭”。令和三年(2021年)日本国民贫困率是15.6%,按家庭计算,每6个家庭就有一个符合国民贫困标准。而在单亲家庭中,贫困率则是44.5%,也就是父母一旦离婚,孩子甚至要担心吃不饱饭的问题。
在日本,派遣员工的平均年收入是263万日元,而日本相对贫困线则是年收入200万日元,可以说大部分的派遣员工都挣扎在贫困线上。在派遣家庭出生的孩子们,从小就过着贫穷而备受歧视的生活。
根据《日本经济新闻》抽样调查,派遣家庭长大的孩子中有61%更对父母与社会存在仇视,而普通正式社员家庭的孩子只有27%。
2007年日本电视剧《父女七日变》上映,这是一部讲述47岁的父亲与16岁的女儿灵魂互换,互相了解对方的生存境地,最后互相理解的故事。而这部电视剧的创作背景,正是当时日本子女仇恨父母最严重的时期。
从1994年至2004年的10年间,大学生起薪增长不到10%,增长率甚至仅有同时期高中毕业生的三分之一。这导致大学生与高中生的工资水平被迅速拉近,社会开始出现大量的低薪白领阶层。后来这种学历快速贬值的现象,被日本社会称为“学历崩溃”,最终与“中产崩溃”以及“金融崩溃”,统称为“平成三大崩溃”。 在学历大幅度贬值以后,社会开始不再相信学历的价值。2024年全日本甚至仅有45万人参加高考,创下近30年历史最低值,高中生愿意参加高考的比例已不足50%,其就业市场更是呈现低学历化。
由于大学生就业过于内卷,甚至出现所谓“大学生即奴才”的说法。而从数据来看,1997年日本大学生起薪再次出现负增长。 事实上,当时的学历之所以贬值,还有一个全社会都讳莫如深的原因:那段时间正是日本代际传承最严重的时期。
整个90年代日本的学历贬值还相对较慢,大学生的薪酬还能保持基本的稳定,考公或者返乡工作对大学生依然是个机会。 而2000年以后,才是日本学历贬值最残酷的时代,那就是超级就业冰河时期的学历贬值问题。
厚生劳动省统计大学市场化改革后,成为一个国立大学毕业生的终生总花费大约为5000万日元,私立大学则为8000万日元。而一个派遣员工终其一生的工资也不过1.3亿日元。
回望这批高学历者,他们是日本精英教育的最后一代人,从小接受“学历等于一切”的观念。他们也是日本鸡娃教育最严重的一代人,父母告诉他们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因此他们选择将自己的人生押注在教育上。然而当他们踏入社会后,却发现自己用尽前半生换来的文凭,在泡沫破裂以后飞速贬值。
根据《文凭社会》一书,其表现形式为:①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获得更高的学位,工作职位对教育水平的要求也在水涨船高;②当有越来越多的人获得某一教育文凭或学位时,文凭在求职过程中的含金量越来越低。
美国学历开始快速贬值,美国长期构建的学历社会开始瓦解。至嬉皮士运动顶峰的70年代中后期,美国高中生的大学入学率仅有45%左右,是20年来的最低区间段。
伴随着经济复苏,美国就业率与通胀率被迅速抑制,美国主流意识形态再次回归学历型社会。这一时期,美国高中毕业生大学入学率迅速止跌反弹,从1980年的49%持续攀升至1990年的62%,增速甚至超过1960年代,文凭价值也随之快速提升。
日本雅虎网站上有一个热帖“在泡沫时代,选择公务员是不是很不寻常”。对于那些泡沫时期参加工作的60后来说,他们通常在帖子里表达的是自己因为不够优秀,所以才成为公务员的庆幸。80年代,只有不够优秀的学生才会从事公务员工作几乎成为共识,
除了双份年终奖以外,正式社员还可以享受带薪出国度假旅行等福利,只要是大一点的公司都会与旅游酒店签署长期的包房协议,以方便社员在度假期间免费入驻。早年播出的《蜡笔小新》动画片中,就有许多野原广志享受到公司免费的度假酒店福利的剧情。但有趣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的《蜡笔小新》动画就逐渐减少了这种设定,取而代之的则是美伢预定各种廉价酒店的故事,这也深刻反映了日本民间企业对于员工福利的变化。
泡沫时期,过于危险与劳累的公务员岗位被称为“3K岗”,这些岗位根本就不会有年轻人愿意报考,其中典型的3K岗就是陆上自卫队、警察与消防员,这些岗位只要报名就可以保证100%录取。当时甚至有玩笑说,在报考陆上自卫队时,笔试考官会指着试卷上的错误答案说:“要不重新看看?”
更加讽刺的是,大基建的巨额收入导致各地形成了庞大的利益党团,由此形成了90年代早期,日本中央公务员最穷,地方公务员最富的收入倒挂现象。而在庞大的基建投资刺激下,各地出现了类似“县城婆罗门”的说法,他们称之为“农林公建党团”,大量依附在基建产业链上的地方公务员赚得盆满钵满,在利益刺激下,日本许多名校学生扎堆报考地方公务员。
90年代初还是人生胜利组的地方公务员,瞬间就陷入了工资发不出的困境。 而1998年也成了无数日本公务员人生的分水岭。
可以说1999年开始的薪酬体系改革,完成了对日本公务员体系的最后一击。2023年日本地方公务员平均年工资已回落到470万日元,仅为90年代最高峰的50%。要知道中央公务员在日本一直是顶级名校的自留地,以往门槛相对较低的地方公务员才是普通人最主要的选择方向。但由于1999年财政改革的持续影响,日本地方公务员此后20年保持了低薪且内卷的状态,一方面大基建停止,地方财政困难人员编制不断减少。另一方面此前日本大基建债务导致地方政府难以支付公务员工资。 就此日本公务员报考人数开始下降,全民考公现象开始退烧。
作为日本最早提出少子化危机的人,如今已经成为人口问题专家的增田宽回忆这段往事时评价:全社会对于人口增长趋势的严重误判,导致80年代没有及时采取措施提前刺激生育率,到90年代新生儿开始暴跌才幡然醒悟。
严厉的处罚制度真的对患者有帮助吗?事实恰恰相反:患者其实才是医疗严惩化的真正受害者。医生们为避免被逮捕,不再选择适合患者的方案,而是主动选择被起诉风险最小的方案。
伦理学中著名的剖宫产效应。该效应是指在美国医疗史上,一位医生因为没有使用剖宫产导致婴儿窒息,最终被法院处以巨额罚款。但判决生效后全国剖宫产率飙升,其他医生们为了规避诉讼风险纷纷滥用剖宫产,后来也被指代医生由于担心医疗诉讼而选择保守方案的行为。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讨论中,森医生的父亲成为公众瞩目的焦点,他拒绝接受关西医院多次提出的超过1亿日元的庭下和解方案,坚定地表示:“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为了揭露真相,实现医疗正义。” 而从后来的发展情况来看,他的抗争不仅仅是为给儿子的死讨回公道,更是为改变整个医疗体系对规培生的剥削与漠视。他公开揭露了森医生在规培期间遭受的超负荷工作、缺乏指导以及制度性压迫,这些细节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共鸣。
2004年OECD组织 出具了一份关于全球医疗产业的发展竞争报告,在这份报告中日本无论是医药体系还是在医疗体系,其排名相比较80年代均出现了大幅度下降。报告中,OECD明确指出日本的医疗体系不是由竞争决定的,而是由一系列政府标准所决定的,严重阻碍了医药市场的公平竞争。同年厚生劳动省也做过一份类似的调查,同样认为日本整个医疗产业已经相比80年代出现严重衰退。
80年代日本每年报告的药物不良反应数量长期稳定在2000起以下,但到了1996年就已经暴涨到1.6万起,由此可见这轮药品质量的恶化之快。事实上政府并非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为了能够控制医疗费用增长,它们采用了一种近乎放任的态度。
从1996年开始,重大的药品安全事故就以一年一件的频率冲击着全日本国民的神经。而其中最著名的当数“绿十字大丑闻”,当时日本最大血制品生产商绿十字公司为压缩成本,长期使用未经灭活处理的血液原料,导致超过1600名患者不幸感染HIV。在案发时已经有600名患者不幸去世,最终该案以厚生省生物制剂负责人松村明仁的被逮捕收场。这就是险些摧毁整个日本医药行业声誉的平成艾滋药害事件。
政府充分吸取了90年代低价优先的竞争策略所带来的教训。90年代仿制药采用末位竞争法,即同类药品进入医保的价格,必须是最低价,简单来说就是越晚进入医保价格越低。虽然这个机制是鼓励药企尽早开发仿制药,但由于新进药品价格必须是最低价,这直接造成了严重的价格踩踏现象,整个价格体系被无限制拉低。 而药品集采又给这种价格模式火上浇油。由于集采往往低价优先,这使得药企为了中选而选择进一步降价。这最终直接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一旦一家药企选择降价,其他所有企业都必须跟进。竞争到最后,各家药企既没有利润,又失去了对药品质量的保障。而这种没有下限的价格竞争,也是90年代仿制药全行业亏损与药品严重质量危机的主因。
但患者是无法理解这些的,在奉行“客户是上帝”的日本社会,传统的社会观点认为:医疗服务是社会保障的基础,不能太贵、服务要好,且医生必须秉持仁德之心。这种观念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任何服务瑕疵都会被归咎于医德缺失。
医疗伦理学有一个不可能三角,那就是医术优质、诊疗高效与价格便宜是无法同时实现的,美国的医疗就是牺牲了价格与效率,换取医术质量的相对优质。而日本DPC改革的本质是牺牲了优质医术,从而换取效率与便宜,尽可能做到医疗平民化。
事实上,DPC支付改革后,日本医疗在之后的20年长期被一个巨大的问题所困扰,那就是医院过度重视效率,将诊疗效率凌驾于患者健康之上。
根据厚生劳动省2023年的报告,DPC改革试行的20年间,日本患者死亡率也没有明显降低。要知道这20年是全球医学发展最快的时期,由此可见DPC对日本居民的健康水平其实存在负作用。 此外,DPC还有一个潜在风险,那就是医院会大幅度减少自己的医疗资源冗余,因为冗余就意味着医院盈利能力下降。在没有突发事件的情况下这一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但一旦发生巨大的传染病那就十分危险。 没错,想必书本前的你也应该猜到了。日本之所以在2020年疫情期间出现如此严重的医师崩溃,其本质就是因为各家医院没有留出充足的资源冗余,最终导致医疗系统在2020年的“黑天鹅”事件中遭遇了重大损失。厚生劳动省统计,由于医生资源的严重不足导致的死亡病例占总死亡人数的35%。
但我们依然不能否认DPC制度对日本医疗体系的价值,某种意义而言,它不仅拯救了日本的财政,也尽可能提供了较为稳定的医疗服务,并且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治疗水平。这也是如今日本医疗在如此有限的经费之下,依然能在世卫组织评比中长期占据世界排名第一的原因。
医患关系的本质其实是社会发展过程中,医疗水平与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因此,日本医患关系的缓解,与其说是日本政府做对了什么,更不如说是日本政府在缓解其他矛盾中的正确措施,自然而然地推动了医患矛盾的消失。 其实日本在60年代也经历过一轮十分严重的医患冲突,《白色巨塔》原著就是诞生于这个时期。当时医院十分强势,医疗事故的调查需要患者举证。而后日本经历了70年代的医疗改革,才形成了80年代健康的医患关系。而90年代的医患矛盾,其实源于老龄化与财政不足的矛盾,并非医生和患者之间真的存在什么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
考公潮那一段有一部分看得飞快忘了标记,大概是在就业低迷时,日本的一代毕业生都蜂拥至医师公三大行业以为是铁饭碗,结果这三个行业相继遭受打击,这一时期即使是“上岸”的医生老师公务员也并没有如他们所期望的得到稳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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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沙 https://yukieyun.net/monthly-recap/2025-09-recap/ -
今年整个夏天都没有出门,总觉得放着多伦多的夏天不享受而去别的地方的话,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但又打算要再去一次伦敦,再晚一点去就冷了,所以定在九月份,避开暑假高峰期的人流。
9月6日去(伦敦时间是9月7日早上到达),9月20日回来,正好两周时间。
因为在伦敦可以住朋友家,节省了住宿费,就去得比较频繁。这一次终于产生一些实感,看到来过的街区会有熟悉的感觉,不幸的是第一周就遇到伦敦地铁大罢工。去之前已经看到了新闻,但周日早上到达时还只是减少班次运行,让我产生了一些错觉,以为罢工期间也只是减少班次……
周一出行时的悲剧让我想起许多年前我没有查天气预报,在台风天跑到厦门旅行,搭当天最后一班船从鼓浪屿回厦门,在酒店里睡一觉起床发现停电了,一出门发现树连根拔起倒在路中央,回杭州的动车停运……
好在伦敦的地铁罢工只是人为事件不是什么天灾,人为事件就总还有解决办法,但教训依然是惨痛的——我订了周一的博物馆的票,还特地提前一小时出门,打算在地铁一头一尾的街区多逛逛。到了地铁站才发现是彻底停运,开始了一天辗转坐公交的颠沛流离,能直达的公交早已挤满人,司机到站根本不敢开门;我换了好几条线,最后花了三小时到博物馆附近,饿得前胸贴后背,在附近的潮汕牛肉火锅店喝了碗海鲜粥,就到要回家上班的时间。又等了一小时公交,确信回朋友家的直达公交在博物馆附近停运,又转了两小时车才回到朋友家。
周一总计出门时间七小时,去程三小时,回程三小时,中途吃了顿饭,终。
回到周日的晚上,新闻说有很大规模的血月月全食,除了美洲地区外,全球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看到——也就是说我恰好赶上啦。
我们也没查清楚时间,所以先欣赏朋友从拍卖行拍回来的19世纪的博物志。

这一套有六本,除了鸟还有各种植物、螺螺,原图比手机照片精致很多,手工上色超立体。
等想起来月全食的时候已经过了月亮完全被遮住的时候,只看到了月亮被遮住大半部分的形状,朋友家孩子调望远镜让我欣赏了一下月球上的坑坑洼洼。
周一折腾一整天后,回来确认地铁要到周五才恢复营运,接下来的几天只在周围逛公园。可能是时差也没有倒好,连续几天身体都不太舒服。直到周末去巴斯,才一转本次英国行的颓势开始📈
前两次去伦敦都窝在朋友家里和逛市内,没有离开伦敦市区,这次去之前康康就问我要不要周末出去来一个短途旅行,她出行程我出人头,定了距离伦敦一个多小时火车的巴斯。
订了票后才发现我们去的这个周末,正好是简奥斯汀250周年,在巴斯有为期十天的庆祝活动(这个庆祝活动是每年都有,只是今年250周年活动更多更大),有一个固定的活动是 Jane Austen Festival Parade ,可以理解为摄政时代 cosplay 节吧。
巴斯的名字就是 Bath ,AKA 澡堂,是古罗马占领英国时期的浴池,市区内有一个古罗马浴池可以参观,我听说门票只含进去看不包括泡澡,就断然拒绝了!
我们是周五下午到的,在市区里闲逛逛时,就已经看到路上有一些淑女们已经扮上了。正式游行庆祝的时间是周六上午,我们吃完早饭遛到市区主干道,很容易就能发现哪里是游行庆祝的路线——都被封了。

没有等很久,庆祝的队伍就出来了,领头的就是上面穿红色礼服的仪仗队,仪仗队之后就是各式各样穿着摄政时代服装的男女老少;我们等待的时候还看到有一家人穿得整整齐齐等在路边,应该是没有在爱好者协会那里登记的散修们。

队伍前面还是比较整齐有节奏的,走到后面就开始有散修们加入,整条队伍变得越来越长,还会不断停下来供路人们拍照。

Jane Austen 在 Bath 住过几年,Persuasion 和 Northanger Abbey 的故事发生地点都在 Bath。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是个整数年,参与庆祝的人比往年几乎翻倍,围观人群也很多,很难找到好的拍照位,康康拉着我一路流窜,靠着我们单薄的身材(?)在人群缝隙中穿行,拍到了一些角度不错的照片。

周日我们安排了去布里斯托 Bristol,英国的火铁路网络还是挺好的,参照物是加拿大的话,简直对伦敦周边出行都可以靠公共交通的生活方式欣喜若狂。Bath 到 Bristol 只要18分钟的火车,查好时间订好票,直接到火车站坐上车就过去,没有心理负担,不需要任何准备。
周末的天并不算好,好在我现在已经练就对小雨比较免疫的能力,又非常有先见之明戴了防雨风衣,这两天游玩得很惬意。
在 Bristol 吃了一家马来华人的店,喝了牛肉粥,吃了蒸饺,味道不错的,超过了我对国外小城市中餐的预期。
第二周逛了两天大英博物馆,感想就是——文物们的居住条件太差了,管你什么几千年前的法老陪葬,统统塞在一个大玻璃柜里,好东西太多很多甚至没有展出机会。
展馆实在太多,这次就主逛三楼,其中 Sutton Hoo Ship Burial 的展馆上次就逛过,但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头盔了,忍不住又逛了一遍。
这张里的头盔是复制品,它旁边有一个没有那么亮锃锃、锈迹斑斑的才是真正挖出来的,但这个复制品太有型,我甚至上淘宝搜了一下有没有周边……(没有)

喜欢的馆有点多一时记不住,打算下次去把下面的展馆逛一遍,然后再逛三楼喜欢的馆。
在朋友家附近看到路边的一块墙的装饰

Covent Garden 附近的阿婆纪念像

46 Gordon Square
拜拜这个凯恩斯,平安度过每个经济周期。
这里最早是伍尔夫和她姐妹住的地方,凯恩斯从1916年租下一直住到1946年去世。

在附近又发现了叶芝住过的地方。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英国到法国是可以坐火车的!
我记得 Yes Minister / Yes Prime Minister 里面调侃过修隧道的事,就一直以为……只是个玩笑……!!!
我一直想去法国和荷兰玩,但法国住宿太贵,想趁一个朋友去德国工作时,住在她那里,坐火车去周边玩。结果伦敦的朋友说……你也可以住伦敦,坐欧洲之星的火车去巴黎……
欧洲之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搜了一下,90年代就开通了,而我因为有海峡之隔,一直以为肯定要坐飞机,真是思维盲区害我。
不过就算之前知道,也没有时间安排上,准备把去法国德国放在明年的计划上。欧洲的公共交通实在是远胜加拿大,要把握住可以公共交通旅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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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沙 https://yukieyun.net/takeaway/resting-metabolic-rate-increase/ -
今天一口气干了三件(大)事,早上还碰到下雨 + TTC停运,好在我提前出门,几件事顺利办完,很值得大书特书表彰自己一下!健康生活成果喜人,在40+得到了比30岁左右时要强壮得多的身体,尽管有一些 single point failure ,但整体比以前强壮多了 💪
Dexa Scan 没有了解过的可以看维基百科的解释,一种X光检查人体的肌肉、脂肪分布,和骨密度等等指标的技术。我2023年5月做过一次,最近打算好好增肌,就想再做一次Dexa scan 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知道现在的起点是什么状态。
离上一次做也有两年零四个月了,这两年多没有执行过什么认真的健身计划,但我早已把家里的客厅改造成简易健身房,平时看电视剧时在瑜伽垫上走走路 + 撸铁,去年年尾左臂出了点问题,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做过上肢训练,所以今天去做 Dexa Scan 时期待值比较低,没想到测出来的结果比上次还要好一些:
总之这次检查证明了我过去十年建立的健康生活习惯非常有成效 ✌️ ✌️ ✌️
指标里相对没那么健康的是体脂比,我在十年前大约23%,2018年出国前猛吃三个月,成功长胖15斤……后来缓缓少了5斤,但体脂比就维持高位,好在很少内脏脂肪,问题就不那么大。几个月前的体检,血压血糖血脂都无比健康 😂
我的宗旨是抓大放小,也就是保持锻炼即可,以舒适可坚持为主要目标,并不在意一周几练或者练什么;饮食也是在喜欢吃的类型上向高营养密度靠拢,sustainability 是最重要的,绝不搞猛猛 diet plan 然后碰到情绪低落暴饮暴食接着自责痛苦甚至上升到自我攻击这种路数——想吃就吃,绝不带着负担吃,因为吃着没有负担,对很多特不健康的食物也就没有那么多执念,只剩下极少数特别喜欢的零食——可以一天吃完一斤新疆大葡萄干,但平时的日常饮食是几乎不会沾糖的。
现在的饮食习惯是一个非常随意执行的高蛋白质饮食。
早餐有几类:
早餐是我一天中最重要、最需要仪式感的一餐,早饭不吃好,就觉得一天开始得不对。
早餐以后的我就比较糊弄了,以外卖为主,今年虽然学会了做很多菜,但自己做菜还是挺麻烦的,外卖是过去十年的重要饮食组成部分。
有一次在健身房附赠体测时
教练抬起头看我仿佛见了鬼。
但事实是这样的,我点复杂肉菜外卖,自己煮杂粮饭/粥,还会煮很多青菜搭配,也就把外卖里不健康的部分中和掉了。
抓大放小的重点是,先知道准则是怎样的,对这个没有太多概念的可以搜搜 FDA my plate 和相关内容先看个大概再逐步改善。
间歇性也出现过小问题,比如我在家里水煮青菜习惯了,自己做其他菜也会忘记放盐,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自己做菜比较多,导致钠摄入不足。
发现这个问题是有一阵小腿疑似抽筋,以我的喝奶和补钙强度,肯定不可能是缺钙;一查发现缺钾镁锌也有可能导致抽筋,但我手头的复合维生素里钾镁锌俱全;再查发现缺钠也有可能……但是现代人普遍钠摄入超标,像我这样的算反制搞出了新问题。
这以后我做菜都认真记住要加盐。
骨密度的要点就是……补钙。
我,银河系补钙专项小组组长+太阳系三环首席劝人喝水官。
起因是我十余年前心血来潮在一个MOOC里报了个荷兰什么大学的营养学网课,网课内容有点专业我已经忘光了,就记住了一个知识点:女性大约50+岁后钙流失速度超过男性。印象中确实老太太们更容易摔跤骨折,才知道是这个原因,我遂开始认真喝牛奶+吃钙片,并跟每个朋友都强调补钙的重要性。
但是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觉得自己没有抽筋,好像就是不缺。人年轻的时候因为食量比较充足,多少都有一些摄入,但勉强够用和推荐摄入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每天普通饮食,大概也能摄入400mg左右,但成年人的推荐量是1000mg(50+女性推荐量要增加到1200mg),这中间还是有很大的一个断档。
青壮年的时候摄入不足,等到老年流失加速的时候再去补,就像人生一场大病再努力治好,总不如一开始健健康康。我一向信奉 预防胜于救灾 ,知道这个知识点之后就赶紧给自己安排上了。后来饮食习惯建立得更好,牛奶和酸奶吃得比较充分,钙片就变成出门不容易吃够牛奶/酸奶时的候补选项。
小tips:钙片尽量买含vd的,增强钙吸收。省流版:Costco 自营的 Kirkland 钙片。
我的肌肉量目前算OK,看数据分布的话是下肢很好上肢略薄弱——但即使是薄弱的上肢,去年在意大利订 Airbnb 误订没有电梯的公寓,我一个人搬运了朋友们的两个26寸箱子下楼;今次去朋友家,28寸行李箱也是我单手拎上楼。
但我的理想状态是这样的:

接下来六个月想实施一个舒适的自重增肌计划,因为十一月份要去哥斯达黎加,行李箱里最多只能装一个瑜伽垫加几个弹力带,我又不喜欢去健身房,所以想试一试在只有瑜伽垫、自重训练为主的情况下能不能执行一个增肌计划。
如果可以的话,明年出门的顾虑又少了一点。
下午去打了新冠的疫苗,准备在去哥斯达黎加前把 flu shot 也打上,shoppers 说要到下月中/末才有 flu shot。
下午还去了牙医诊所,大概十年前补的一颗牙,牙冠已经掉过好几次,难逃种植的命运。今年去哥斯达黎加的时间比较长,要计划一下是不是在那边把种植给做了,联系一下上次看火山时认识的牙医看看情况。
另一个喜讯是有朋友一家打算今年冬天去考察哥斯达黎加作为退休地,满意的话等他们小孩上大学后就可以去那里和我会合,嘿嘿,退休生活也有朋友可以串门子!
退休倒计时的博客有空再写吧!
- https://yukieyun.net/takeaway/resting-metabolic-rate-increase/ -2025-07-21 07:10:42
沉默之沙 https://yukieyun.net/roam/on-the-journey-05/ -
2010年春天从 Boston 回来后,我开始琢磨出国的问题,在美国读博的本科同学建议我去考 GRE 、申一个全奖的计算机博士去美国,我对读博实在提不起兴致,但又不知道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主要是没钱!)就答应先考一个GRE。
因为缺乏读博的动力,报名后基本没复习,结果自然不佳。同学说这分数申好学校拿不到全奖,想拿全奖只能去比较水的学校,建议我再考一次。忘了具体什么原因,她建议我去泰国考而不要在国内考。
我火速订了2011年5月末6月初往返泰国曼谷的机票,仍然因为提不起劲读博,我又没有复习。临近5月,我也没有预约 GRE 的考试,但机票都订了,还是得去泰国玩一玩的吧!
托在外企工作的福,第一份工作就有15天年假,所以泰国的行程我预订了10天,计划是曼谷一周,清迈三天。
我认真做了准备工作,包括:
完。
我甚至没有换钱,揣着一张 VISA 信用卡就去了。
泰国之行开启了我一直持续到现在的睡半天玩半天的旅游习惯。我是没有办法接受特种兵行程的,倒不是想不想的问题,首先身体就不具备这个条件,如果特种兵一天,那么第二天整天都要报废,平均下来一天的有效玩耍时间还是半天,那不如每天只玩半天更舒服。
泰国的五月末已经很热了,只用穿短袖或者裙子。民宿的老板,两位台湾女生,跟我讲还是要换一些泰铢才方便。
我每天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去民宿吃她们供应的早饭。有时候我会在楼下吃米粉,当时有一个流动摊贩在民宿楼下卖米粉,味道并不像是从东南亚流行到全世界的越南河粉,汤要比越南河粉浓很多,此后我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的泰国餐馆吃到过。这家米粉配的浇头竟然是鸭脖子,也令我颇为震惊,因为2011年时鸭脖子好像还只是一种武汉美食,并没有作为一种普遍零食推广到全国,在泰国遇到米粉配鸭脖,真是意外之喜。
曼谷吃得很好,每天出门都不用带水,街上的椰子水和其他果汁都超便宜,中午和晚上我就去夜市吃海鲜炒饭——到离开的那一天,我终于不太能忍受日复一日的香料味道,最后两餐是在711买三明治解决的。
上面说了,我去泰国时搜索了泰国旅游骗术大全,内容大同小异,主打碰瓷消费骗局。我自认为熟记于心,且没有跟团,只是一个人随意闲逛,应当不会出事。
某天在一个庙里晒太阳时,遇到一个本地人用蹩脚英语找我聊天,问我喜不喜欢泰国,又跟我说附近有另一个景点特别好,好像是一个什么庙。2010s互联网上特别流行一种旅行传说,简言之是各种有名的景点都商业化过度,真要好好感受一个地方必须去一些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小众景点!我一听这位本地人的描述,觉得自己挖到宝了,就问他怎么去。
不得不说,十几年前的骗术还是很朴实的,这位自称是本地嘟嘟车司机的大叔说,他可以送我过去;我上了车问他多少钱,他说不要钱!
嘟嘟车(Tuk-Tuk)有点像2000s湖北流行过的麻木三轮,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2011年时泰国街上的流行交通工具就是嘟嘟车和载人摩托车。如果这位司机稍微收一点钱,我可能还不会警觉,但他说不要钱——如果他是本地其他职业,说顺路载我一段,我可能也不会起疑。但一个司机,说不要钱送我去,这就不太对了啊!
嘟嘟车长这样,网上随便搜的图:

这时我想起泰国旅游骗术大全里,那些碰瓷消费骗术的前奏里,好像都是从这一类的景点里带过去的……
此时我已经在车上了,脑内急速运转要如何脱身。我是一个人去的泰国,但先前聊天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灵机动了一动说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朋友在酒店休息,我一个人出来闲逛。完全想不起我为什么会有这一番说辞,但这套说法确实帮了忙,我立刻跟嘟嘟车司机说,在酒店休息的朋友给我发了短信,身体不舒服,我要赶紧回酒店看看她什么情况。
嘟嘟车司机很失望,反复劝我,说这个景点开放时间有限,今天不去,明天它就不开了,你在曼谷时间有限,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了!我坚持要回酒店,他只好把我放到就近的码头,还是当年的骗子比较淳朴,软骗不行也就放弃了。
曼谷的主要景点是各种王室宫殿和庙,我一边看一边恶补了许多泰国历史,从郑信到拉玛九世,回来后我还写了一篇泰国历史的博客,因为最早的博客服务器忘了续费,这篇小科普也就随风消逝了。逛得非常休闲,我也没怎么拍照,整理硬盘时甚至没有找到在泰国的照片。
2011年泰国恰好有大选,是7月初,我是5月末去的泰国,从曼谷到清迈,到处都有竞选的广告。这时还是拉玛九世在位,但泰国政变频发,王储也就是现在的拉玛十世名誉十分糟糕,盛传说泰国的王位继承要就此终止。2011年又有一名泰籍美国公民因为携带了在泰国被禁的王室传记类书籍而被捕,美国向泰国提出了抗议,我因此知道了泰国还有十分严厉的大不敬罪。
在曼谷我遇到一个讲英语的泰国导游,好奇地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能讲国王的坏话,她告诫我安全起见不要说。可能因为是选举年,印象中那时的泰国人谈论政治的意愿很高,在清迈民宿工作的清洁阿姨很开心地跟我说,她要去给英拉投票。我问为什么投给英拉,阿姨连比带划跟我讲,英拉是他信的妹妹,他信执政期间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有了更多工作机会,这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导致他信被政变赶走了,所以她要去给他信的妹妹投票。
我又火速补习了他信的执政史,发现泰国北部确实是他信的统治区,民望之高以至于在他下台流亡后,他们家谁出来竞选都能选上——军方政变宣布他所在的党派不合法,他们就成立一个新的党推一个新的人;再政变宣布新党不合法,那就再成立一个党再推一个人;在英拉参加竞选之前,她的姐夫也就是他信的妹夫,已经当过一轮泰国总理了。
我对泰国的政治经济没有更深入的了解,恶补的知识也主要来源于 wikipedia ,他信全名 Thaksin Shinawatra ,wikipedia 内容算是毁誉参半(认真算起来可能毁更多一些),是十分民粹主义的政客,然而如果对比的对象是军方(以及背后的泰国王室),可能也只有这样类型的人能崛起和对抗。
(写到这里时我又去搜了一下,发现泰国现任总理是他信的女儿,2024年就职。2023年的泰国大选时,得票最高的是主张社会民主主义和进步主义的前进党,获得了38.01%的普选票,泰国人已经在向前走了,但泰国军方又用同样的手法宣布它们非法并强行解散。他信的亲信们组织的为泰党得票率排第二,28.86%。)
2011年清迈民宿的这位泰国阿姨,给我做了人生中第一次直接干脆的投票权教育。十几年过去了,我经常会想到她。
另一个深刻的记忆是在泰国坐火车,我去买从曼谷到清迈的火车票,是晚上出发第二天早上到达的卧铺。我的算盘敲得很好——晚上出发,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直接在清迈的民宿入住,可以不耽误白天的时间。
结果遇到火车晚点,根据我和周围等火车的人努力的沟通,终于明白了,火车晚点在这个时候的泰国,是司空见惯的。两小时起步,四个小时很平常,班次不取消就是胜利。
我特别讨厌现在一些国人四处骄傲自己的高铁怎么怎么厉害,拳打欧美脚踢亚非拉——在90s,中国的铁路火车晚点延迟都还是很常见的事。90s我去城里读书,寒暑假时回老家,都是和亲戚同乡搭货车车厢,我当时还不到十岁,被大人们牵着等车,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只知道有一列运煤的火车会在这里停一下,有空的车厢可以挤一些人。我和同乡的大人们一路蹲在货车车厢里,到老家镇上的车站下来,再走几里路回村里。2024年河南有外出打工的女工们为了省钱搭冷藏车回家,结果干冰升华导致窒息死亡。我看到那则新闻时就想起小时候和同乡大人们搭运煤车回老家的经历,能活到现在也需要不少运气。
明明自己发展起来并没有太久,就一副不知道来时路的猖狂样 🙄
那天的火车晚点了四个小时,又开得很慢,到清迈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那时国内的卧铺只够一个人平贴着,晚上睡觉连翻身都不太容易。泰国的火车卧铺只有上下两层,非常宽敞,所以晚上睡得还是挺好。第二天早上我给清迈的民宿老板发消息,跟她道歉说我的火车晚点了,要下午才能入住。民宿老板的回复十分贴心,大意是说晚点很平常,班次没有取消说明我运气很好云云。
清迈在2010s已经很红了,街上很多白人,骑摩托车上山下海,可能是比较早的一批 digital nomads (但那时还不是很 digital ,纯 nomads 吧)
住了三天,确认清迈不适合我,因为清迈的公共交通不发达,很多本地人和游客都会骑摩托,主要旅行项目又是户外野生探险一类,和我属实格格不入。在旧城腿了几圈后,我就直接缩在民宿晒太阳了。
在民宿晒太阳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好——但这样的生活我在杭州找个有空调的商场就可以,实在没必要花一大笔钱来清迈吖!
最近这几年经常听人说出门度假是为了找一个暂时和工作/当前生活隔绝的地方,做一个短期的逃避和隔绝。这种解决方案在我这里一向就行不通,我喜欢“釜底抽薪”这个成语,只喜欢从根源解决问题。当然这个世界上很多问题的根源我确实解决不了,但我人生中的问题,一定要追本溯源,谁制造问题,我就解决谁。一个问题可以暂时得不到解决,但我一定要有预案,没有预案我睡不着觉,逃避到哪里都睡不着。
去清迈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介绍,都把清迈描述为世外桃源,但确实不是我的桃源。
2025-06-07 19:26:55
沉默之沙 https://yukieyun.net/monthly-recap/2025-05-recap/ -
一不留神2025年就过了快一半了,五月份比较忙,主因是在换工作。结束找工时有象友问今年是不是也会写一下找工总结,但想想今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经验——不管三七二十一都面一通,最后找一个最合自己心意的。这大概率是我最后的一两份工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年底就可以进入半退休状态。所以也不太考虑什么职业发展或者是这个那个的,就是看心情。
找工是一月份开始的。在 mastodon 这个 tag 下有详细流水账: 钱多事少remote
计划是回多伦多歇歇然后刷题热热身,再开始面试的,结果面试先来了,不知道做什么的公司,先热热身。
但是
如果一个面试官一脸颓废地跟你说他在公司里的生活 fantastic 同时碎碎念这半年的生活包括:
- 公司终止了所有 contractor;
- 然后发现活做不完又决定招人;
- 现在每天活好多啊
我只接收到两个字:快跑
结果我还没跑公司先跑了。
史上最快收到拒信呢‼️‼️
这到底是冥冥中的什么指引,每次我面试完觉得一家公司不太行(但对自己的面试表现感觉甚好)的时候,对方都不给我拒绝它的机会先拒绝我‼️
然后我打算好好复习。
好家伙,这两年市面上出了不老少 System Design 的面试书呢。。。。。。而且讲 System Design Interview 的有偿服务网站也哐哐往外冒,我是要坚决薅完所有免费资源再说的!
(可能还没看完免费资源就找到工作了呢!)
面了一个两年前就挂在第一轮 code challenge 的公司,还是第一轮 code challenge ,应该还是挂了吧……题做出来了,但是追问优化实在是优化不出来了 :aru_2050:
面一场就感觉精尽人亡气血亏虚了,不敢想象我以前是怎么面一天四轮的VO的。
现在(我)面试的一个问题就是,装都装不出来有 passion 了
几年前我还能兴致勃勃跟每一个 business side 的面试官聊一下你们最近做什么产品发表一下对这个产品思路的见解,现在什么产品在我眼里只是 GDP 的一部分,只要不是害人的辣鸡的产品在我这里就算过关了,好不好就那么回事。。。。。。
再就是 BQ 面里也懒得讲怎么处理什么冲突什么关系,碰到“你有没有遇到xx情况你怎么处理”的问题,尽管知道面试官希望你起承转合STAR一下,而我:This is part of the job. We have to deal with it from time to time.
连续被拒时我是这样给自己打气的:
每当我觉得自己找不到工作了的时候,我就问自己:以前招我的公司都是瞎了眼吗?
如果答案是“是”的话——那一定还会有别的公司继续瞎眼的!
面了一家 UK 公司。
怎么辨别 UK 公司?recruiter 会上来就喜滋滋告诉你我们有30天带薪年假。
第一个小时 debug/fix 一个 microservices 项目,第二个小时 deep dive 自己做过的一个项目。
在大脑电量 30% 的状态面完了两小时,过程中充满了“这里怎么写?”“你查GPT啊”的对话,对面大哥很疑惑问我“你不用GPT吗?”
我用啊大哥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早上刚搜的“how to deal with microservices debug/fix interview”啊!咱要是知道面试给用 GPT 我就提前清空历史记录了撒!
不过还是提前干完了两轮(这样一想我挺厉害的呢),可能因为有点智障的表现让面试官觉得我好像行又好像不太行,叮嘱我好好准备下一轮的重点…………
3月20日拿到第一个 offer ,一个美国厂。来得猝不及防,面试还不是 recruiter 上门,是对方大部门的一个头在 LinkedIn 上找到我,他先面了我一轮;之后四轮 VO 里又有他面了一轮;最后一轮总结还是他。面试面得多后,总会有一些概率降临,面试题目都是相对熟悉的领域。面完非常快就收到 hiring manager 的电话说给口头 offer ,问我还有什么疑问。
我的疑问就是组里有多少会,不幸发现公司每天都有会(hiring manager 确认了),折合下来每周可能5-6小时的会吧,我头一铁就把这个 offer 给拒了。事后还略有几个朋友夸我,说我很坚定很有勇气,能在没有后备选项的情况下坚决拒绝不符合自己原则的东西——不是,真不是,我犹豫了几天最后脖子一梗就把 offer 给拒了,但其实直到现在都有一咪咪后悔,因为这家公司除了这一条外符合我所有的标准:
至于公司业务做什么——公司只要产品不害人(此处害人包括:产品本身就害人,和公司没有主动故意但结果大面积害人也毫不在意),内部氛围毒性低,我不是很在意它到底做什么。
尽管计划明年年底就半退休,但如果一家公司收入/工作时长比例正常,环境正常,我可以到处玩耍顺便上上班,多上几年工也没什么关系,每天开一点会又怎么了!
是的,拒完还是有点后悔的,就像朋友说看索罗斯交易日志,一向以宏观判断精准著称的索罗斯,即使判断准了趋势,但因为降杠杆太早而市场还在涨,也会忍不住“卧槽杠杆降早了”,那我拒完后悔一下又算什么呢!
还是继续面试,在 AI 大潮冲击下也遇到了一些新的面试形式:
今天面了一个,自我介绍完后对方掏出一个 Replit 链接,我因为没太看懂题目问对方能不能解释一下,对方:你直接问 LLM 让它给你写一下,你能解释能改就可以。
于是让 LLM 写了 code ,我一行一行解释 code 都是在干嘛,哪里写错了,可以如何优化。code 没跑通,我说应该是哪里还有问题,对方:对,你不用改了,知道哪里有问题就可以。
真是新时代与时俱进的 coding challenge 啊!
最后又以闪电战速度突然搞定了一家。4月29日面试,5月5日出了合同。
好像搞定了,谈了一个面试,极速。面试官是30年老程序员,也不让做题,只对着简历把我列的 project 全问了一遍,我确实变强了!把写在简历上的每一项技术都描述了一遍我大致能做到什么程度,对方的技术栈是我没做过但有兴趣的,意向客户说“根据你的经验你绝对学得会!”
开始走合同了,结束今年的找工!
一共面了8家公司(从做题开始算面试,只和 HR 聊过的不算),有三家给了 offer ,一家是 full time 两家是 contractor ,感觉因为市场比较萧条普遍给钱都不太行,好在面试官拍胸脯(?)保证“你基本上没什么会”,希望是真的;能保证美洲时区工作即可随便 remote ,感觉钱多事少 remote 这三个要求达标了50%吧。
从一月份开始立志 N 次要好好刷题和学习系统设计大面一回,总共刷了不到20题还是找到了工作并且精疲力尽不想再找了,还是感觉自己棒棒哒!
想就今年找工也大博一篇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值得写的 :aru_0010:
最后还是稍稍总结一下经验吧:
很久以前在 mastodon 分享过的刺客理论:
看友邻们讲的内容关于“失败”什么的,我感觉从这个维度我是失败习惯了,但是不焦虑的一个原因是……
换一个角度,假装自己是一个刺客。
你每次试图去刺杀,当然也很辛苦,也可能错失机会(而且是大多数时候),但是……你打中一次就行了。麻烦的是被刺者,ta需要逃开你所有的攻击才能活命。
就……失败不要紧,需要的东西,瞄准多次,搞定一次就行了。
一个适用于刺客思维的例子就是找工作
天下OK的公司多的是,哪怕99家拒了你又怎样呢?有一个坑觉得你OK能做就算达标了,别想什么99家都拒了我是不是我不行……当然有10家肯给你offer让你去杀价肯定更爽,但是没有也用不着不爽,你也不可能把10份工作的钱都赚了。
用这种思路吧,你不可能一生失败从来没成功过。
THERE MUST BE SOMEONE!!!
博客结尾有专门讲 LinkedIn 的博文链接。
本中年宝宝现在最骄傲的可能就是体检结果了,除了有一点 VD 匮乏和缺铁性贫血外,别的数据都非常好,稳稳落在健康范围内。我到加拿大后没有意识到晒太阳的重要性,大概三四年后查出 VD 极度匮乏,后来冬天会吃补剂也努力晒太阳,这次数据还没回到正常范围但已经好转很多了。
因为数据特别好,以我的性格自然是要公告四方的,结果反而让我又观察到另一个问题——我跟朋友讲体检结果,也有其他人在场,问我是怎么做的体检,我说找家庭医生开一个 comprehensive blood test 就可以了,对方说她找医生问了很多次,医生都不给她开。
后来继续聊下去,她突然问我说,噢,原来你的家庭医生是外国人,我这才知道她找的是一个华人医生,倒不是说讲华人医生这个群体有什么问题,而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样本,经历确实都不太愉快。最主要原因是——他们找华人医生的出发点,就是害怕自己用英文说不清楚病情相关的问题;而对方也看准了你不敢轻易换,态度往往更加恶劣。
有一个朋友忍无可忍,后来换掉了,结果发现无非诊断之前稍微多做一点搜查工作,把一些需要描述的词查查清楚。很多诊所现在为了招待不同族裔的客户,也会招一些会讲各种语言的护士,沟通起来问题并不大,就医体验反而比之前态度恶劣的华人医生好;但很多人可能就很怕走出这一步吧。
且医生稀缺性更高一点,不像保险经纪、房地产经纪、贷款经纪这些市场上多得是,就算找到一个中文经纪觉得服务不好,很容易可以找另外一个。我自己的经验里和这些华人经纪合作得还挺愉快的,但是医生可能因为入门门槛特别高,稀缺性强,大家很难换。况且加拿大医生比较紧缺,大家找到一个会讲中文的,就不愿意也不敢再换,结果什么都要受气,得不到一个可接受的服务,连全民医保里明明 cover 了的常规体检,也不愿意给你开单子,听起来就真的很莫名其妙。
加拿大华人足够多,对于很多人来讲,有事情能够找说同样语言的人问一问经验,确实更方便,但也会带来另一个问题,部分人一旦ta能够呆在中文圈里解决问题,就不愿意再出去,结果实在很遗憾。
最后再推一下我的 LinkedIn 经验:提高 LinkedIn Profile 质量,让 Recruiter 主动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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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沙 https://yukieyun.net/roam/gravedigger-of-capitalism-05/ -
很久没有写这个打工记系列了,攒了不少内容今天可以补一补,按照顺序我们来到了 Company D。如果你想从头看起可以到文章底部找系列目录。
上一篇末尾提到,那个糟心的项目说没有预算不续合同,于是我们就愉快地双向不奔赴了;因为项目比较糟心,所以我没有停止夏天开始的申请和面试。考虑到形势不是很好,contract 和 fulltime 我都有在接触,2022年我入籍申请完毕,也可以考虑用 TN 签证直接试美国的公司。
2022年的最后几个月我都在面试,因为在项目经验上大有增长,这一波面试我的表现比2021年中要好很多。令人悲伤的是这是大裁员时代的开端,市场上的坑位肉眼可见变少了,当时我也在毛象上发过:
面的一家还算比较知名的上市公司,今天HR给feedback,总的来说是每一轮都是positive,system design 那一轮甚至给了strong,hiring manager 轮也给了positive feedback,但很不巧他恰好有碰到一个更好更有经验的……HR问我其他 offer 的时间线,说她会努力在公司内再找其他对我的 profile有兴趣的组,这样和 hiring manager 谈一轮就可以定。
之前遇到了另一家 pre IPO 也可能是类似的情况,HR 没有给 feedback,但 coding 轮都是45min 解决,system design 的面试官在过程中一直肯定我的思路说我考虑得比较全面,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了拒信然后 HR 消失回信问 feedback 也没有任何回音(这个时间线甚至不够公司Hiring Committee碰头),让我怀疑可能是他们手头已经有发 offer 但对方没有签,到我面试前后其他人终于签了就鸽了我。anyway HR这样ghost人就很不专业。
我一共面了5家on-site,收了两个offer,然后是上面提到的两家,还有一家在等消息。我今年确实没怎么刷题但算法轮大致都能过,system design 轮明显比去年好很多,总的来说我的经验和信心都比去年强很多,但显然今年市场上 candidates 多而坑位少,也会影响结果。
接的是一家做 infrastructure 的公司的 offer ,这家面试时非常不遵从八股面试,每一轮都是一个面试官就着简历上项目里开始追根究底的问,问到很底层的内容,整个人灰头土脸,每一轮面下来我都觉得脱了层皮,以为没有希望了。结果竟然给了 offer ,面的时候就说好 base 在 Seattle ,要申请 TN 签证,这就让我有机会实验一个新玩法:在加拿大用 TN 签证远程做美国的工作。
考虑到美国和加拿大业已离婚,现在写 TN Visa 感觉有点过时了,尽管这个名目还在,实际操作大概率没有以前方便。
我第一次对 TN Visa 有认识是一亩三分地上的一个帖子,楼主介绍入籍后如何申请美国的工作,再用工作合同申请 TN Visa ,怎么搬家去美国。楼主是经历分享,因为同一个工作岗位,美国的薪资比加拿大要高不少。结果帖子的评论区迅速变成了楼主是否应该在美国抽 H1B 的大辩论,不少人积极科普,TN 签证不是移民签证,如果要办绿卡,最后还是要走 H1B (或其他移民类签证)才行;且绿卡是按申请人的出生国来排期,楼主即使入籍,也还是在中国大陆的池子里,所以要办绿卡,需及早抽 H1B 云云。
洋洋洒洒辩论几页后,终于有人提问说:你们就没想过楼主他可能没想申请绿卡吗?
这个帖子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一个人在环境里多么容易被驯化,变成和(大部分)美国人一样无知傲慢的模样,以为全世界人都想要这一张绿卡。
那时我还没思考过用 TN 签证,因为大多数美国职位,即使是 remote ,也要求你肉身在美国,我又不想搬去美国住。后来无意中在 reddit 上看到人说,TN 只是给你一个许可,让你可以合法为美国公司工作,但签证本身并不强制要求你在美国。我顺着这个思路搜索,发现确实有少数人一年有好几个月留在加拿大。
我决定亲自跑一下这个 edge case。
申请 TN Visa 只需要一个美国公司的 offer 即可,不需要大公司(后来还有一个6人 startup 联系我问我要不要面试,说可以走 TN Visa 并让我一直在加拿大远程)。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就是大公司可能有固定合作的律师行帮你办签证,小公司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提交材料。我也不清楚美国到底什么叫 sponsorship 不好说这个要不要 sponsorship 但它对公司资质的要求肯定没有 H1B 那么高(毕竟6人公司都可以接受)。
但是美国的签证系统真的复杂……这次签证申请感觉又把我祖宗八百代撸了一遍,申请完入境后还要找一个在美国有合法身份的人帮我验证。为了激活签证,我去了一趟 Seattle ,走完流程我就美滋滋回 Toronto 了。
来一张西雅图旧图:

入职前在 teamblind 考察了一下,众口一辞的评价是 work life balance 极佳,新冠前就是 hybrid 办公。相应的钱给得就不多,在 Seattle 只能给到中位数字。我当时内心窃喜:来对了。
我在的组很小,5-6个人,tech leader 是一名印度男,其他全部白男;白男上司管整个大部门,除了一次周会外基本不参与其他日常工作,照例我应该和他有两周一次的1:1,入职后不久我就以工作顺利没什么好扯的为由把频率降到了每月一次。
白男上司大学时玩乐队,说他读书的年代觉得 Computer Science 太不酷了,他要去搞音乐,结识了一波那个年代搞地下音乐可能小有名气的一波人,跟着他们去各个城市巡演。跟着跑了一趟后他悲伤地发现,这些他心中音乐天赋比他强很多的音乐人,连养活自己都很艰难,于是毕业时老老实实去做了程序员。
这位白男上司人还可以,家里孩子都读大学了,只想把这份工混到安度晚年,同事有什么需求他职权范围内能做到的都会帮忙;公司发癫要人 return to office 时他也主动帮我申请了半年的延期,还建议我找个华州远一点的地址登记来绕过公司政策。
日常开发工作负责的是印度男,非常反刻板印象——在各种中文社媒上有很多人讲印度人夸夸其谈而做事情则毛毛躁躁(我很反对人种刻板印象,在这里纯粹为了方便理解所以做一个对比,我自己的经历体验也和这个刻板印象非常不相符。)印度男日常几乎完全没有 small talk 废话。入职后第一次 1:1 ,他打开 Zoom 第一句话就是分配给你的任务你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来过一遍,连自我介绍都省掉了。他把我不懂的一些专业背景知识介绍了一遍,附赠许多文档,整一个小时都在进行讨论技术点。有时候开会他不在,听同事说他每周都要送女儿到很远的地方进行水球训练。
还有一位白男同事,名字中间有一个 Von ,我问他你名字里的 Von 是什么意思,是祖上有传说中的贵族吗?他连忙解释说,不不不,我祖上是爱尔兰贫民,这在我们那就是个普通中间名,和贵族毫无关系。这位白男特别热爱表扬人,组里同事只要在公司群组里问点什么,他都会前往摇旗呐喊助阵(?)公司要求 return to office 后,他还来问我一个人在加拿大远程会不会感觉被排斥,如果觉得和同事联系太少的话可以找大家 Zoom 聊天。
公司整体气氛很养老,具体体现是:有一次上面这位祖上爱尔兰贫民的同事得了公司一个奖,在公司 All hands上宣布了,白男上司在我们组的 slack channel 里发了祝贺某某的信息。但信息里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于是我收到另一个同事的私信,问我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接送孩子没听公司大会到底说了啥。我:我也没听……然后我们两就决定蹲蹲看有没有别的同事回复,结果是没有;他又说上司已经发了祝贺消息我们毫无表示岂不是很奇怪,于是赶紧去点了个表情包;我迅速跟上;接着组里其他同事也都表情包跟上了,但仍然没有一个人具体回复到底是啥事。白男上司可能是富有经验,赶紧补了一条说XX同事得了什么什么奖,有一名勇敢的同事承认说,他也没去听公司大会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只敢点了个表情包……
面试的时候说的是 remote,到签合同时上面写着 hybrid,白男上司跟我说公司合同都是这样,其实没什么人去公司让我放心,他自己也非常不想去公司。没有想到入职后不久,整个行业的风向就变了,各个公司都开始提倡要回办公室工作,傻鸡 CEO 头一阵还在访谈上大讲以人为本 remote first,这个时候突然180度大转弯,强行要求所有登记地址在公司 30 miles 范围内的人都必须开始回办公室上班,还有指标要求一个月要达到多少天。尽管白男上司给我申请了延期也通过了,但我算算没有很大的必要继续做下去,(此时又有新客户谈妥,)我就提了离职。
这家公司的工作体验比较综合,确实工作量不大,但因为是全新的技术栈,我每天都在恶补各种文档,算是狠狠带薪学习了一年。去这家公司的主因之一是想试试做 infrastructure 类工作,做了一年后劲头也过去了;公司的技术架构做得不太好,CI/CD 经常卡很久;辞职的另一个原因是税务:因为我人留在加拿大,仍然是加拿大的税务居民,所以要按照加拿大税务局的要求,把美国税和加拿大税中间的差额补给加拿大税务局。加拿大的个人税率,确实让美国薪水的吸引力显得没有那么大——搬到美国去、成为加拿大的非税务居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我实在没有去美国生活的兴趣。尽管搞这一番操作前就知道要补税,但知道和真正补起来……心理感受很不一样呀!
如果从打工记1看到5的话,可以看得出来,本宝宝所谓对职业发展的考虑,就是没什么考虑。
这倒也不是我完全不想考虑这件事情,而是在任何时刻,好像对我来说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分给它。
在国内认识的同行,也是现在的好朋友,时常痛心疾首,觉得我在国内没有抓住国内互联网的腾飞阶段,进一个大厂捞捞金,非要去趟创业的坑。她说你要是能趁那几年去大厂赚一赚,多存一点钱,起码刚来加拿大时不至于那么辛苦。我:也可能我先过劳死了?
我很少考虑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是什么样的,作为一个低能量人士,我只愿意把有限的能量分配给对自己最重要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剩余给这种无意义的想象。
然后……好像也没耽误什么?(并不是鼓励大家这样的意思)(比如我朋友就觉得我耽误了很多)(但我不要她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
在做 contractor 之前,我以为要能够出来接这些项目做,得是一个技术上单打独斗能力特别强的人才行——结果发现不是。 经过了几年高强度做项目,了解各种类型的项目、项目的不同阶段、各种公司的技术栈后,发现自己在做项目的能力上确实变强了(毛估估就算强五倍吧!)
可能现在写这个也过时了。在2025年初大家欣赏了美国政府部门官员在 signal 上办公的闹剧后,再吐槽各种公司管理层的草台班子,显得很没有震撼力啊!
从新冠开始,大家如果稍微花两小时关注一下各种公司管理层的发言,可以发现绝大多数就是跟风,人云亦云,别的公司怎么搞我就怎么搞。上个月还在说我们要扩展市场积极招人,下个月就要收缩预算降本增效;去年以人为本 remote forever,今年就重视面对面的交流和 productivity;至于当下的流行,人人都知道,是 Gen AI。
因为跟风所需要承担的责任更少,如果你(管理层)为了公司的长远利益而做出一些勇敢的决定,而最后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就会显得特别瞩目(看过 Yes Prime Minister 的都知道什么叫 courageous decision )
(管理层尚且如此,打工人就更没有必要揽公司前途于己身,觉得今天不加这个班,明天公司就要完蛋了吧?)
打工记的前几篇都写了对公司业务的观察,这家公司做得是 to B 业务(这样写不知道会不会有还没工作的人看不懂,to B 就是 to business ,对应的是 to C == to customer;此处插播一个行业笑话,热钱很多时会有一些对着风口瞎搞只为了骗投资的一类公司,我们称之为 to VC),尽管做得看起来是日薄西山,但 to B 业务死起来就会很慢,我刚去搜了一下发现公司股价还一直在涨。
做过 contractor 再回头做 full time 的时候,人的心情真的非常轻松。 即我完全不参加公司的 all hands ,各种大 team meeting ,除了本组常规工作会议之外,完全不参加一切关于所谓个人成长的幺蛾子活动。
打工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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