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2025-07-21 10:57:00
原创 史中 浅黑科技 2025-07-21 10:57 北京
用情报磨了十年刀,在网安这破界楞要做出苹果味儿。
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狠人薛锋:
被历史“翻牌儿”的黑客
悄悄替你兜了十年暗枪
2017年,美国某著名网络安全公司给他的客户们低调地发去一封内参,分析了一个人和他刚创立的公司。
报告里写着:
ThreatBook,中国首家威胁情报公司,未来可能成为北京方面提炼网络安全情报的关键角色。。。
目前中国网络安全整体水平还比较低,这为中国前爱国黑客创立的私营公司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为提升中国的整体网络安全发挥作用。
语气虽然有点儿小题大做,但不得不佩服,美国老表是真的识货。
彼时,这家安全公司才成立两年,三五个人七八条枪。放眼全中国 Top 10000 的企业,用它产品的还不超 20 家。但远在千里之外的同行就已经感受到了如山压力。。。
如今,又八年过去,预言汹涌成真。中国 Top 10000 的企业,有超过一半直接或间接被它守卫着。
这么说吧,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要用手机、会上网、去银行、交税、上社保,就很有可能在它营造的硕大金钟罩之下了。
正式认识下,ThreatBook 的中文名字是——微步在线。
而这位黑客,就是薛锋。
反正我第一眼见到薛锋,根本无法把他的形象和“黑客”、“中国最前沿的技术公司”、“网络安全守护者”这些关键词联系起来。非要形容的话,他看上去更像一个三好学生。
但他却屡屡被历史“翻牌儿”,一袭黑衣,飞檐走壁,与恶人魔法对轰。事了拂衣去,相忘于江湖。
妥妥的赛博狠人。
在微步在线成立的第十个年头,我想把薛锋重新介绍给你。
薛锋
别被薛锋少年感的谈吐所迷惑,眼角不经意出现的皱纹还是会暗示一些过往。
因为对技术与生俱来的痴迷,2000 年左右,还在上大学的薛锋就在各种黑客技术论坛发表虎狼之词,妥妥算是中国黑客的“上古神兽”。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公安系统做技术工作,随后跳入一家外企 Nevis 在中国开设的实验室,然后加入了微软、亚马逊。
这些“民间+官方+中国+海外”的背景乍看混搭,但在薛锋的心里并无分别:
他的目标始终如一:抓坏蛋。
他的方法始终如一:用数据。
为了后文无痛理解,这里咱们多解释一句。
抓坏蛋的数据分两种:一种是行为数据,一种是标识数据。
比如一个工业园区,有人擅闯禁区、撬保险柜。这些“行为数据”妥妥意味着他是个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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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一个人已经荣登通缉令,你发现他在门口张望,肯定不用等他实施偷窃行为,直接扭送派出所就行了呀!这就是“标识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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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以上简单的道理,再回到 2015 年,你大概能理解薛锋的激动。
当时绝大多数公司的安全团队都靠“行为数据”抓坏蛋,倒不是别的,因为他们只能看到行为数据。。。
但是,薛锋在微软和亚马逊却见识了另一番天地,这些全球顶尖公司已经玩转了“标识数据”。
但凡你有前科,那我家大门铁定不对你打开。
问题来了:世界这么大,我咋知道谁有前科呢?
其实在全球的网络空间,早就散落着各种“蛛丝马迹”:
有黑客使用过的工具残骸,有受害者分享的日志,也有地下论坛交流的病毒木马,也有大厂发布的漏洞补丁详情,只缺一双“发现的眼睛”。
把各种明暗数据汇总,并且筛选、计算,整理成一套实时更新的“通缉令”,这玩意儿就叫——威胁情报。
本来巨头们都是自己收集威胁情报悄悄用,但在 2015 年,一家来自西班牙的威胁情报平台 VirusTotal 掀了桌子。
它做了一件“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事儿:为所有人提供情报订阅服务!
大小公司恍然大悟:原来花点钱订阅个“通缉令”,就能帮自家的安全系统上大分,何乐不为?
画面切回北京。
薛锋正和几个朋友日常撸串。
不是普通朋友,个顶个都是“上古黑客神兽”,有人在阿里,有人在腾讯,有人在百度、美团,简直是卡死了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半壁江山。
薛锋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攒大家聚一下,顺便切磋一下前沿技术。
这次佐餐的主题就是“威胁情报”。
大家一对才发现:各自公司都想尝试威胁情报,但都缺个靠谱的情报供应商。。。
以往聊天是纯聊天,聊完之后各自滚回去上班,但这次薛锋真忍不住了。
“咱们干脆出来 ❤ 创!业!吧!”
转头,就去注册了微步在线。
现在看来,这操作多少带点儿草莽,但穿越回 2015,一切再合理不过。
那时的中国经济突然爆燃到前所未有的亮度,时代把安全感扑洒到每个普通人身上,风中都飘着甜味。
“不仅是我,同一批创业的朋友都压根没想过失败。大家觉得就算胡乱折腾,至少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薛锋回忆。
正是这种莫名的乐观,让微步在线被历史翻牌儿,成为了中国第一家威胁情报公司。
我让薛锋凝练一下那个时代,他想了片刻,说:宽容。
“你只要打出旗号说自己站在威胁情报这个赛道,投资人就感兴趣,媒体就来报道你,大家也不看你的客户有多少,收入有几千万,就是想帮你。”
很快,宽容的空气平等地催生了更多威胁情报公司,真的假的高仿的疑似的,加一块儿能有十几家。
现在回想,薛锋感谢自己的行动力——要是微步在线成立再晚一两个月,这“第一”就要被别人喊了去。
彼时大家全在起步阶段,论收入都少得可怜,但微小的“对称性破缺”已悄然出现:
微步在线搞出了“X 情报社区”,玩法简单而炸裂:所有人都能免费(少量)查询威胁情报,所有人都能贡献威胁情报。
很多公司的安全师傅,遇到拿不准黑白的 IP 或网址,就上来查一下;在自家系统里发现攻击者连接了未知 IP,也顺手共享给社区,为通缉令添砖加瓦。
这样一来,微步在线的情报真真是“给看也给摸,好坏大家说”,很快就在各大安全社区的心智里驻扎下来。
也正是从那时起,中国有头有脸的企业,但凡想要订阅威胁情报,就看到天空飘来四个字儿:微步在线。
不找薛锋来聊聊,那总觉得不对味儿。
2017年,薛锋坐在一家头部券商的办公室,对面齐刷刷三位头发灰白的老师。俨然像是研究生答辩。。。
已经辩了俩小时,两边好不容易把威胁情报的价格谈妥,下一步就是签协议。
薛锋从里到外松了口气,这是微步在金融领域的第一个客户,如果“破冰”,后面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哦对了,你们税率是多少?”对方随口一问。
“税率是啥?”薛锋又支棱起来。
三位专家差点摔桌子底下,小伙儿连税率都不知道,就敢做我们的生意?!
薛锋见势不妙,赶紧稳住老师们,出去给财务挂电话,两分钟也没搞明白什么是“增值税”,只好回来鹦鹉学舌把税率背出来。
老师们轻轻皱眉,交换了眼神,说:“你回去吧,我们再研究研究。”
“我不走,今天必须把协议签了我才走!”薛锋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仿佛梁静茹附体,浑身都是勇气。
对方被他逗乐了,为首的专家苦笑了一下,说:“先把协议拿来看下吧。”
薛锋赶紧把准备好的协议呈上去。对方端详了两分钟,眉头突然收紧:“等等。。。你说的这个数,不是一次性的费用?是每年的费用?”
“是啊!”薛锋瞪大眼睛。
协议被推到一边。
“凭什么?”
“凭什么?你订报纸不可能一次订一辈子的吧?买爱奇艺账号,也得一年一给钱吧?”薛锋哭笑不得又理直气壮,在他心里,这和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是无需解释的。
接下来一个小时,薛锋完全扭转了自己卑微的乙方角色,贴脸给对方几位老师输出了一通“订阅制”的合理与必然。
到最后,对方竟然频频点头,把意向协议拿过来给签了。。。
现在回想起那个凶狠场面,薛锋的评价是:后怕。。。
别说在 2017 年,就是今天,很多人还是对订阅制有偏见——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续费,掏一次钱就肝疼一次。
设身处地想想,咱们每年订百来块钱的爱奇艺都手抖,何况要订每年上百万的情报呢?
当时那家券商,如果让薛锋拿着空白协议回家,他什么脾气都没有。
只不过,世界线没选那条岔路而已。
这份合同,可太珍贵了:
后来薛锋去见第二家券商,人家也气势汹汹地问:“为啥每年都要收我们钱?”
薛锋笑笑:“另一家跟你们同级别的券商,人家早接受订阅了!”
对方不信,薛锋真就把这份合同掏出来,捂着客户名字给他们看合同条款。对方就同意了。。。
后来薛锋又去谈银行,没有银行案例,就把前面几家券商的合同都给人家展示一遍,也成功拿下。。。
就这样左脚踩右脚,直接奠定了微步在线在金融行业的江湖地位,贡献了创业初期的大把收入。
如今回望,薛锋当然是幸运的,但好像又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撞大运”。
退到时代的岸边,你会目睹浪潮:
2013年,微软 Office、Adobe、vmware 这些通用软件已经全部完成了从买断制到订阅制的转变。
2016年,更垂直的企业级软件,如 Oracle、SAP、AutoDesk 也在全面转向订阅制。
为啥?道理也简单:
对于广义的“软件”来说,更新迭代越慢,就越偏工具属性;更细迭代越快,就越偏服务属性。
工具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成,两不相欠。
服务意味着要*持续*花费精力来提供,付一次钱管一辈子,那不是买服务,那是买奴隶。。。
具体到威胁情报:
网络世界的攻击者每分每秒都有新的动向,所以情报也必须每分每秒更新,服务属性拉满,对于情报提供者来说,订阅才是更好的收费方式嘛!
而且,既然能订阅,就意味着能退订。威胁情报提供者为了留住客户,就必须上紧发条不断挖掘更准更新的情报。从这个角度看,订阅对客户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他好我也好,怎会不流行?”
这就是薛锋的判断逻辑。
时代的浪头无情,会随机吞噬“站错边的人”。
与其说薛锋幸运,不如说因为他勇敢地押注了历史的正确一侧,才变得幸运。
这里有必要多解释一句:“勇敢押注”并非“闭眼梭哈”——它更像肌肉,源自漫长而不间断的锻炼。
从十年前起,微步在线的大小群组中,存在感最高的就是薛锋这个 CEO。
每隔个把小时,他都会在不同的群里快闪一下,甩一个他最近看到的觉得有用的文章。可能是技术分享,可能是并购消息,可能是行业报告,也可能仅仅是某个新概念。
同事们把这种操作视为“公司心跳”。隔一段时间没看到分享链接,大家就会心慌,我家 CEO 哪去了?
看似婆婆妈妈的日常,其实就是在“锻炼”。
薛锋相信,人在世间行走,主要靠脑袋里的三样法宝:算力、模型、数据。
算力就是智商,人和人的智商相差无几;思维方式是模型,这才是人们拉开差距的主要原因;而模型不会自己进化,调节它只能靠数据。
想象一下,我们脑袋里有好多指针。同步某个信息,也许会对某个指针有千分之一度的微调。日积月累,我们的模型就变得更有竞争力,做出的决策会比别人好一丢丢。
薛锋拆解其中的动力学。
这不,就在 2017 年的某一天,薛锋又甩出一个新词儿。。。
孟龙站在电梯里,身边一个穿灰衬衫的人,背着书包,昂首挺胸,冲他笑了笑。孟龙礼貌地点头,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面试,没在意两人在同一层下楼。
五分钟后,孟龙进入面试间,对面正是那个灰衬衫——薛锋刚见客户回来。。。
孟龙是个性情中人,他当时并不了解微步在线已经是被北极光、高瓴等资本追捧的明星,也不清楚薛锋是履历光鲜的大黑客,就凭 CEO 老哥这平易近人的气场,一起创业肯定带劲!
“你听说过‘客户成功’吗?想不想做?”薛锋问孟龙。
“没听过,但我可以做。”孟龙先摇头后点头。
别看薛锋说得像个老司机,这个词儿他也刚听不久。
忘记在哪读到一则新闻,说国外的酷公司都在成立“客户成功部门”,主要任务就是帮客户用好自家产品。
脑袋里多年训练的“神经网络”瞬间凸显。直觉告诉薛锋,这很重要!
因为“续订率”是情报产品的生死线。就算你的情报再好再准,只要客户玩不转,就会说你烂,第二年妥妥退订。。。
续订率对未来收入的影响巨大!
于是,2017 年,微步在线在客户都没几个的情况下,早早就成立了“客户成功部门”。
“歪,我是微步在线负责客户成功的,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拜访。。。”孟龙对着听筒热情洋溢。
“成功?什么成功?我们已经挺成功了。嘟、嘟、嘟。。。”对方挂断。
最开始几个月,像这样羞耻地碰一鼻子灰是家常便饭。
孟龙告诉我,还有更羞耻的:有的客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客户。
这是因为,有些集成商采购了微步的情报,然后转售给了他的客户,客户不清楚自己订阅了神马威胁情报,更别说用好了。
这里的难言之隐是:出于复杂的利益关系,集成商大多不希望微步直接和客户建立联系。
“如果不能达成面基,这类客户第二年流失率就会达到 80%。”孟龙痛心疾首。
当时逼得没招,孟龙把上学时追女孩子的技巧都使出来了,要么趁着给客户做维护的机会创造偶遇,要么趁和客户独处的时候表明心迹。
实在逮不着机会,孟龙就拉薛锋助阵,托朋友找关系“递小纸条”,突破层层阻碍千里姻缘一线牵,只为强行帮他们成功。。。
这么疯狂地干了一两年,孟龙发现“攻守之势异也”:客户遇到不懂的,开始主动请他过去讲解;甚至不少一线工程师还把领导拉来,领导发现情报这玩意儿好使,又介绍给其他团队使用。
“从被客户嫌弃,到被客户依赖,这里面的成就感,你细品。”孟龙咂嘴。
听他回忆这些,我脑海里突然冒出刘强东的故事。
当年老刘在中关村租了个柜台做“京东多媒体”,主要是给婚纱影楼的老板卖光盘刻录的软硬件。人家老板交完钱准备走,刘强东愣是不让,必须坐这儿半小时,手把手教会了才放你走。
后来,天南海北的婚纱影楼老板都传开了,来中关村就找京东买东西,学会了回去好挣钱。
这种“强行”帮客户成功的劲头,还真是颇有几分神似。
事实证明,在幼年阶段就建立客户成功部门,成了薛锋再次被历史翻牌儿的“神之一手”。
不仅老客户续订率飙到 90% 以上,炸燃口碑也源源不断地“勾引”新客户。从天空俯瞰,微步用情报编制的金钟罩,正在迅速扩展到各行各业。
但旷野上有只“大象”——微步一直没找到机会保护体量巨大的制造业。
薛锋在等待历史的再次眷顾。
2017 年的一个早晨,销售同事接到一个电话,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对方不是微步驾轻就熟的互联网和金融客户,而是一家能源巨头!
薛锋赶紧冲到客户总部,可听完对方的需求,却开始挠头。
按理说,查询情报的标准姿势是客户连接微步在线的云端数据库(这被称为 SaaS 模式)。
可这家企业很大,查询频率极高。这样一来,网络压力太大不说,总连外网也不符合央企的系统建设传统。
所以他们想建立一个“威胁情报平台”,让微步把情报定时推送进去。
薛锋的纠结在于:这样的私有部署很难传输全量情报,而且定时推送会导致情报滞后,威力必然受到束缚。
可是如果不做妥协,岂不是和这一类企业都说再见了吗?
钱赚不到事小,保护不了中国经济的基本盘事才大!
想来想去,薛锋下定决心,开辟一个新产品线,这就是 T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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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 TIP 的,正是 2015 年一边撸串一边参与了微步在线起心动念的另一位“神兽”,任政。
任政很快发现,这里有坑!
当时微步的业务正超速扩展,每个人都努着 12 分劲儿,分身乏术。任政把全公司抄个底儿掉,好不容易捞下来一位原本准备辞职的研发工程师。。。
客户不管你这个,三天两头催促:“你们的产品进度如何?啥时候给我们看看?”任政担心拖久了合作有变,咬着牙说:下周!
“其实当时一行代码还没有。”他回忆。
研发小哥熬夜一周,总算拿出了一个超级精简的“灵魂预览版”。
任政硬着头皮展示,客户用关爱的眼神看他。。。
为了打消疑虑,任政干脆提出,每周二到客户那现场办公!一边聊具体功能,一边实时转达给后方的研发小哥,当时改,当时看。
客户终于被微步的诚意打动了,也开始认真对待。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每周二吃完午饭,就打车几十公里到客户那,变成了任政的肌肉记忆。风雨无阻坚持了一年多,不仅系统顺利部署进去,还迭代了好几个版本。
在如此巨无霸企业中磨练出来的 TIP,再进入行业其他客户,那必然降维打击,无比丝滑,好评如潮。
让我触动的是,无论是任政还是孟龙,聊起七八年前的客户都如数家珍,像是在回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某种超越商业关系的情绪萦绕在空气中。
这些难以准确言表的氛围,也许构成了微步在线对“客户”的完整定义。
回到当时,随着薛锋把威胁情报送进各行各业,客户们送了他一个有点儿萌的外号——情报薛。
可情报的标签太响亮,反而成了微步在线的“枷锁”。。。
因为情报毕竟只是一张“通缉令”,要想真正抓到坏蛋,不能仅靠这张薄薄的纸。你还得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下场去肉搏呀!
薛锋开始 YY 更多“近身肉搏”的产品。
如果把一家企业的网络空间比作一个“工业园区”,坏蛋的目标就是潜入进来,找到藏在里面的机密信息。
园区里的保安队人手一份“通缉令”,目标是扑倒坏蛋。
有几个经典的位置可供保安们选择:
如果守在大门口,就叫“防火墙”(FW);
如果守在通往每栋楼的路口,就叫“网络检测响应”(NDR);
如果守在大楼内部的房间里,就叫“端点检测响应”(EDR)。
这第一款“肉搏产品”,薛锋选了路口(NDR),产品的名字叫——TDP。
说到做产品,那哲学可多了去了:比如小米的亲民标品哲学,苹果的完美主义哲学,OV 的下沉渠道哲学。。。
这时的薛锋,脑袋里模模糊糊有感觉:要能像苹果那样就好了。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给 TDP 配备了“铁三角组合”:
产品 Leader + 研发经理 + 产品经理
研发经理负责技术,有点儿像孙悟空:
一路的妖怪都是都是他打死的不假。但技术再牛,一路打上西天,佛祖(客户)也不会把真经(钱)给他。
产品 Leader 有点儿像唐僧:
他可能不了解妖怪,但他了解西天。虽然对大伙儿没有强制力,但却能用自己的灵魂定义产品的愿景,指引大家往西天的方向行进。
产品经理的角色有点像八戒:
他负责沟通,让用户和产品之间顺畅沟通,也让团队成员之间高效沟通。这种沟通,是通过一个个具体的功能逻辑、按钮排布、界面配色来实现的。
事实证明,通过这种排布,薛锋又早早地把幸运女神给召唤了出来。
2017 年一推出,TDP 就跟其他国产同类产品的使用体验拉开了几个档次。
还用“保安”来打比方的话,大概是酱:
TDP 这个保安一米八大个,浑身腱子肉,制服帅气肩章闪亮,说话好听业主都爱;
更要命的是,它手里捏着这份威胁情报,扑坏蛋一扑一个准儿,基本没有冤假错案。。。
衡量一个网安产品“扑坏蛋”的能力,有俩核心指标:检出率和误报率。
这两个指标是跷跷板,检出率高,就可能有冤假错案;冤假错案少了,就可能漏报。
TDP 当然也逃不出这个规律,只不过这群人下狠功夫,把这两个指标在跷跷板的前提下还同时推到了行业第一。
有客户不解,逼问薛锋为啥两项指标都拿第一,是不是骗人?
薛锋当时的回答很带劲:
咱上学的时候,差的同学可是语文数学都差,好的同学可是语文数学都好!
这是 TDP 早期版本的截图。
实际上,这种很早就定下的“铁三角模式”,成为微步在线产品力的来源。后来的故事屡屡证明,但凡对“铁三角”执行得不到位,幸运女神就不搭理这群人。。。
任政就翻过车。
他本是某产品 Leader 的角色,应该像唐僧一样吃斋念佛把控西天大方向,但他偏偏手痒痒,努力自学设计软件,画了一套精细的产品原型图。
结果产品经理拿到这个图,已经没啥发挥空间,只能上上色,改动一下按钮位置。
拿到客户那,反馈极差,人家根本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任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以一个“黑客神兽”的视角设计的,而客户那边的使用者,主要是普通的网络安全运维同学,你搞的这些自以为高大上的功能,人家不想学,也学不会。
实际上,就算天才如乔布斯,也经历过这样的“自嗨”阶段。
当时乔布斯设计的 NeXT 电脑,主推“面向对象编程”的 Objective-C 语言。对于深刻理解编程的大神来说,那简直是效率神器;可是对于普通程序员来说,这玩意儿太抽象了,切换成本极高。。。
果不其然,NeXT 电脑市场惨败。
走过几次弯路后,微步在线形成一道“奇景”:产品经理的角色大多都没有网络安全背景。
这倒不是有意筛选的结果,而是一个人如果在网络安全技术里陷得太深,就很难再对普通小白用户的需求保持敏感。
你看,铁三角不是凹造型,它的精髓是:
顶点上的三个人必须把自己的灵魂*平等地*灌注进去。
后来江湖上竟然出现传言, 微步在线找了一个“中央美院”的团队来做产品设计。
我向薛锋求证,确实有过一个清华美院的姑娘在产品团队待过,但时间不长,对团队的理念没啥影响。
想来,“美院”的传言虽不真切,却是市场对微步产品能力的顶级认可。
微步在线就这样摸着石头过河,走上了“苹果模式”。
注意,所谓苹果模式,不仅意味着产品自成一派,还意味着价格也比同行高一大截。
这帮人对此感到骄傲。
孟龙记得,当时有个客户不了解微步,一看到价格直接心生反感,说话不客气:东西这么贵,只有 SB 才买!
孟龙也不恼:“8000 块的山寨机,和1万块的 iPhone,你说谁更便宜?贵不贵你先试试,试又不要钱。”
试试就试试!正好这个客户要参加国家级攻防演练,同时接入了好多安全产品。
结果有一路进攻队隐藏极深,眼看已经骗过了所有安全产品,就在快拿到核心资料的紧要关头,TDP 单骑突出,弹出报警,直接把坏蛋扑倒在了最后一米。
客户心悦诚服地买了微步的单,绝口不提贵不贵的事儿了。
至此,江湖上传颂的微步三剑客——威胁情报查询(API)、TIP、TDP 已经聚义完毕。
从 2018 年开始,三剑客大杀四方,金融、互联网、制造业的头部企业被次第挂上客户墙,微步在线开创了与创业公司体量极不相称的宏大版图。
猛踩油门之下,老司机薛锋也终于开始体验“失控”的刺激。
这是之前文章里我给大家看过的微步在线的客户墙。(当时的客户墙都得打码才能发出来,现在的客户墙过于炸裂,不宜展示)
2018 年是上轮经济周期的小高点。随着全球经济缓步入冬,微步在线却漫步在自己的春天里,在 2019-2022 年连续进行了四轮融资。
薛锋成了草原上阔步的狮子,目之所及的斑马羚羊全是点心。
微步在线的人数从 100 暴增至 400,新产品也像烟花一样次第发射。
必须承认的是,即便串演超级英雄电影的主角,薛锋也难得地保持了冷静:小心翼翼地依赖过往的成功所塑造的“思维模型”做新的决策。
但问题在于:能否扩大成功,取决于你对已有成功的理解“是否足够深刻”。
一个惨痛的教训,就是后来暂停的产品 OneEDR。
沿用之前“工业园区”的比喻,OneEDR 这个保安守卫的是哪呢?大概是“生产车间”的位置。
这个位置最贴近一手数据,同时所处的环境也最为复杂。
所以 EDR 的首要原则是“稳定”:保安的搏斗姿势一定要干净,不能把坏蛋按倒在地后,回头一看瓶瓶罐罐被撞碎了一地。
但把产品做稳定需要极为丰富的内力,并且从产品的第一行代码开始就要把经验倾注进去。
在 OneEDR 产品上,薛锋坚持了“铁三角模式”,却在三个角儿上同时启用了“没踩过坑”的新人。
就是这点儿微小的冒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产品最初的稳定性欠佳。
薛锋记得,当时一家头部互联网公司听说微步推出了 OneEDR,满心欢喜来吃螃蟹,结果部署进去第二周就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只好返厂回炉。
与情报 API 产品当年在金融领域口碑正循环相反,OneEDR 陷入了口碑的“负循环”。
一向沉稳的车,走位也开始画龙。。。
随后几年,产品一边修补,一边尝试进入更多企业,问题开始暴露,很多都与最初的设计思路相关,改起来成本巨大。
改到后来,OneEDR 的水平其实也说得过去了。但薛锋反应激烈:“微步”两个字已经成为品类第一的代名词,这样“非第一”的产品存在一天,对微步在线的口碑就伤害一天,后患无穷。
他拿起屠刀,直接砍掉了这个投入几十人,研发了四年的产品。
OneEDR 停服,很快就有客户找来:“我们觉得挺好的!后续不用你管升级,只要让我们续费继续用就行!”
即使面对这样送上门的钱,薛锋还是诚恳道歉:“对不起,必须要停。”
从那以后,薛锋对新品研发流程进行了大升级,追加了两个严肃的原则:
第一,“铁三角”中至少有一角是完整参与过某个老产品的人,确保做出的东西从第一行代码就遗传了微步的“精神内核”。
第二,任何产品研发前,大家必须坐在一起反复讨论清楚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我们为什么能做成?我们为什么能做到第一名?想不清楚就不能动。
“未知是最可怕的东西。只要你清楚失败的原因,它就不吓人了。”薛锋用一贯轻松的语气对我说。
其实,就在 OneEDR 关停前的 2020 年,大伙儿已经在尝试扶稳方向盘。
他们挑战了另一个难度极高的 EDR:办公网主机安全产品,命名为 OneSEC。
这又是个啥?沿用“工业园区”的比喻,OneSEC 守护的位置就是办公楼里面的一间间“办公室”。
这里,是最靠近数据的核心位置,是“盗梦空间”的最底层。
薛锋还不知道,一场严重的内部纠结,正在前方等待。。。
为了保证 OneSEC 的成功,薛锋部署了有史以来最豪华的“铁三角”,其中最重要的“产品 Leader”角色给了雅芳,她也曾是初代 TDP 的产品 Leader,履历中未有败绩。
薛锋虽不插手细节,却提出一个非分要求:必须坚持云化模式。
也就是说,OneSEC 需要把企业办公主机里发生的重点行为都传到微步在线的云端服务器上进行判定,而非在本地计算。
问题是,之前做 TIP 的时候,薛锋是主动妥协过的,同意做了本地化部署,为什么到了 OneSEC 却这么刚呢?
因为时间是把杀猪刀。
五年过去,一切都变了。
第一,黑客变了。
顶尖黑客非常狡猾。他们了解“通缉令”的存在,就会以更快的速度改换身份,有的甚至几秒钟就能“变装成功”。
第二,情报变了。
面对快速变装的黑客,但凡情报慢更新慢一点儿,漏过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此时如果还把情报定时传输到本地,效果会大打折扣。
第三,算力变了。
越是高手黑客,在办公主机里留下的痕迹越少,需要把大量的数据联合起来计算,再与威胁情报和行为模式进行匹配才能精准地发现。
这么高强度的计算,本地计算机已经搞不定,必须利用云上算力才能算明白。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我们都回不去了:云化模式的 OneSEC 效果会比本地部署好无数倍。
可问题是:企业内网的底层数据要实时上传云端,很多客户跨不过这道心理的坎儿。。。
有些人甚至担心这违反政策。
实际上,相关政策规定关键基础设施企业不能把*业务数据*外传,可 OneSEC 上传的数据只是底层的机器运转数据,和业务无关,并不违反政策。
但你讲你的道理,人家可以不听。
很多企业的一线同事测试后都表示:你这东西是真好,我们很想用。但领导一听要外传数据,死活不让买。。。如果能本地部署,我们马上付钱。
强行推了一年,雅芳的怀疑与日俱增:是不是现在的历史时机真的不成熟?哪怕咱曲线救国,先做一版本地化的 OneSEC,将来再引导客户往云上发展也行啊!
她去找薛锋很多次,每次都被坚定驳回。
到最后,薛锋索性说了狠话:“不做云化,那就没必要做这个产品了!”
雅芳眼泪都快下来了。
“云化模式能力更强,对客户更好;云化模式产品轻量,运行简单,对微步也更好。他好我也好,怎么不能成?”薛锋解释。
彼时薛锋的身影,和坐在第一家券商客户里狠狠坚持“订阅制”的他合二为一。
云上还是本地的讨论,就此终结。
微步众将开始了艰苦的“巷战”:
他们去到客户那里,掰开揉碎了讲道理,甚至直接打开盖子——允许客户随机抓包,看看 OneSEC 究竟上传了什么东西,究竟有没有不合适的数据。
如果客户执意要买本地版 OneSEC,哪怕加价到可怕的程度,微步的回答也是俩字:没有。
就这样,一个客户一个客户地布道,一个客户一个客户地部署,又坚持了半年、一年、两年。
到了 2024 年,薛锋发现,居然有同行偷偷打听:“微步 OneSEC 的云化模式是怎么搞的,我们也想试试。”
薛锋长舒了口气,他分明嗅到市场坚冰消融的潮湿,那是春天的气息。
再一次被历史翻牌儿的感觉,真好。
故事讲到这儿,薛锋站起身来,特意在白板上写下了这十年总结的“十字真言”:
坚持订阅,
坚持云化优先。
事实上,正因为坚持“订阅”和“云化”,才能让微步在同行陷入定制化泥淖的时候,却保持了恐怖的平稳增长。
这是对执拗的奖赏。
善于自省的人会用“成本思维”看待错误:出错越早,成长的代价越小。
这些核心产品的成败得失,在 AI 浪潮迎头拍过来的时候,成了薛锋心里的压舱石。
2023 年,微步在线低调发布了一个“小”产品——XGPT。
XGPT 像个变形金刚,既可以放在产品里用于解读告警、辅助操作,也可以单独使用,回答用户有关安全的一切问题。
这时,薛锋又来了一个骚操作,把 XGPT 直接放在了“X 社区”,和当年你的情报一样,变成了普通人“既能看也能摸”的东西。
很显然,在他心里,“AI+安全”与当年的威胁情报有着共通之处:它们都是一个巨大时代的起点。
“这么说?你们还攒着什么大招吗?”我问。
“我们等着瞧。”薛锋摆出三好学生的经典笑容。
这是 XGPT 的界面,你也可以去“X 情报社区”上试试。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2015年,宽容的春风催生了无数网安公司宝宝;
2025年,严酷的寒冬见证了惨烈的内卷。
求生的挣扎并不体面,人性中的阴影无暇遮蔽。
很多公司为了生存,利用采购文化中的陋习,采用极低价格竞争。到后来愈演愈烈:有人投标采用低价拿下后,知道自己无法盈利,干脆有预谋地烂尾,谁也别做。
但对此,薛锋却比我预想中冷静得多。
“我们并非生活在真空,我们生活在有细菌的世界里,你不得不接受。”他说。“在微步所有的订单里,大概有 30%-40% 会碰到低价竞争。没有这些低价单当然更好,但有,也没关系。”
我突然有一种“安卓机掐架,苹果在旁边观战”的既视感。
“哪些单子你们会同意低价呢?”我好奇。
“那些一线同事真心喜欢,但由于历史原因有着糟糕采购制度的单子。”他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
“这可太容易了。在试用阶段,他登录频繁不频繁?他和你见面时,是什么表情?和你聊天时,会不会对具体的功能提出建议?喜欢是藏不住的。客户只要说一句‘想要’,就够了。”他说。
我脑海里莫名出现了那句话:只要你走出 1 步,剩下的 99 步交给我。
原来薛锋把生意做成了恋爱。
“你有没有觉得,从你听说网络安全这个行业到今天,现在是它最低光的时刻?”薛锋突然问我。
我不得不点头。
“但在我看来,现在距离最低点已经不远了。我对网安行业充满信心。”他话锋一转,我差点闪了腰。
任何一个行业,只要经历过被资本辣手“催化”的阶段,都会出现供给过剩的泡沫。
泡沫消散的过程是痛苦的,是漫长的,但不是没有尽头的。
薛锋提醒我注意一个奇怪的现象:
就在 2025 年,网络安全的巨头公司,虽然收入规模更大,但产品都是批发走量。而像微步在线这种主打技术的创业公司,产品反而更贵。
他的解读是:这是个丰富的世界,有些产品就是为了“合规”而存在,而有些产品是为“解决问题”而存在。
在我们创业之初的愿景里,没有一条是我要成为规模第一的企业。我们这群人是为了解决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问题,才走到了一起,才走了十年。
薛锋说。
他之所以乐观,就是因为看到时代的“引擎”正悄然更替:“解决问题”正在替代“合规”,成为网络安全行业滚滚向前的首要驱动力。
如果说 2015 年是网络安全行业万物盛开的寒武纪;
那么十年后的 2025,属于强者的白垩纪正缓缓展开。
继续向前游,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一直游到“泡沫消散”。
十年不够,就再游十年。
前两天去香港出差,薛锋坐在出租车上穿过闹市,不自觉地看两边的店面。
越看越开心:这个快餐大牌、那个便利店连锁、还有这银行那银行,都已经是微步在线的客户。
骄傲并非因为“大牌有面儿”,而是因为这些企业服务着亿万用户。某种意义上说,微步在线已经和普通人的生活血脉相连,无法分开。
确认这一点,让薛锋觉得过去十年的一切都值了。
转过街角,偶然抬头,又看到一家著名机构的招牌,发现还不是自己的客户。薛锋立刻像个孩子一样撇嘴,心里念叨:“哎,还要努力。。。”
薛锋不是替自己着急,是替客户着急。
中国大小企业加起来,每年有一千亿的网络安全预算,即便如此,还有那么多大企业在用着陈旧的、根本不能保护他们安全的东西。
这种魔幻的感觉,就像是已经到了 iPhone 时代,你看到还有人用诺基亚,并且抱怨为啥不好用。
“这不是轰轰烈烈的革命,而是漫长的历史进程。它已经开始了,我们要让它加速。”薛锋说。
是的,他嫌历史翻他牌儿的速度不够快。
薛锋事事论理,鲜有感性一面。
但在临别前,他突然分享了一个小故事:
那是两年前的“五一长假”前夕,一款新产品开发到了最后关头,反正隔天就是假期,大家决定留下来加会儿班,把产品搞完回家好好玩。
薛锋一看,也决定留下来陪大家。
本来以为 10 点前能搞定了,可是遇到一些小问题,大家在一起讨论,想解法,竟然搞到了半夜一点还没结束。薛锋在旁边把所有邮件都回完了,索性也不走了,陪大家到底。
那天最后搞定,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伙伴们在晨曦中道别,那一刻,连薛锋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也被击中。
“如果你问我创业十年最珍惜什么。”薛锋说,“就像爬山,坐缆车几分钟就上去,可车厢里坐的都是陌生人,这样的山顶少了趣味。只有一群相知的好朋友,用双脚一步步爬上去,那些回忆才是独一无二的。”
“珍贵的不是山顶,是谁曾经和你一起爬山。”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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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史中,是一个倾心故事的科技记者。我的日常是和各路大神聊天。如果想和我做朋友,可以搜索微信:shizhong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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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with in Beijing
2025-07-14 11:04:00
原创 史中 浅黑科技 2025-07-14 11:04 北京
“彼得·蒂尔的二十一世纪”来了。
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当硅谷染指战争:
80亿人的数据被搓成核弹
我希望你记住一个名字:帕兰提尔(Palantir)。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这家公司也许会制造出成千上万枚“AI 核弹头”。不出意料,其中很大一部分会对准我们和我们脚下的土地。
Palantir 的老板是彼得·蒂尔,他也是“美版支付宝” Paypal 的创始人。
就在十四年前,利用 Paypal 锻炼出来的大数据分析能力,Palantir 曾帮助美军在几十万平方公里的漫漫黄沙中大海捞针,把子弹精准地射向本·拉登的眉心。
本拉登被击毙时所在的住宅
彼得·蒂尔拥有最强的大脑,以及最弱的同情心。
他藐视几乎一切人类。“庸众”在他眼里是整齐的羔羊,是提炼数据的铀矿。
他手握硅谷科技的剑柄,本可以躺在百亿美金上花天酒地,却偏要用“独孤九剑”染指政治。
当然,与传统军工复合体深度媾和的国会山一直对他这个“硅谷军火新贵”不冷不热,不肯委以重任。
直到。。。
他拼尽全力把特朗普第二次推上总统宝座。
美国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闪耀右翼的光芒,大众从未如此接近某种“宗教狂热”——无惧,甚至期待某种血腥。
当硅谷染指战争,他们会把杀戮变成电子游戏:爆炸不过是屏幕上的像素闪烁, 死亡也不过是右上角的 Kill 数字 +1 再 +1。
狂人永远存在。但真正的危机,始于狂人触碰权杖的那一刻。
Peter Thiel
2001 年 9 月 10 日,深夜。
彼得·蒂尔和 Paypal 的首席财务官一起,枯坐在延误的飞机上,停机坪的景色已经凝固在窗外几个小时。
Paypal 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作为新兴的互联网支付平台,Paypal 一直靠“大撒币”招揽用户,收入却少得可怜。投资人的钱已经见底,亏损还在持续。
一年前,最凶狠的竞争对手 eBay 提出用 3 亿美元的低价收购他们,并且贴心地说:不卖也行,我们就只好动动小指头把 Paypal 弄死。
彼得·蒂尔的蓝色眼睛闪着幽光,微微凑上前去:“来,弄死我吧。”
狂妄并非毫无来由,他的内心已经盘算了一整套秘密计划,准备赌把大的。
这天登机前,他其实刚从华尔街摩根士丹利银行的办公室走出来,想要各种姿势睡服对方保荐 Paypal 冲击上市。结果那群大佬咂嘴:您这玩意儿吧。。。说白了就是“无照银行”,你懂我们意思吗?
秘密计划出师不利呀。。。
飞机广播打断了彼得·蒂尔的愁思:“抱歉我们的飞机还没有起飞计划,如果您决定改乘明早的航班,现在可以下机。”
心乱如麻的彼得·蒂尔挪不动屁股,决定就坐在这里听天由命。身边不少乘客骂骂咧咧地下了飞机。
昏沉中,飞机终于耸入云霄,次日凌晨,彼得·蒂尔降落旧金山。
就在那之后几个小时,突发新闻占据了所有电视台,一架纽约飞往旧金山的早班机被劫持,坠毁在宾夕法尼亚。另外还有三架飞机也被劫持,满载活生生的乘客,撞向了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
没错,那架坠毁的飞机里,就有昨天从蒂尔的飞机上下去的人。恍惚间,他还能记起一些人的面孔。
那个暗夜,他们无声无息地被死神铐走。
距离登上 9·11 死难者名单只差毫厘的凶险经历,如铁棍刺穿头颅,在彼得·蒂尔的脑中打下了两枚冰冷的钢印:
第一枚钢印:生命无常,不值得让虚无缥缈的“道德绊脚石”挡住财富之路。
他开始用极端冷酷的方式推进 Paypal 秘密计划:
他先是以辞职为要挟,逼迫投资人用几乎免费的价格把一大笔 Paypal 股份卖给自己;
然后他果断抛弃了传统投行,用自己坚定持股的行为说服了专门支持互联网企业的投行所罗门美邦,一脚踹开了上市的大门。
眼看 Paypal 真要上市,eBay 慌了,不断提高出价,希望赶紧收购,以免两家上市公司打架的烈度超出极限。
彼得·蒂尔表示认真考虑,但就是拖着不答应。
拖到 2002 年,Paypal 如愿挂牌上市,彼得·蒂尔把账上为数不多的钱用来大肆炒作,鼓动用户穿 Paypal 的 T 恤参加 eBay 的用户大会。
Paypal 股价应声大涨,市值逼近 14 亿。
eBay 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提出用 15 亿美元高价全资收购。就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喘气的当口,彼得·蒂尔火速同意了这个要约。
Paypal 并入 eBay,彼得·蒂尔当天辞职,抛下前几天还对他们承诺要并肩作战的老伙计。接下来他拿出巨资做空 eBay,相当于把自己手里的所有股票以现价变现。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彼得·蒂尔拿着 5500 万美元全身而退,没一丝兴趣回头看身后的爆炸现场。
Paypal 上市庆祝会上,蒂尔向一群员工发起挑战。和他们同时下 10 盘国际象棋。最终他的成绩是 9 胜 1 负。图中高举双手的大卫·萨克斯(Paypal 的 COO)是唯一战胜他的人。
第二枚钢印:异族不是用来统战的,是用来消灭的。
9·11 劫机者是冷血动物,献祭自己的生命,也枉顾飞机上无辜的男女老少。
在命运的轨迹上和这些冷血动物贴脸对视,彼得·蒂尔开始深刻地怀疑美国的全球政策。
过去 20 年,美国以各种援助的名义向世界欠发达地区输送了大量的物资,基本逻辑就是“富足带来文明,有饭吃就不会反美”。然而,基地组织却用这些钱培训了飞行员,用极端残暴的方式虐杀了 2977 个美国人。
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从来没有感动过。。。
彼得·蒂尔开始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异族沟通的唯一语言就是子弹。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心下定:互联网磨练出最锋利的数据分析技术,不应只在广告的温柔乡里变成现钞,它们的终极归宿应该是——战争。
要战胜对手,他必须变得和他讨厌的对手一样冷血。
平心而论,惨烈的 9·11 最多只是为彼得·蒂尔冷酷的哲学战车锁死了方向,而这架战车本身的铸造,却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1977 年,10 岁的彼得·蒂尔随父母搬到旧金山。他大部分的孩童时代都生活在硅谷温暖的海风中。
几公里外,就是乔布斯刚刚创立苹果的车库,更远一点儿,是“八叛徒”拱卫的蒸蒸日上的英特尔。
如今回望, 地球上恐怕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一个孩子度过童年。
但在蜂蜜浸泡的应许之地,彼得蒂尔却尝到了苦涩。
他身形瘦弱,不爱说话,又是外来的转校生,又是德国移民,是坏孩子霸凌的绝佳对象。但他选择了隐忍,不发一言。
这是一种最深的蔑视:“粗壮的胳膊在聪明的头脑面前,可怜至极。”
仅有的几个玩伴,都记得和他一起玩《龙与地下城》的情景。
这个游戏中有很多角色,巫师、蛮族、僧侣,每个人都有浮夸的技能,孩子们争相扮演。
而彼得·蒂尔对这些角色没有丝毫兴趣,他每次都会独揽“地下城主”的角色。
地下城主不是游戏的参与者,而是他们的仲裁者,负责设计整个冒险故事的走向。
后来,一位伙伴如此回忆:“他喜欢那种不露声色的控制”。
除了《龙与地下城》,彼得·蒂尔还喜欢下国际象棋,他 13 岁就加入了当地的象棋俱乐部,在俱乐部的排名墙上,蒂尔的名字常年霸榜第一。
他的棋盘上贴着一张纸:天生会赢。
1985 年,蒂尔考入斯坦福大学,在入学填表的时候,有一项是“用一个词描述你自己”,他写下了:聪明。
聪明人最喜欢“规则”。确切地说,是别人遵守规则,而自己不用。这场景,就像所有人都在迷宫里穿梭,聪明人却轻轻挑开迷宫的盖子,飞檐走壁。
他在学校里搞起了副业:替低年级学生考试。一次 500 美元。
为了这 500 块钱,他承担的风险是被开除。怎么看这都不像是聪明人的决定。
但在彼得·蒂尔的脑中,只有把迷宫的盖子掀开对盲目的人们予取予夺时,只有把饼干渣放在两群蚂蚁中间看他们争抢时,只有作为地下城主为“勇士们”设计命运时,多巴胺才会疯狂奔涌。
彼得·蒂尔同样加入了大学的国际象棋队。有一次蒂尔驾车带几个队友去参加比赛。他像是着了魔,越开越快,在高速上左冲右突。
一辆警车从身奔来,精准的美式截停。
车上的所有同伴都惊恐地屏住呼吸,看着蒂尔轻轻摇下车窗。
“你知道你开得有多快吗?”交警怒斥。
在同学齐刷刷的注视下,蒂尔用平稳的男中音回答:“我不确定限速是否有意义。”
交警愣了。
“这可能是违反宪法的,这是对自由的侵犯。”蒂尔盯着警察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说。
交警探过头来,似乎是要确认一下车里的人都是啥模样,然后沉思片刻,摆摆手说:“走吧,别开太快,祝你们愉快。”
多年以后,一车人早把当天的比赛结果忘得一干二净,但谁都无法忘记彼得蒂尔和交警的那场对峙。
这些生活经验,足够年轻的彼得·蒂尔拼凑出自己的散装哲学。但最终把这些细碎的思考焊在一起的,是他偶然读到的那本书:《创世以来隐藏的事物》。
这本书的作者是法国哲学家勒内·吉拉尔。
勒内·吉拉尔
吉拉尔的核心观点就是一句话:人的本质是复读机。
小孩子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是别的小孩手上的玩具。
那么大人嘞?一毛一样。人们从来不会思考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成功,他们只是本能地模仿“成功的他者”。
于是,人们争抢同样的职位、购买同样的商品,咀嚼着同样的八卦,用借来的钱打动自己不喜欢的人,燃烧一生,只为把自己活成别人,还大概率做不到。
这太 TM 荒谬了。
欲望三角:人和人的冲突总是发生在三角的顶端。
正是这些“隐藏事物”背后的真理,让彼得·蒂尔对“钱图无量”但只会盯着同行卷的律师职业失去了兴趣,在入行的第七个月零三天,果断辞职。
一位律师同事在走廊上拦住他问:“教教我,你怎么做到能潇洒地离开这个操蛋的行业?”
“从大门走出去,并且不再回来。”蒂尔说。
那。。。哪一行不算复读机呢?
1996 年,跟人合租公寓,每天吃外卖的蒂尔借遍了亲戚朋友,用高回报的诱惑筹集了 100 万美元,成立了“蒂尔基金”,开始做投资。
但华尔街的大佬不是毛头小伙儿随便挑战的,再聪明的人,也难靠此等鲁莽成功。
就在赔得血肉模糊时,他遇到了马克斯·列夫琴。
但从小伴他成长的硅谷的暖风,冥冥中张开了温柔怀抱。
列夫琴是从乌克兰移民到美国的数学天才。
小时候,他家穷得买不起电脑,愣是用纸和笔学会了编程。
大学毕业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创业血脉快压不住了,于是跑到硅谷碰运气。但是现实骨感,他晚上蜗居在朋友家的地板上,硌得睡不着,白天热得没招,只好去斯坦福大学随便找一间教室一边蹭空调一边补觉。
1998 年的一天,他刚摸进了一个教室, 马上就后悔了。
算上演讲的这位,一共七个人,这么贴脸愣睡也太不礼貌了,只好硬着头皮听这位老哥逼逼。
一听不要紧,原来您就是搞投资的?!投我啊!
列夫琴说了自己的构想:
他最近迷上了“商务通”,就是那种可以安装各种程序的掌上电脑。
要是给“商务通”设计一套通信网络,可以和公司的主机相连处理工作,掌机之间还能互发信息,还可以互相转账,那绝对大卖啊!
他想象的,其实就是后来的“智能手机”。
“在这个网络上,我们还可以设计一种独立的货币,和美元分庭抗礼,让使用者免受通货膨胀之苦!”
列夫琴双眼迷离地畅想。
蒂尔一听,来了精神。眼前这位老弟绝不是“复读机”,他的计划蝎子拉屎独一份,妥妥的逆行者啊。
我王多鱼投了!
这家公司就是后来的 Paypal。
遗憾的是,他们既没有做出“智能手机”,也并没有做出那个挑战美元的货币,把名垂青史的机会留给了 10 年后的乔布斯和中本聪。
但它无疑开创了“电子支付”的江湖。
左边黄圈里是列夫琴,右边是蒂尔。
Paypal 刚成立,无数做“电子支付”的公司如雨后春笋冒出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Paypal 把办公室租在闹市区一个文具店的二楼,隔壁还有一家公司,恰好就做这种业务。
那家公司名叫 X.com,创始人是个热情洋溢的少年,名叫埃隆·马斯克。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蒂尔更加混不吝,这个人八成就是马斯克。
1999 年的马斯克
普通人花钱,总会反射式地心疼,但马斯克天生没有“痛感”。
X.com 招揽新用户的方法可谓凶残,你敢来开户,我就敢给你 20 美元,你推荐一个人,我还多给你 10 美元,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而且 X.com 根本不用客户提供真实信息。
你说你叫“米老鼠”,没问题,请稍等,账户开好了,米老鼠先生。
现在的羊毛党要是能穿越到那个年代,鼻涕泡都能乐出来。
X.com 的网页
Paypal 的员工偶然在楼后面的垃圾桶里翻出了 X.com 的商业计划书,大受震撼,决定抄袭并改进他们的方法,放弃“商务通”,转而做电脑上的钱包,然后给每个新用户 10 块钱,而且提现更简单。
两家公司随即开始了烧钱大战,用几乎不合经济逻辑的补贴来招揽用户。
那真是互联网历史上第一次“神仙打架”,后世什么滴滴快滴、摩拜 ofo、美团京东的补贴骚操作,都是他们的弟弟。
眼看两边的钱都要烧光,他俩只好强颜欢笑把公司合并。开始马斯克说了算,后来蒂尔抢过方向盘。
但无论是他俩谁掌舵,Paypal 的气质都一如既往:藐视所有规则。
Peter Thiel & Elon Musk
2000 年的 Paypal,事实上已经成了很多犯罪团伙的同谋——坏人用盗来的信用卡号“替”受害者开通 Paypal,把卡里的钱转走,最后混杂归拢到某个账户,一把提现。
有一个明摆着的方法遏制这种犯罪:强制所有用户上传身份证件嘛!
但蒂尔心里跟明镜一样,之所以这么多人把 Paypal 作为日常购物的零钱包,就是因为这里来去自由,不会和银行一样搞得大惊小怪。
强制用户上传身份的那一刻,就是 Paypal 丧钟敲响之时。
他宁可花钱游说监管,也不愿意主动合规。
但是用户被盗刷,就会找银行;银行一看钱是从 Paypal 出去的,就会找 Paypal 索赔。这样下去,要不了两年,Paypal 还是会 GG。
蒂尔祭出英雄贴:谁有办法只用现有的数据,就能甄别出来哪些是坏人的账号,然后咱不动声色地阻断它们的资金?
公司首席安全调查员约翰·科塔内克揭了榜,他过去是军事情报调查官,专门负责从海量情报里分析敌人的动向。
科塔内克在会议室里肝了一个多月,手动筛查出了 1000 多个最可疑的交易,所有的交易都指向一个俄罗斯账户,名叫 Igor。保守估计这哥们已经侵吞了 1500 万美元。
但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处已经有一百只。
类似的团伙肯定还有好多,科塔内克累吐了血也查不完啊。于是列夫琴带着团队写代码,把科塔内克的调查方法变成一个自动化系统。
这个系统可以先把账户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都画在一张图上,然后用算法分析,顺藤摸瓜,把犯罪团伙的每一个人和每一笔黑资金都标出来。
“啪”的一声,Paypal 直接开了天眼,把蒂尔都吓了一跳。
俯瞰沙盘,所有的犯罪分子都像在裸奔,预测坏人下一步的动向易如反掌。
一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这不就是《龙与地下城》的城主么?
任你各路英雄有再多的技能,命运还是无法逃脱地下城主的手掌心。
只不过,这次不是游戏,是现实。
几千年来,西方世界一直流传着“水晶球”的传说,巫师可以用它看到未来的世界。这种传说级的圣物,居然在自己手上被创造了出来。
骄傲的彼得·蒂尔臣服在某种更强大的东西面前:
数据是世界上唯一的魔法。
Paypal 和 FBI 合作,像小鸡啄虫一样,噼里啪啦地抓捕犯罪分子。
一瞬间,蒂尔成了打虎的武松,带着花环游街。
媒体竞相报道:“Paypal 不用大家提供身份证明就能打击骗子,可谓在保护客户隐私方面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现在想来,那个场面有点儿荒谬:
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数据分析和隐私之间关系的复杂性。数据究竟归谁?平台是否有权分析?当分析深入到可以定位个人,是否算侵犯隐私?
这些即使对现在的人们来说也是巨大的道德困境,彼时却轻巧地达成了共识。
历史开始疾驰:大众发自内心的瑞思拜,成为 Paypal 上市、股票暴涨的推手,成为蒂尔狂暴财富的基础,也像梁静茹一般给了他未来数十年争夺“技术权杖”的勇气。
与此同时,世界开始震颤。
套用丘吉尔的话:9·11 并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飞机场增加了安检措施,X 光、脱鞋、在身上摸来摸去,除了让出行更麻烦以外,对恐怖分子搞事情好像没啥影响。
信件炭疽杆菌、马德里爆炸,恐怖袭击此起彼伏。而始作俑者本·拉登不知所踪,时不时还给美国发一段录像贴脸嘲讽。
2004 年,彼得·蒂尔参加了一次政治研讨会,之后他把这次会议上的发言和思考总结成了一篇长文,这就是著名的蒂尔进军情报领域的宣言——《施特劳斯时刻》。
这篇文章旁征博引,很晦涩,但核心观点非常明确:
1、美国不是全世界,在美国以外的地方,人们并不遵循美国人的底层思维逻辑。
2、现代西方的政治基础是“启蒙运动”的核心哲学——“社会契约论”。社会契约论说一切事情都可以通过和平地坐下来签订契约而达成。但这是谎言。暴力比契约更底层。
3、西方世界没人愿意思考暴力,全都想通过“契约”来协调世界。这是懒惰,是放弃思考,是怯懦,是回避冲突。
4、放弃思考的人们开始回避外部世界,转而建立“内部世界”:暴力游戏取代了战争,游乐园取代了壮举,网剧取代了真正的权谋。
5、当人们意识到这些精心构建起来的“娱乐至死”的幻觉开始失效时,就是“施特劳斯时刻”。
这个观点,后来引申成为 2011 年彼得·蒂尔最著名的那句话:
我们想要飞在天上的汽车,但却得到了 140 个字(指 Twitter)。
话说,蒂尔的观点美国人可能不好理解,但我们中国人可太熟悉了。
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不能沉醉在天朝上国的迷梦中”、“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战斗归战斗,蒂尔想用“扁鹊他大哥”的方式战斗,也就是——治未病。
他的方法是: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系统,用数据分析潜在对手的动向,在可能的冲突刚开始或尚未开始时,就直接把对手遏制在摇篮里。
为此,他必须做一个凶悍的尝试。
他坐在一个才华横溢的斯坦福学弟斯蒂芬·科恩面前,挑挑眉毛:我负责出钱,你负责尝试用 Paypal 抓骗子的大数据系统找出恐怖分子。
科恩和两个同学就在蒂尔创立 Paypal 的那间办公室里开整。
这个项目,就是 Palantir。
Palantir 正是《指环王》中那颗水晶球的名字,它可以观察到远方的事物。
但意味深长的是:在原著的设定中,这个水晶球经常被反派大魔王索伦利用,一边监视善良的勇士们,一边用幻象诱导他们进入陷阱。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水晶球的宿命。
“我宁肯别人觉得我邪恶,也不愿别人当我无能。”蒂尔说。
两个月后,原型系统写好了。蒂尔有点犯愁,这玩意儿想要卖给美国军方,靠眼前这个嘴上没毛的 23 岁的大学毕业生估计是够呛,得找个看上去老成持重,最好头发有点白,还不能全白的这么个人代盐。
蒂尔的大学室友,富二代,一脑袋椒盐白毛卷的卡普被选中了。
Alex Karp
选卡普不仅因为他科学疯子一样的气质,更因为他的政治观点和蒂尔臭味相投。
卡普的爸爸是犹太人,妈妈是黑人,都属于被欺负的对象。卡普从小就本能地反对一切集权,也对各种“绥靖政策”深恶痛绝。
“你要把你的对手吓得屁滚尿流。”这就是他的哲学。
他口中的对手,就是指伊朗、俄罗斯和中国。
万事俱备,只剩下一个问题:硅谷大佬都是穿T恤打游戏的主儿,华盛顿的官员们都是穿西装打高尔夫球的,根本尿不到一壶。
以至于彼得·蒂尔自己投资了 4000 万美元后,想忽悠硅谷其他投资人继续投钱时,他们听说要跟华盛顿官老爷打交道,都摆出了“咦呃”的神情,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蒂尔用鼻孔看着他们: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硅谷要想活到下一集,必须抱住华盛顿的大腿!
此刻让我们轻轻拨动地球,来到东海岸的华盛顿。
假设咱们能穿越,用后来的大数据系统分析 9·11 前一个月的情报,有超过 90% 的概率可以提前发现这场恐怖袭击。
可当时美国官方手上并没有一个合适的把这些数据给整合起来得出确凿结论的系统。
是因为技术没准备好吗?
不,是人心没准备好。
在那之前,美国法律严格限制 FBI 和 CIA 收集普通公民的信息。但 9·11 的惊人一撞,撞塌了大楼,也撞碎了美国人心中“个人信息神圣不能侵犯”的执念。
很多之前根本不可能的立法纷纷通过。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
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也就是大名鼎鼎的 DARPA,随即开启了一个计划,叫做“全面信息感知”,就是要把各种公民的订票数据、信用卡记录、电子邮件都收集起来,叠加在政府已经控制的公共数据库上,揪出恐怖分子。
一个叫波因德克斯特的大叔,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
John Marlan Poindexter
话说波叔不是一般的官僚,他毕业于哈佛大学物理系,加入军队之后,帮助改造了很多控制系统、通信系统和决策系统,是军方最懂技术的,也是懂技术的人里最懂军方的。
波叔想用官方团队做这个系统,但体制僵化,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灵。
就在这时,蒂尔和卡普找到了波叔。虽然波叔非常讨厌他俩傲慢的嘴脸,却一眼相中了他们的技术。
聊来聊去,蒂尔敞开心扉:呜呼,我们硅谷那嘎达资本家都太自私,根本不愿意投资这样的“为国效力”的企业。
波叔探探身子:“你知道中情局自己也有风险投资基金吗?”
就这样,2006 年 Palantir 居然拿到了中情局投资部门(In-Q-Tel)的 200 万美金投资。
这个钱虽然少得近乎侮辱,但对 Palantir 的野心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Palantir 的工程师可以搬到一线情报分析人员的办公室里继续研发,甚至可以用真实的情报数据测试,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站稳脚跟之后,蒂尔不客气了,开始用硅谷的互联网思维碾压华盛顿:
免费铺量 + 网络效应
他们瞄准了前线的部队,把 Palantir 的系统直接给他们用。
你问多少钱?不要钱,交个朋友!吃得好多帮我们宣传!
2007 年,由滕内尔上校指挥的陆军第 2 步兵师第 5 斯特赖克旅战斗队正准备去伊拉克执行任务,Palantir 的工程师直接飞过去和他们见面。
滕内尔看完,说:你们这东西不行,你们的情报必须联网才能看,但我们作战的地方连囫囵个的房子都没几个,哪有网啊。。。
Palantir 工程师说:别急,等我。
几个月以后,他们就拿来一个改进版的系统。虽然不能实时联网,但是出发执行任务之前可以把数据库都下载到本地运行。执行任务时,例如搜查房屋记录下的最新数据,回去之后也能自动同步到主数据库。
这么一来,就做成了准联网的系统。
要知道,手里拿着这么一个情报系统,就能提前判断即将踹开的门背后,是全副武装叛乱分子的概率更大,还是正在烤串的平民的概率更大。
前线将士因此能有更大概率保住性命,他们爱死了。
他们管这个系统叫“上帝之眼”(God's Eye)。
2008 年,一辆美军装甲车驶过巴格达的检查站,执行任务。
2009 年,随着滕内尔被调往阿富汗,“上帝之眼”又扩展到了阿富汗的好几支部队。前线战斗队一用一个不吱声。
此时最愤怒的人是谁?
是手里没有列装系统的其他士兵。他们纷纷向上级汇报,因为没有 Palantir 的系统,我们几个月伤亡了 30 人,我们的命就不贵吗?快给我们配!
越来越多的战斗队都用上作战系统,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分别上传的情报,汇总在一起,蛛丝马迹就连成了更深刻的洞察。
越多士兵用,它就越好用;越好用,就有越多士兵用。
它就像是。。。战场上的“飞书”,士兵们通过线上协作,共同完成一个个项目。
只不过这些项目不是软糯的 PPT,而是冰冷的子弹和温热的血。。。
系统显示在阿富汗不同地区对警察袭击案件发生的热力图。
被占领地区所有实体和事件的关联图谱。
这是一个在空中进行监视的气球,它收集的数据会回传给 Palantir 的系统进行分析。
消息很快在阿富汗传开了,以至于最后驻阿美军情报主管迈克尔·弗林将军都成了自来水,去国防部“上访”,要求赶紧采购,给全军都用。
2011 年 4 月,Palantir 的员工之间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听说咱们公司立功了,这两天注意看新闻!
就在一个月后,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美军击毙了本·拉登。
Palantir 的办公室里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击掌庆祝,但香槟都开了,却发现一个尴尬的事情:总统好像没说是我们的技术帮海豹突击队找到的本·拉登啊?!
他们找 CEO 卡普去求证,卡普只是微笑不语。
这个悬案竟然成了千年老梗。
那以后,每次有人见到卡普,都会向他求证到底是不是 Palantir 抓到的本·拉登,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承认。
“如果你谈论和教皇见面时他说了什么,你就永远不会再见到教皇。”他说。
这么看的话,Palantir 其实就做两种事儿:
一种是帮军方干了件大事儿,功高盖主人家不让说;
另一种是阻止了敌人干一件大事儿,没发生所以没得说。
这种欲说还休的范儿,成了后来 Palantir 的经典气质——人们都夸 Palantir,却没人知道 Palantir 到底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越是三缄其口, Palantir 的系统就卖得越好。
问题是,它卖的到底是啥呢?
虽然对真实案例三缄其口,但 Palantir 官方还是放出一些“假想故事”,让它的客户感受实力。
比如他们最主打的产品叫“哥谭(Gotham)”。
哥谭在一个假想场景中的玩法是酱的:
卫星例行侦查发现,A 地渔船突然集结,并且被绑在一起。
与此同时另一个情报显示 B 地某岛屿附近的一艘军舰从泊位消失。
每时每刻都有情报被输入哥谭系统,但这两个情报迅速被匹配,升级成为“重点事件”。
哥谭需要进一步信息才能确认事件。于是它计算出了军舰航路的分叉节点。如果从节点向北行驶,则触发事件,向南则不触发。
卫星的能力有限,无法追踪军舰的实时位置。于是哥谭从最近的基地调遣无人机进行侦查。
在派出无人机之前,要有针对性地升级它的软件,让它能更准确地识别目标舰的形状,同时学会根据对手的武器特性来隐蔽自己。
接下来无人机起飞,视频流实时传回总部。
无人机发现了军舰,回报了它的行进方向和武器装备。
这验证了之前事件,军舰正在往“危险”的方向航行。而且距离目的地只有几个小时的航程。
此时,哥谭开始制定应对计划,它给出了三套方案:
方案一、派遣实战部队;
方案二、派遣战斗机;
方案三、利用“航行自由”为借口派遣军舰过境。
经过自动研判,哥谭认为方案三成功率更高,风险更低。于是建议人类指挥官批准方案三。
指挥官批准,于是 C 国舰队马上向目标开进,A、B 两地均侦测到军舰的动向,于是 A 船队取消集结,B 军舰转头北进。
一场危机处置结束。
注意,在整个过程中,发挥作用的已经不仅是大数据,也不仅是对大数据的分析解读,基于数据的 AI 决策和部署已经成为重头戏。
换句话说:经过这么多年,帕兰提尔手中的法宝早已不是套壳的 Paypal 风控系统,而是一套完整的人工智能加持的凶残武器。
除了在赛博空间中做分析的大脑,他们还有在现实世界里进击的实体。
比如这家伙名叫“泰坦(TITAN)”,这是一个被 AI 武装的装甲车,可以实时分析周围的地貌和战况,还能指挥自己的战斗单位,例如无人机群来攻击目标。
AI 武器像是某种生命,它自己会寻找出路。
2022 年,俄乌战争爆发后,卡普是第一个访问乌克兰的美国 CEO,他的目的路人皆知:
复刻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操作,把 Palantir 的战争技术推到最前线,接受现代战争的检验。
很快,Palantier 就在基辅开设了办公室,而根据《泰晤士报》的报告,Palantir 用 AI 提高了乌克兰炮击的准确性、速度和杀伤力。
而就在俄乌战争行进的过程中,大语言模型技术爆发,Palantir 也在第一时间把这种技术用在战场前线,这就是“AIP”。
简单来说,AIP 就是一个“战场版 ChatGPT”。
它就像写文章、写代码时在旁边出谋划策的 AI 狗头军师。只不过,AIP 不是辅助你谋生,而是辅助你——谋死。
他们同样放出了一个 AIP 的假想案例:
在俄乌战场上,有特工汇报情报:敌军在 30 公里外集结。AI 把这个情报推送给作战指挥官。
指挥官说:“给我一个目标位置 1 米精度以上的地图。”
AI 给出了两个选项:
1)用 MQ-9 死神无人机去现场拍摄,精度为 1 米;
2)用卫星拍摄,精度为 0.5 米,但需要等 39 分钟最近的卫星才能赶到。
指挥官选了第一种。
无人机赶去的路上,有了意外发现,拍摄到一辆 T-80 主战坦克。
视频信号实时传回,并且生成了对这辆坦克三种不同的打击方案:
1)出动空军(F-16 战机);
2)使用远程导弹(HIMARS);
3)地面部队(Omega 分队)。并且附上了每个方案的距离和所需时间。
指挥官选择用地面部队,接下来 AIP 开始为指挥官制定 Omega 分队的具体作战计划。
指挥官让 AIP 分析战场地形,是否适合一个排的兵力和斯特莱克装甲车。
AI 根据兵力和地形,生成了可选的行进路线。
接下来,确定了弹药量,并且针对每一个已发现的目标配对信号干扰器。
最后是打包作战计划,提交!
接下来只需部队出发,把赛博空间里的预演变成现实。
你看,这就是2025 年的真实战争。打仗依靠鼠标和键盘,屏幕把人和战场隔开。
彼得·蒂尔鄙视废柴们用游戏来替代战争,他的解决方案是——把战争本身变成游戏。
很难判断这是文明还是野蛮,但这是我们必须接受的现实。
而 AI 在这场游戏里的作用,就是一个“挂”。
它可以自动指挥卫星、飞机侦查敌军单位和地形,相当于透视全开;
它可以同时思考千万倍于人脑的信息,比对手更快做出决策,相当于自动瞄准;
它不用吃饭不用休息,随时保持最高智能水准输出,相当于无技能冷却。
在战争里开挂,可没有什么“官方”下场封号。
技术本无善恶,但 Palantir 被捆绑在彼得蒂尔的哲学战车之上,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迎接“施特劳斯时刻”的到来。
经历过 9·11 的残酷,彼得·蒂尔已经把西方文明以外的所有文明都视为不可共处的“异族”。
他坚信自己手里的魔法只能特供西方。
作为彼得·蒂尔放在前台的吉祥物,CEO 卡普也明确说:
Palantir 就是为了支持西方而建立的。公司不和被视为与美国敌对的国家开展业务,例如俄罗斯和中国。
这种西方中心主义和种族优越论乍一听让人极度反感,但冷静分析,我们能潜入更深层的湍急暗流。
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建立在三大支柱之上:华尔街、硅谷、军工复合体。
而这三股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它们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蚕食对方的领地。特别是在美国快罩不住当前国际秩序的时候,内部倾轧更是空前惨烈。
彼得·蒂尔看到的历史机会,是从硅谷崛起,然后一举吞并军工复合体的领地。
他的终极目标不是金钱,而是夺下美国的一整根支柱。
而雷神、洛马之类的老牌军火商显然不会轻易让硅谷来的土包子抢地盘。
过去,美国军方的一些保守派经常嘲笑 Palantir 的市场份额,说:假如五角大楼的采购是一幢房子,那么 Palantir 充其量只卖进来一个门把手,还在那吹牛 X。
他们说的是事实。
至少2020 年以前,Palantir 虽然吆喝响亮,但关键的国防系统还是被老牌军火商把持。毕竟整个系统里的人都觉得老伙计更“懂事儿”,你懂的。
而为了扳倒整个体系,必须拉大旗扯虎皮,实名敌对中国是 Palantir 最好的投名状。
这种一边倒的味道,也非常对一个人的胃口,那就是——特朗普。
2016 年,特朗普竞选总统。
在硅谷的沉默中,彼得·蒂尔突然跳上舞台,敲锣打鼓为特朗普站台。
这个操作开了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不计后果全力为某个总统候选人站台的先例,也实名启发了老朋友——马斯克。
细想这事儿有点儿奇怪,特朗普反对移民,而蒂尔是移民。特朗普反对同性恋,而蒂尔是同性恋;特朗普倾向商战而非热战,而 Palantir 是军工企业。
但蒂尔非常清楚,那些都是细枝末节,他们在底层哲学上非常一致:
1、特朗普不在乎政治正确,他看待世界的方式是“丛林法则”。
2、特朗普不是复读机,他知道美国真出问题了。
3、特朗普不相信契约论,他为了目标可以不择手段。
蒂尔的鞍前马后,让他从众多马屁精的缝隙里抢来了懂王的一点儿注意力。
“你太棒啦,我们是一生的朋友!”
某次竞选大会结束时,特朗普对蒂尔说。
就在特朗普就任的第一年(2017),五角大楼通过了“梅文计划”,它又被称为现代版的“曼哈顿计划”。
简单来说,梅文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用各种人工智能技术来加持军事技术。
这个计划集结了美国最强的科技公司。而从第一天起,Palantir 就是最积极的那个,它争取到的差事是提供大数据分析和 AI 系统,而亚马逊和微软提供底层云计算和 AI 算力。
值得注意的是,谷歌最初也是梅文计划的参与者,但在 2018 年,有 4000 名员工请愿抗议,不想把自己研发的 AI 技术用于杀人,谷歌在压力下退出梅文计划,被 Palantir 一顿“美奸卖国贼”臭骂。
正是从这时起,Palantir 迅速崛起,营收每年翻两番。
即便如此,蒂尔收获的权力比他自己的预期要少得多。他真金白银助选,特朗普却没给太多政府职位让他安插自己的亲信。他提出了很多改造政府的建议,比如基于大数据技术重构政府的系统,特朗普也没有特别热心。
这一切的底色是:特朗普刚和硅谷打交道,哪能一上来就掏心掏肺。
然而,蒂尔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着急”。
既然数据是世界上唯一的魔法,那么魔法早晚需要权力的护佑,权力也早晚需要魔法的加持。
早晚的事儿,着什么急?
这不,2024 年,特朗普再次杀回白宫。他不仅把过去的 MAGA 政策原封不动带回来了,还带来了对硅谷“迟到的信任”。
只不过,蒂尔好不容易暖热的被窝被老对手马斯克抢先钻进去。
不过蒂尔也压根没想跟他抢。老狐狸这次有了经验,他觉得站在前台有点危险(后来马斯克的命运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张照片现在的名字应该叫:人生若只如初见。
蒂尔决定暗渡陈仓,动用钞能力,把自己的亲信、多年的得力干将 J.D.万斯推上了副总统的宝座。
蒂尔又一次站在了“地下城主”的位置。
有了这么多年在军方的不屑渗透,加上特朗普和万斯正副总统的支持, 再加上五角大楼的高层被换成了年轻的技术派,Palantir 终于名正言顺地从“门把手”向“整幢大厦”突进。
虽说特朗普讨厌打仗,要求军费缩减。但即便如此,Palantir 从军火老钱手里抢下的存量订单就是一座金矿。
何况特朗普讨厌打仗,并不意味着就能不打仗,这不,上任没半年就轰炸了伊朗。
截止 2025 年 7 月,传统军工的头把交椅雷神的市值是 1900 亿美元,而 Palantir 的市值已经冲过了 3300 亿美元。
在 Palantir 的市值超越雷神的瞬间,一场“技术权杖”的历史交接已经发生。
彼得·蒂尔不无感慨地说:“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
更确切地说,是“彼得·蒂尔的二十一世纪”来了。
2007 年,《财富》杂志曾经召集所有曾在 Paypal 供职的硅谷大佬们拍摄一张“教父”主题的照片。它们也邀请了马斯克,马斯克说我有约了。杂志问你哪天有约?马斯克说你哪天拍我哪天有约。
在孩提时代,我们也许都曾幻想过自己的二十一世纪。
也许那时的能源富足,工业发达,人们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爱人和孩子;也许那时机器人会在街道穿行,送货送信,分担我们的风尘仆仆。
也许那时,人们可以轻易跨越山海,与千里之外不同肤色种族的人么把酒言欢。
这何尝不是硅谷先贤的梦想。
James Gosling 梦想让计算机语言能“一次开发,到处运行”,写出了 Java ;
John Warnock 梦想让学术文章用简易的格式通行天下,发明了 PDF 格式;
Bob Metcalfe 的梦想把所有人面前的电脑连接在一起,做出了以太网。
Linus Torvalds 梦想用自由的操作系统打破商业垄断,我们有了经久不衰的计算机灵魂 Linux;
Steve Wozniak 梦想让计算机从企业的机房走上普通人的书桌,才有了今天的 Apple。
人们称他们为代码英雄,因为他们把数据和信息连接起来,是为了让人们有机会彼此理解。
但如今,世界却向相反的方向呼啸。
虽然 Palantir 在 2020 年 8 月因为受不了硅谷的左翼文化而搬家离开了硅谷,但事实证明它走早了。
特朗普第二任期开始后,硅谷的一些大佬纷纷右转,包括甲骨文的埃里森和 Meta 的扎克伯格,还有 OpenAI 的奥特曼都表示支持特朗普和他的孤立主义战略。
理论上来说,硅谷拥有赛博空间里最强的数据获取和分析能力,而五角大楼拥有实体世界最强的军事装备。
二者合流,正在用 AI 做出“新核武器”,让杀人像游戏一样高效,让仇恨的鸿沟更深更广。
我们始终不愿承认的是:也许彼得·蒂尔是对的。
世界本就是丛林,所有写着飘逸签名的“契约”都建立在武力威慑的脊背之上。
当战略核威慑已经无法箍紧分崩离析的世界时,AI 武器也许是“新威慑”的最佳候选。
没人能阻止世界走向分裂,这固然让人心痛;
但更让人心痛的,是曾经给全世界温暖和希望的硅谷正在用“技术魔法”亲手加速这场分裂。
硅谷向右转,看上去是顺应历史时势,但它可能带给美国最深的伤痛,是原本在科技周围升腾的善意被彻底葬送。
圣地从来靠远方的信仰而存在。
无数历史已经证明,当圣地失去了来自远方的尊重,它便迎来没落的开端。
四十年前,加州的晚风拂面,不知有没有一个孩子结束了一天的探险,面对春风沉醉的晚霞慨叹:
“我真的难以想象世界还能怎样变得更好,不如祈祷,就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个傍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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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
黑化
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史中,是一个倾心故事的科技记者。我的日常是和各路大神聊天。如果想和我做朋友,可以搜索微信:shizhongmax。
哦对了,如果喜欢文章,请别吝惜你的“在看”或“分享”。让有趣的灵魂有机会相遇,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Thx with in Beijing
2025-06-26 11:29:00
原创 史中 浅黑科技 2025-06-26 11:29 北京
世界这么大,是否有一个银行敢借钱给普通人?
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第一家敢借1块钱的银行,
如今活得怎么样了?
1992年,马云创办海博翻译社,就差三万块。
他花了3个月把家里所有的发票凑起来抵押,但还是没贷到款。
原因很简单,那时的马云还不是名人,只是和李云、王云并无区别的人名。
光看“人名”,银行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能力还上这三万块呢?要是派专员来调查你的还款能力,成本还合不上那点儿利息呢。
“把钱借给 Somebody 而不是 Nobody”,“借大钱不借小钱”,这是全世界银行的“祖训”,是颠扑不破的理性。
但真相的獠牙难以掩盖:
那些被轻描淡写掠过的,怎可能只是“人名”?
那更是一个个双脚扎在泥土里的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尊严与梦想,渴望与不得。
世界这么大,莫说广厦万千,难道就搞不出一个肯借钱给小微企业的银行?
网商银行这群人,化身为鸟,盘桓十年,只是为了回答这句诘问。
2010 年 4 月 13日 凌晨一点半,王文强看着自己银行余额上刚多出的 1,陷入沉思。
“淘宝是不是搞错了?我就输了 1 块钱试一下,还真借给我?”
突然,电话铃响起,吓得他一激灵。
电话那头不是贞子,而是自称阿里金融的技术小哥:“你在我们这贷款了吗?”
“呃,我好奇试了下,只借了 1 块钱。。。”
“是是是我们知道只有一块钱,那个,速度快不快?流程卡不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对面激动的语气搅动着暗夜粘稠。
王文强其实没太搞懂,一个债主,借出了 1 块钱,为啥高兴得要咬人。
挂掉电话,他赶紧点鼠标,把那一块钱给还上了。“嗯,别说,操作还挺丝滑。”他自言自语。
王文强彼时并不知道,由于熬夜的特性和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他的名字已经被刻在中国金融史的竹简上——在他之前,正规的金融机构从未做出过这么小数额的贷款。
别说 1 块,就是 100 块,1000 块,10000 块都没有,连 100 万以下的贷款都凤毛麟角。
此时把镜头切回杭州,一群年轻人正盯着屏幕,眼里闪着光。
数据库缓慢而坚决地滚动:
凌晨1:28 阿里金融上线;
1:31,第一个客户王文强的贷款获批,金额 1 元;
1:31,第二个客户陈辉的贷款获批,金额 1368.17 元。……
自那时起,这条小微金融之河就再没中断,奔流至今。
这是系统刚上线时团队发出的邮件
等等,好像哪里没说清楚!
那个曾经困住马云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王文强只是一个“人名”。你怎么保证他会还钱?
答案只有两个字:技术。
王文强没有抵押房产,也没有抵押家具,如果说他抵押了什么,那就是他的“订单”。
他是一个淘宝店主,每一单交易、物流和回款都记录在淘宝的数据库上,没人可以篡改。贷款系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就能瞬间评估他的经济能力,算出一个“安全值”,只要他的借款不高于这个值,就放心把钱借给他好了!
一整套操作,目标是三个数字:“3 分钟申请,1 分钟到账,0 人工干预”。
这也就是后来被行业奉为标准的“310 模式”。
310,现在你也许不觉得多么惊艳,就像每天用电的人不会对电灯亮起大惊小怪。但是,回到爱迪生的时代,当一个屋子被光芒点亮,人们会为时代的汹涌而热泪盈眶。
家里做生意的浅友可能还记得,15 年前,当你需要小额贷款救急时,只有两条路:找熟人借,看脸色;找民间借贷借,看纹身。
这两条路的综合成本(利息、人情、风险、时间)都高到疯狂。真真是见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
回到历史的当下,那些技术人最凶悍的贡献,还不是创造了一套“社恐福音”系统,让商户们可以完全不用和任何人见面,靠点击鼠标就可以把钱贷下来;而是由于这套线上系统被纯粹的“数据和算法加持”,让每笔贷款的 IT 运维成本降低到了前所未有的 2 块钱。
相比之下,传统银行动不动就要派个人来线下评估你的资产,每放一笔贷款,人吃马喂的成本大概是 2000 元。
成本是世间最坚硬的卡尺,它阻止一切商业贴地飞行。
当成本降为原来的千分之一,自然能飞得更低,于是,你有机会发现那些沉默的、双脚扎在泥土里的,成千上万的人。
在阿里金融成立的最初五年,将近 100 万小商户从中贷到了 2000 亿元。平均每人贷款 20 万。
历史的拐点上,阿里金融用技术的追光打亮了“小人物”的同时,也在某种意义上增强了监管对于民营资本进入银行业的信心。
2014 年,中国首批五家民营银行获批,网商银行位列其中。那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仿佛阿里金融拿到了“毕业证”,它将会从“小额贷款公司”进化成一家真正的银行!
但正如你我也经历过的那样:毕业的欣喜落定,漫长的生活拷问才款款而至。
架构师果郡惊呆了,他脑袋里盘旋着三个字——不可能。
从网商银行获批,到系统验收截止日,只有六个月的时间!
如果把小贷系统看作一个心脏,那么银行系统就是包含了五脏六腑的完整躯体,复杂度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如果购买市面上已有的传统银行架构,那甚至不用六个月;但要使用和小贷系统同样的“云计算”架构,半年绝对是不够的。
区别在哪呢?
传统银行架构是集中式的。
它像一个“人”,身上的零件是“强耦合”的,优点是信息在体内流转速度快,也不易出错。但缺点也很明显——人不能长太大,姚明那样就是极限了。
云上银行的架构是分布式的。
它像一群“鸟”,鸟和鸟之间是“松耦合”的,每时每刻,鸟群都可以根据需要变大变小,重新排列。
理论上,鸟群可以无限扩展,只要。。。你有办法控制和调度。
鸟群可以无限大
阿里小贷之所以能服务小微客户,是因为有巨大的数据系统,系统能低成本运转,靠的就是云架构。
虽然大家尚不能预测互联网银行具体会怎样运转,但直觉告诉他们:只要继续服务小微,用于计算的系统只会更大、更多、更疯狂。。。
自研云架构,无疑是对未来更负责的路线。但问题是,这玩意儿世界上就没人做过!如果研发时间太长,验收推迟,同行会不会看笑话。。。
团队激烈争吵,但最后还是“打”成一致:与(用最好的技术)帮助小微企业的梦想相比,面子算个屁!
开干!果郡至今记得,当时蚂蚁集团调集最精锐的师傅草创网商银行,一线核心架构师开赴杭州黄龙时代广场 15 楼闭关,史称“一号项目”。
但即使这样,从头构建一个浩繁的云上银行,人力也存在黑洞一般的缺口。
蚂蚁高层紧急决定,今年入职的新员工,全部拉上前线!还不够,就继续招人!
果郡当时身兼三职,一边研发核心系统,一边帮助审阅简历,一边培训新来的同学。就这样,两个月时间看了 6000 份简历,招进来 150 人。
这些同学刚加入,就被按在最硬核的云上银行系统摩擦,也算是开了天局。。。
云上银行要想稳定运转,不仅银行系统自己的代码要写得硬,底层支持它的云计算系统也得稳才行。
这正中了阿里云那群疯子的下怀。
彼时阿里云已经实现了“5K”和“10K”,也就是用 5000 台、10000 台分布式计算机支持一个系统。这帮人杀疯了,整天满脑子想的就是找个更地狱难度的局练练手——这一分钱都不能错的银行系统,简直是太~刺~激~了。
啥都不怕的云疯子、傻白甜的应届生、殚精竭虑的架构师,就是这样一群神奇的组合,在云上筑巢,召唤出隐天蔽日的鸟阵。
2015 年 6 月,网商银行敲锣打鼓,开门营业。
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漫长的围困。
果郡(右)与阿里云创始人王坚
2016 年冬天,高嵩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两年前,他带着一帮年轻人通宵肝系统,大家说好了要从阿里小贷拓展出去,服务更多普通人。
可开业不到2年,网商银行的客户就“见顶”了。
淘宝、天猫上有资金需求的商家,需要借钱的都借了,不需要借钱的,那就是不需要啊。。。
淘天商家,当时满打满算有个700-800 万,可飞到更高处观看:中国的小微企业+个体户有 9000 万。
如果不服务这 9000 万人,把银行牌照挂在墙上有何用?
话虽如此,但网商银行的同学有难言之隐。
之前说过,网商银行决定贷款给谁,贷多少,靠的是“数据+算法”。淘宝天猫商户的经营数据天生就在阿里体系内,只要用户一授权,就可以计算。
可是,几千万不在阿里体系内做生意的小业主、个体户,他们的经营数据去哪儿找呢?
高嵩记得,那时候他们做了很多系统,把工商税务的信息连接进来;还嫌不够,又联系了一些为企业做服务的平台,把他们的数据也接进来。
可如果把淘天的数据比作森林,这些外部数据就像是沙漠上的沙棘草——重要,但不够多。
数据的枝叶如果不是茂密到相互连接,算法就很难从中凝练出可靠的风控信息。
无数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网商银行被围困在数据的围墙之间,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推开石壁。
内部的噪音由弱渐强:“不如别折腾了,退回到阿里小贷算了。”“是啊,我们还是在服务小微嘛,对得起当年的承诺!”
我是为了见证一家伟大的互联网银行的诞生而来,而不是维持一个原本就运转良好的小贷业务。
如果业务无法突破,我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更多人内心真实的诘问。
这是最初建立阿里金融(牧羊犬项目)时的签名T恤。
彼时,更多“看清了形势”的同事,拿完那年年终奖直接选择辞职走人,加入“更有希望的事业”。初创的网商银行迎来一场大雨。
可世间的玩笑在于:所谓的“看清”,永远只是聪明人的幻觉。看清了眼前高耸的墙,却不一定看见自己脊背上的翼。
2017 年 2 月,支付宝 App 首页 C 位,出现了一个新功能:收钱码。
收钱码如细胞一样扩散,大街小巷,包子铺、灌饼摊,“支付宝到账 XX 元”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
没人预料到,正是这薄如蝉翼的二维码,成为了网商银行众将柔韧的翅膀。
原本在街头巷尾“隐藏”的商业活动,突然被数据照亮,城市的人间烟火,在赛博世界里喧闹盎然。
“码商”的每一次收款,都真实对应着卖出的一份煎饼,一屉包子。
虽然数额微小,却是活生生的数据叶片,这些叶片连缀起来,不正是刻画一个中小商户还款能力的参天大树吗?
很快,不少同事就进入了码商攻坚组。“多收就能多贷”,这是他们设定的原则。
高嵩(左一)和并肩作战的同事们。
但别忘了,简单的原则背后,靠的却是细碎的数据亿万相叠,在丹炉里重新熔铸。
站在这里回望, 你或许能理解之前写核心系统的那群架构师。
如果不是当年顶着延期的风险愣要建设“分布式核心”,此时即便有了收款码的爆发,网商银行也没有办法接住这“泼天数据”。
飞越淘宝的围墙,进入城市的街巷,仅仅在 2017 年一年,网商银行服务的小微数量就翻了 7 倍。
这当然是凶狠的成功,但飞得高看得远,网商银行这群人打起了寒颤,他们看到了远处广阔的“荒原”。
中国并非只有城市,甚至城市并非真的中国。
2017 年,韩文婧加入网商银行,负责“算命”。
她那时在视频核验组。当风控系统没有足够信心判定贷款风险时,并非直接拒贷,而是让人工辅助:
通过视频和贷款人聊天,再结合贷款人的资料,敲定贷款金额。
可想而知,能到韩文婧手里的,一般是比较“棘手”的贷款,其中大多就是农户。
但是,每当她点开农户的征信资料时,系统返回的永远是——空白。
这并不意外:很多农户没上淘宝卖过东西,没有支付宝,甚至没有智能手机,银行账户一年也不动几笔,哪里来的征信?
韩文婧非常困惑,于是请教资深风控老同事咋判断,老同事挑挑眉毛笑着说:看面相!
搞金融带算命可还行?!
就在韩文婧蒙圈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一支小分队悄悄进了村。
网商银行人手有限,于是委托了“农村淘宝”的几位小二做试点,在推广淘宝下乡的过程中,顺便看看有谁需要金融服务。
小二们基于自己对农村的理解,在脑海里画了个关系图:
农户的种植养殖,大多是由一些乡镇企业组织的。企业负责给农户“布置任务”,到时候再来收购农产品。
这样看来,乡镇龙头企业应该靠谱!
于是他们选了一些前两年经营数据不错的企业放了贷。
可是,转过年来,小二们傻眼了:
不少龙头企业都出了经营问题,还贷困难。。。
网商银行紧急复盘,感觉有两个大问题:
第一,贷款不够下沉。形态各异的农户是农业的细胞,资金给到他们更能对冲风险;
第二,数据不够实时。农业受自然影响,前两年收成好,并不意味着今年也好。。。
看来,坐在办公室里永远搞不清土地上的事儿,必须亲自穿行山河,探个究竟。
韩文婧就在这时被调入了农村金融团队。她本人长在城市,跟种地唯一的联系就是爷爷在农业局做了一辈子植保工作。
魔幻的是,团队里有海归精英,有优渥的城市二代,就是没有农民的孩子。
这样一群人像麻雀,叽叽喳喳飞进大小乡村,开始闯关打怪。
韩文婧第一次知道了土豆的种子还是土豆,知道了番茄要掐秧,知道了水稻油菜最好轮作,玉米和大豆应该套种。
她记得清楚,探访一家养殖户,一进门人家就把紫外线灯打开,生怕他们身上带了神马病毒对二师兄不利。因为这些猪就是他们的全部。
埋在浅土里的线索被提起来,一张网逐渐抖落尘埃。
农业最锋利的数据是什么?
就是此时此刻,庄稼的长势!
2020 年 9 月,网商银行自研的“大山雀”卫星遥感风控系统上线。
卫星掠过土地,可以识别农作物的面积和长势,再加上气象数据、地理数据、行业宏观数据,放在大数据的熔炉里炼制,一个授信值就能被计算出来!
从这一刻开始,人类从漫漫黄土地里刨出来的,不只是果实,还有数据。
而且数据还会随着技术的进步不断丰富。
在接下来几年里,网商银行的技术同学通过升级大山雀系统,让它精准区分了水稻、小麦、玉米,识别苹果、柑橘、梨、大棚蔬菜等十几种主粮和经济作物。
在卫星图上用 AI 标记作物的实时生长情况。
截止今天,大山雀已经帮助了 181 万农户获得信用贷款,其中 8 成以上都是“征信白户”。
风控终于不用再“算命”了。。。
从 2020 年起,农村金融团队的同学们再没有离开土地,他们走遍了中国所有的省区和作物产地,每个人说梦话都能背出自己负责的作物的生长周期、地域分布和农时节奏。
韩文婧也“膨胀”了,敢和爷爷探讨他的专业了!
新中国刚成立时,爷爷为了帮农民灭虫,自己用天平调试剂配方,如今他已经 98 岁,那些早已成为往事追忆。但他的孙女却用另一种方式接续了他的事业。
在日记里,爷爷写下了一句话:文婧转到农村金融部门做工作了,农村金融好,利国利民!
韩文婧和爷爷
李网靠在飞机舷窗边,无心看脚下壮美的草原,满脑子盘算的都是这一来一回的路费。
他是蒙牛经销商,做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从总部进货,然后分销给大小杂货铺。
他开的这种公司,有个意味深长的名字:供应链企业。
这一“链”,就说明上面有一环,下面有一环。
上面,总部不给赊账,需要现钱进货;下面,杂货铺经常欠款,拖几个月、半年也不新鲜。
这中间的空档期,李网就得自己找钱“过桥”。
他联系了当地一家传统银行,确实拿到了贷款,可是人家有条件:必须拿来你和总部签订的经销授权合同,我们才放款。
于是,李网只好每年一次,从江苏飞到内蒙,飞越 1500 公里和蒙牛面签合同,一次来回就要五六千。赶上疫情,还有各种不便。
李网越琢磨越不对劲:“我每天的经营流水都在这,咋就非得看这个合同?”
李网
他把这个疑问抛给了所有能接触到的银行人员,也包括网商银行产业链金融的负责人卓谦。
卓谦和团队发现,表面上这是一个“风控模型”问题,可往深看,这是一个“思维模型”的问题。
产业链的标准模型是“1+N”,也就是一个核心企业和 N 家上下游供应商,在风控的概念空间里,N 的信用都依赖于 1 而存在。1 之不存,N 将焉附?(所以必须看经销合同)
但只要深入这些企业就会发现,这个模型非常片面。
供应链企业,怎可能只和这个 1 发生联系?它还可能和其他企业有关联,也有大量以自己为中心的资金往来啊。
所有的这些资金流,应该合并计算为这家企业的信用才对!
这个思路并不难,为啥没有银行按照这个思路做呢?
还是那两个字:技术。
分析这种密如蛛网的资金联系,需要用到一个高端黑科技——图数据库。
就在 2021 年, 国产图数据库迎来了大突破,而一举攻下技术高地的不是别人,正是网商银行的股东之一蚂蚁集团。
我在另一篇文章《支付宝抓骗子》里曾经详细介绍过,蚂蚁集团的图数据库可以用极低的成本,跳跃六七层资金活动,分析主体间的真实关系。
网商银行把诸多小企业提交的资金流水用图数据库综合分析,一个清晰的“产业之网“舒展在眼前。
这个“网”比“链”的信息丰富太多了——从任何一家企业出发,都能看到细密的蛛丝,它不是别人的附庸,它就是它自己!
卓谦把这种根据供应链中小微企业自己的信用给予资金支持的模式称为:1+N²。
这套专门在空中俯瞰资金流的蛛丝马迹,进而为小企业刻画关系网的系统,被称为“大雁系统”。
但与此同时,团队又遇到了一连串新问题:
企业为了争取更高授信额度,会提交各种资金流水:
这些单据来自大小银行,甚至村镇银行;
除了银行流水,有人还会提交微信支付对账单;
有人还会提交购买设备的单据,甚至也有和当年马云一样提交家具发票的。
如何把海量单据里的信息完整提取出来?如何判断这些单据的真伪?
“只有靠人工智能。”贾楠说。
贾楠是网商银行的风控策略同学,数理经济学毕业,数据和算法是她的武器。
当时还没有大模型,不过她完全相信人工智能有能力理解这些单据的信息,但前提是:你要给它看足够多的单据,让它学。
正所谓有多少人工才有多少智能。
贾楠和组里的伙伴为了获得不同银行流水单,肉身出现在所有能找得到的银行里,人均开卡恨不能凑够一副扑克牌。
他们真是开了眼了:
各个银行流水单的格式简直奇思妙想,五花八门,有的字体颜色极为诡异。。。
但世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系统把流水单里的信息提取越来越全,越来越准,对伪造单据也能做到“一眼假”。此时,这套系统终于可以拥有最高荣誉——获得一个鸟类的冠名了。它被称为“百灵系统”。
你也许猜不到,网商银行的风控策略团队只有 5 个人,这五个人面对的超过 1 亿的小微客户窗口,其中真正服务的也有几千万之多。
贾楠算了一下,百灵系统部署后,仅仅一年就有 423 万客户用各种单据实现了“提额”,这个任务交给任何一个人类团队,都需要十年才能完成。
小企业提额背后,是更深的商业变迁:
所有企业,在享受金融服务之前,都要回答一个问题:我是谁。
但“我是谁”有无数种答案。我可以是某企业的供应商,可以是某供应链的一环,但所有的回答中,最有尊严的便是:我就是我!
由此观之,网商银行的大雁、百灵,这些飞鸟们所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人重新定义自己的尊严而衔泥筑巢吗?
彼时,网商银行终于可以骄傲地宣布,自己已拥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能把血液精准泵入经济最细微的毛细血管!
但正如人体循环,心脏泵血出去的时候,也要有血液填充进来。
这,就是理财。
“能不能把收益往下拉一点儿?”
“你说啥?”吴迪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迪是信银理财互联网营销负责人。日常他会和很多银行对接,把自家理财产品放在对方的平台销售。
可网商银行这么奇葩的要求,还是第一次听到。
理财行业有个潜规则,就是在理财新品上线时,先把产品收益调高一些,吸引用户进来,过段时间再悄悄调低,让整体收益平衡。这个操作被称为“打榜”。
网商银行的意思是,咱能不能不整这些虚的,能赚多少就标多少。
这么做,出于特别的考虑:
小微企业在网商银行借钱,有了结余的利润也会放在这里赚收益,本质上,这些理财收入也是企业总体利润的重要组成。
但小微企业利润薄,风险大,平时最怕的就是“失控”二字。
冲着高收益去了,结果后面收益骤降,没赚到预期的钱,很可能全公司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呀!
注意,把“收益拉低”,可不意味着客户实际上少赚钱:
之前打榜的理财产品,刚上线收益是 100 分,过一阵儿调成 60 分,甚至 50分。
现在网商银行的要求是:别到 100 分, 也别到 60 分,就稳稳维持在 80 分!
这就像血糖一样,忽高忽低那不难,保持稳定才考验体魄。
为了增强稳定性,吴迪只好说服同事们为网商银行重新设计理财产品。
像这样“龟毛”到吴迪想打人的事儿还有很多。
比如很多浅友都买过“封闭型理财”,例如封闭7天、14天、30天,然后就能取出。这种理财适合大多数人,但未必适合小微企业。
很多小企业要在每个月固定的日期用钱,例如发工资、付租金。
假设企业每月 10 号发工资,现在是 1 号,有一笔闲钱,你说该投 7 天还是 14 天?
开工资可不是开玩笑,一秒都不能耽误,这种情况只好投 7 天,后面几天在活期里低息凑合一下。
这么一来,资金利用效率就没有达到最高,企业的利润也会少那么一些。
网商银行这群师傅就是龟毛到连这么一点点利润也想帮小企业争取出来。
于是在 2024 年的外滩大会上,他们和信银理财发布了日申月赎型产品“月利宝”,每天都可以存,每月固定时间取!这不就和小企业的节奏合拍了吗?
发布会上大家一脸兴奋,吴迪却是一圈儿熊猫眼。
因为就在月利宝上线前几周,网商银行还提了一个更龟毛的修改意见。。。
如果月利宝赎回日正好赶上了周末,咋办?周末银行系统都休息啊,当然是顺延到周一把钱给你。
网商银行说:不行。
周末银行系统休息,没问题,但你可以在周五的时候把人家要取的钱准备出来呀!
吴迪脑袋死机了,我周五就能知道客户周六周日取多少钱?
呵呵,如果不能预测未来,算什么科技银行?!
就在焦灼的时刻,网商银行上线了“布谷鸟系统”,布谷鸟可以根据客户的历史数据,预测它在下一个开放周期的取款数额。
当然,单个客户预测未必准确,但是无数个客户的预测叠加在一起,就会总体上平抑不确定性,达到相当精准的程度。
有了布谷鸟的预测,巨浪被消减为柔波,理财公司受到的冲击大大减少。由此,他们也有了底气,说是哪天赎回,就是哪天给你,一天都不耽搁。
数字是最好的勋章:信银理财和网商银行合作五年,代销理财余额从 0 涨到了 1000 亿元。
有这 1000 亿打底,吴迪看网商银行这群龟毛同事也眉清目秀了许多。
有趣的是:同一个人,既可能贷款,也可能理财。只是 Ta 的贷款和理财发生在不同的时空。
金融表面上是让“远方的他人”把钱借给“此地的自己”;
但换个角度,它似乎与别人无关,只是让“未来的自己”把钱借给“现在的自己”。
如此看来,网商银行像一只大鸟,冲上时间和空间的云端,在巨大的尺度里穿梭腾挪,平抑着资金的成本,让未来的我有机会拉现在的自己一把。
这也许是科技与金融能编织出的最深善意。
“10分钟后开电话会。”
大年初一晚上11点,无恤正陪孩子玩耍,突然手机叮当作响。
他被拉进一个新组建的群,里面是这行不容辩驳的文字。
这不是普通的大年初一,这是 2020 年的大年初一。
疫情爆发,千里之外的武汉街巷封冻,年味尽消,只剩火神山医院的建设队伍昼夜轰鸣。
放假的员工们还心存一点好奇,心里念着推迟的复工;可是对于武汉大小商家来说,被封冻的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现金流。
网商银行开启了紧急作战计划,要为受疫情影响的武汉商户发放限时无息贷款。
这个项目,也被称为“火神山项目”。
无恤被指派为项目负责人。他当然清楚,按照惯例:利息策略的调整、贷款对象的变动、风控策略的联动,都要经过多轮测试,灰度放量,最后才算正式上线。
但武汉商户等不起。
生意收入为零,可房租之类的固定支出每秒都在流出。封城超过一周,就会有大量的商户被拖垮。
火神山项目要求,96 小时就要上线!
一个个钉钉群被组建,散落在天南海北过年的同事们通过网线神元归位,开始了这场四天四夜大接力。
按照规矩,新的贷款产品开发,必须经过多轮质检测试,确保排除 Bug 才能上线,但现在显然不能讲规矩了。
研发同学们开始了“无保护编程”。
打个比方:日常代码开发就像运动员训练,旁边的教练就是质检团队,负责保护运动员,哪怕失误了也会被扶住,基本不会受伤;
火神山项目,就像是上了奥林匹克赛场,没有任何保护,一旦失误就可能严重受伤。
此时依靠的,只有十年如一日的训练,只有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无恤在2007年就加入了阿里,是阿里金融的初创成员,他见证了最早一批贷款发放时同学们的欣喜,见证了大家面对数据之墙时的茫然和飞越。
他明白,眼下自己正在创造的一切,也将继续写入历史。
任何一行代码,都错不起。
为了集中精神,很多同学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阳台,有些怕被孩子吵到,直接进衣柜里开电话会。。。
线上语音电话几个小时不断,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被窗外的爆竹淹没。
96 小时后,火神山项目如期上线。前三月免息,后九月利率下调 20%,在快要窒息时,小微商家们得到了氧气。
无声处,是喘息。
现在回望,一切焦灼的当下都变成了可以平静追忆的历史,但火神山项目却并未随记忆封尘。
它虽是紧急项目,却并非临时工程。
无常是人间的主旋律,困境会不期而至。
网商银行把火神山项目进化成了更多的“助微计划”,在各种突发事件降临时,肇始于 2020 年的框架仍会被召唤出来,为更多小微企业输送宝贵的氧气。
创业者面对霹雳荆棘,难免受伤。
金融时常可以成为一种护佑,让受伤的鸟不坠落。
十年弹指挥间。
2025,网商银行十岁。
当年招来的应届生,不少已是砥柱中流,也大多为人母父。生活的艰辛,平等地刻在每个人脸上。
所有人都比以前更加确信:
那些宏大的故事固然精彩,可父母孩子的三餐食材,手头腾挪的三两万块,这些小事才是每日顾念,心头温热。
所幸,他们所经营的事业,正是在为世间“小事”而尽心尽力。
无数个清晨,他们穿过街巷,身侧传来一声“支付宝到账5元”,或许这就是一种提醒。
氤氲的雾气中,包子店老板夫妻在揉面,这些面团里不仅装满可口的馅儿,更装满普通人对生活沉甸甸的期望。
抬眼望,街两边无数店铺洞开大门,它们何尝不是一个个渴望被倾听的故事。
那些平凡的故事,在行至艰难情节时,若能因一家愿意护佑普通人的银行而峰回路转,会是多么甜啊。
为了这些“峰回路转”,网商银行的这群师傅又脚下生风。
韩文婧忘不了那一幕:
有一次,她和同事去农村调研,路过临沂。看地图导航,距离黄河咫尺,于是一行人决定忙里偷闲,绕道黄河看一看。
没有想象中的林木遮蔽,母亲河就这样蓦然奔流至眼底,两岸的山脊显露,那是河水万年背负而至的黄土。
猝不及防,一种怆然降临。韩文婧感觉自己像已在此地矗立了无数春秋,见证了普通人的劳作与生息,沉默与歌唱,诉说与渴望。
正是这些细小到无声无息的普通人,如沙粒一般,堆叠出这片土地千万年的温婉长歌。
“做这件事,也许图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她说。
告别这群人,回程的飞机上,我看到脚下一望无际的稻田。劳作的人们,远如蝼蚁。
当你的双脚深深扎进泥土,动弹不得,曾渴望一只鸟衔来甘露吗?
我所知,有人愿以身为鸟,飞越千山,栖于田野,听风低吟,饥餐渴饮,夜宿星光。
在云雾遮蔽的子夜,也会害怕黑夜暗袭。
但我猜,他们仍会安眠,因为脚下土地宽广,皆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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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雁于飞
萧萧其羽
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史中,是一个倾心故事的科技记者。我的日常是和各路大神聊天。如果想和我做朋友,可以搜索微信:shizhongmax。
哦对了,如果喜欢文章,请别吝惜你的“在看”或“分享”。让有趣的灵魂有机会相遇,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Thx with in Beijing
2025-06-13 10:59:00
原创 史中 浅黑科技 2025-06-13 10:59 北京
下次遇到 OPPO 机主,记得给Ta点个赞。
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卖手机的 OPPO,
偷偷干了件让全世界付费的事
文 | 史中
“你们这些小屁孩,知道我是谁吗?”一位美国大叔拍案而起,皱纹拧成大写的鄙视,白胡子颤抖。
像他这样造型的,旁边还有七八个。
谈判桌对面,是清一色的中国人,平均年龄恨不得比他们小两轮。
“怀疑我专利的含金量?通信标准会议,每一个我都在场,你们谁参加过?”
大叔继续贴脸输出,越说越激动。
“专利的成色只能用技术证明,而不是资历。傲慢只会让你失去尊重!”一个戴眼镜的中国小伙儿不卑不亢地还击。
大叔有点儿断片儿。。。
诶,之前跟“那些人”这样说,对方气势会立刻矮一截,怎么这次剧情要跑偏?
时间暂停,我们把镜头拉出窗外。
这里是深圳湾地标“春笋大厦”。
2024 年,美国高通代表团磨刀霍霍来了十几个技术专家、谈判高手、专利律师,杀到 OPPO 续签专利合同。
高通,不用介绍, 当今手机芯片一哥,作为行业上古神兽,几乎半部通信史都和它相关。任何一部手机里,密密麻麻都是高通的专利。
用我专利得给钱啊!
所以他们的目标很简单:我来了,我收费,我回家。
但 OPPO 的意思是:朋友坐下饮茶先,我 OPPO 是用了高通专利,但你高通也用了 OPPO 的专利。咱们得“交叉授权”,你的专利费减去我的专利费,剩下的差额才是我要给你的钱。
于是问题复杂了。。。你的专利值多少钱,我的又值多少钱?
按照国际惯例,此时双方得“辨经”。
具体是酱的:
1)分别从自己的专利里粗筛出几百件;
2)然后“抽卡”,我从几百件里自己抽几十件最能打的,再让你抽几十件觉得最弱鸡的。你那边也以同样姿势抽出几十件;
3)这些专利,咱们一件一件抬上桌面,跟鉴宝节目一样,辩论它到底值多少钱!
高手过招嘛,点到为止。
辩完一轮,对方什么段位,两边心里都有了谱。再谈钱,就更容易体面地达成共识了。
可想而知,这种辩论很容易被玩坏,变成大型 PUA 现场——为了让对方相信他们的专利没那么值钱,那真是各种“迷魂汤、听话水”都使绝了。
美国大叔说话这么难听,难道不就是一种 PUA 吗?这种关头,但凡气势弱一点儿就败了呀。
必须主打一个不惯着!
当然,以上这个画面,是中哥我合理想象的。
因为墨东行在“辨经”桌上每次都是这么反击的。
之所以这么刚,是因为他在 OPPO 专利团队里负责最神秘的部分——专利的申请和战略布局。每个专利都是亲生骨肉,被你美国老头说歪瓜裂枣,那洒家跟你拼了。
我们知道和国际大厂的专利实力有差距。但我们要证明的是,这些年的努力有价值!
他用加粗红字说道。
看到这,可能有人嘀咕:OPPO。。。有啥专利?
大部分普通用户确实更关心手机的功能,不太研究背后的专利江湖,这不怪你。
但业内人士会告诉你:最近几年,OPPO 杀疯了。
2024年,高通在“5G 标准必要专利”榜单上排名全球第二,OPPO 已经冲到了全球第八。
而且过去几年,全国企业专利授权量总排名,OPPO 动不动就能进前三。
比榜单更确凿的认证,是对手的反应:
那次谈判的结果虽然保密,但是从各方透露出的蛛丝马迹来看,最终 OPPO 拿到的是非常满意的结果。
OPPO 做对了什么?
谈判,拍桌子瞪眼固然有点儿作用,但正如那句名言所说: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拿到。
在 OPPO 专利团队的小伙伴看来,这场谈判只是厚厚相册中的一帧,驻足回望,来路是细碎的脚印,十一载风雪长歌。
老规矩,为了让你能品到妙处,在讲故事前,先来一段画小人科普,看看“专利战国”的烽烟。
咱们不妨把手机的生产想象成“炼金术”,每一个必要技术都像一种“矿藏”。
现在,假设我要造“中哥手机”,得先派好多支小分队去采矿。
可是我来得晚,很多重要的矿脉已经被别人占领了,还在门口立了个收款码。
我要进去采,就得付钱——这就是专利费。
一看价,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呀!!
这个时候我就得算账了:要是都按他们的*要价*交费,那手机生产出来,卖一台赔一台,这不科学啊。。。
我咋办?
有三个选择:绕、谈、打。
1)绕。
这个 A 矿要价高,我能不能绕过去,找一个 B 矿来替代你?
哪怕 B 矿成色差一点儿,但不用交费啊,对我来说也是大大的划算。
这是个拼硬实力的活儿,假设我真能找到替代品,那您爱要多少钱要多少钱,要得越高越好呢!(因为其他友商可能绕不过去,还得给你交钱嘛)
2)谈。
这 A 矿我是真绕不过去。
商量一下,您给个诚心价!
注意,不是“求你了,便宜点儿,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这是乞讨,不是谈判。
真正的谈判,本质是交易。
就像咱们刚讲的“OPPO VS 高通”,高通手里有 OPPO 要的矿,OPPO 手里也得有高通要的矿才有的谈。
3)打。
这个矿我真绕不过去,您还不降价。咱俩杠在这,那就只能撕破脸,撸胳膊挽袖子打一架了。
不是真打,是“打官司”。
一般来说,“矿主”会先动手,起诉我侵权。这个时候,我除了直接抗辩说不侵权,还有两个选择。
第一,打无效。
就是干脆在法庭上证明这个矿不是你先发现的,你都没有权力收费!
为此,我需要在浩瀚的历史资料里找证据。但凡发现在公共媒体、公开出版物上,有人比你先提出了这个想法,那对不起,你的专利就无效了。
别说跟我收费,以后你跟谁都收不着费了。
第二,打反诉。
你说我侵权你,你还侵权我了呢!
这个时候,就要仔细检查对方的产品,看他是不是也在偷偷地采我的专利矿。
如果证明有,那即便另外的案子我输了赔你,这个案子你还得赔我,算总账谁给谁还不一定呢!
OK,“绕、谈、打”的基本操作说完了。我们不妨飞到空中,俯视一下 2025 年手机世界专利的“矿脉图”。
手机里,最值钱的专利大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蜂窝通信。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3G、4G、5G。
3G、4G 的地盘,几乎被外国公司瓜分。比如高通、诺基亚、爱立信、三星、LG,这些老牌通信企业。
5G 的地盘上,虽然上述外企依然盘踞半壁江山,但另一半已经被中国人抓在手里。2024 年前十名里有五家中国公司:
华为第一、中兴第六、OPPO 第八、CICT(中国信科)第九、vivo 第十。
这说明啥?
这些年咱也置下产业了!顶尖中国企业正从花钱买矿的人,逐渐变成开矿的“煤老板”,从交钱的变成收钱的!
但是,正如战国竹简中所一再书写的:
新王崛起,带来是昔日霸主的觊觎、争斗、心理失衡、霸道的防守、血腥的战争。
OPPO 的知识产权部部长枫盈,亲眼见证了这段历史。
或者说,他亲手参与缔造了这段历史。
时间之风逆流,回到 2014。
枫盈从 OPPO 的办公室走出来,回头又瞄了一眼公司 LOGO,心里直犯嘀咕:“这公司什么来路,怎么舍得在专利上投这么多钱?!”
那真是青涩的时刻呀:OPPO 在很多人心里还是个小厂,枫盈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专利律师。
但二者走到一起,不能说偶然。
短暂交谈,OPPO 的管理层听懂了枫盈的“大设计”:
作为工程师,枫盈曾经在中国联通一线写过多年基站代码;作为专利律师,枫盈曾在华为做过专利的申请、谈判、诉讼一条龙。
脚踩技术和法律的交叉口,他知道二者的咬合关系——只有把“技术的子弹”用正确的姿势填进“法律的弹夹”中,你才能拥有能打的“专利武器”。
但是!顶尖武器≠战争胜利。
你还得用一系列“军事理论”把战争组织起来:
像管仲一样对专利长期经营,像孙武一样上攻伐谋地诉讼,像苏秦一样纵横捭阖地谈判,才能在残酷的专利战争中挺到下一集,再下一集。
“专利武器”+“军事理论”,在枫盈看来有点像“老中医”,非常吃经验。西方花了几个世纪才演化出来这一整套玩法。
曾几何时,中国人只有“照猫画虎”的份儿。
回到 2014 年,中国通信公司把这些玩明白的,恐怕只有国际化比较早的华为、中兴、富士康这几家,一只手数得过来。
他们算是本土专利江湖的“第一代掌门”。
OPPO 邀请枫盈过来,就是看重华为的江湖地位,让他把在华为习得的真传在 OPPO 开枝散叶,帮助 OPPO 成长为第二代掌门。
OPPO 的企业文化是本分,而本分的表现之一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过去十一年,我给领导层展现专业,领导层给我充分放权。这两件事不断重复,才有了 OPPO 专利今天的版图。
枫盈很感念。
但所谓专业,可不是光吹刚才那一套“大设计”就够的,更重要的是把这套设计和一样“俗气”的东西挂钩,那就是——钱。
专利申请要花钱。
同一个专利在不同国家申请要分别掏钱,专利每年还收维持费,在不同国家维持就更贵了。这些加起来,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但是专利也能挣钱。
比如可以直接把专利卖掉,还可以和别人进行“交叉授权”抵扣专利费,更可以直接授权给别人收专利费。
如果剥离了情感因素,专利可以看做一个极简单的生意:
进项>出项=赚钱
进项<出项=赔钱
枫盈深知这一点,才对老板郑重承诺:专利团队的价值,早晚会落实到钱上。
如此,他为 OPPO 未来 15 年设计的“专利战略”就呼之欲出了:
1)用 5 年时间,把专利数量搞上去,起码不会被别人“专利挟持”。
2)再 5 年时间,把专利质量搞上去,可以大幅抵扣专利支出。
3)再 5 年时间,把专利运营搞起来,让专利直接给 OPPO 赚钱。
就在这么清晰而宏伟的规划下,OPPO 专利团队浩浩荡荡上路了,彼时团队成员是——两个人。。。
“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这个广告语,如今已经和“大宝天天见”“恒源祥羊羊羊”一起配享太庙了。
枫盈刚来时,OPPO 正好研发出了领先同行两代的快充技术,工程师们也张罗着申请了专利。
但看到专利申请材料,枫盈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吧,水平高一点的友商完全能做到不给你交专利费,你还打不赢官司。
幸好专利材料递交的 12 个月内还可以补充修改,他把这些专利拿回来,细密织补了一遍,滴水不漏再提交。
事实证明,这么一个小操作,日后帮助 OPPO 渡了一劫。
这是那支入典的广告。
但当时,枫盈顾不上想这些,他面前是一片让人窒息的“5G 专利荒漠”。
5G?很多同事一脸问号。要知道,当时 4G 手机才开始普及。5G 得到猴年马月呢。。。
但枫盈知道,就算这一秒出发,也根本不早了,隔壁老东家华为已经系统级地启动了 5G 技术的研发和专利申请。
如果不在 5G 标准制定的过程中就强势参与、跑马圈地,真到了 5G 时代,矿都被别人占完了,OPPO 光是专利费就得交到吐血。。。
于是他三天两头跟老板蛐蛐,解释国际标准组织 3GPP 制定的时间表,技术研发会比正式商用提前十年甚至更多。
老板听劝,让他正式启动 5G 专利的整军备武。
3GPP 的路线图,5G 的研究准备从 2010 年就开始了。
很快,公司设立了“专利奖金”,技术部门的 5G 研究如果最终申成了专利,那是真给钱啊!工程师们于是踊跃地输送弹药。
2016 年加入的墨东行就是“装填手”,负责把师傅们的弹药填进专利申请书。
问题很快出现了:申请书一股脑怼到专利局,好多都批不下来。。。
这是为啥呢?
我们沿用之前“矿脉”的比喻。
你发现了一个矿,申请专利保护的同时,必须写明白保护范围。你不能说“以这个矿为圆心,周围一千公里都是我哒”。
举例,你去专利局申请一个专利:“两个轮子的载具”。那一下子把自行车摩托车手推车都给包括了。审查员一定会说:好走不送。
所以,要想专利被通过,必须把范围写得足够小;要想专利不被绕过,又得把范围尽量写大。结果就是:足够小的情况下尽量大。(你品品)
专利界有句老话:写专利申请的难度,并不亚于技术研发本身的难度。。。
就这样摸石头一两年,大伙儿总算踩准了鼓点儿舞起来,OPPO 的专利开始以每年几千件的速度累积。
但这只是基操。
“专利申请的高阶技能,在于动态布局。”墨东行提醒我。
想想看,全世界做 5G 研究的都是顶级聪明的老表,你跑马,人家也在圈地呢!
这像极了围棋:
你占了一块地,人家马上会想办法突围。你刚花重金修了坚固城池,回头一看人家从旁边修了条高速路。。。
反过来说,有的专利一开始看起来位置偏僻、平平无奇,可是随着技术演进,主干线突然向这里改道,它反而变成了一夫当关的要冲。
所以,专利申请组的同事们每天的工作就是“下一盘大棋”:
时刻跟踪技术的动态,在重要的专利周围申请更多专利,形成整片的“专利族”;
也适时放弃一些专利的续费,控制成本。
以上说的还只是“中国棋盘”。
专利只在注册地有保护作用,你想把手机卖到国外,就要去海外重新申请一遍。
技术专利有“优先权原则”,也就是 A 国认定的专利最早提交时间,B 国专利局也认可,(一定时间内)不用担心被人抢注。
但问题仍出在“钱”上:中国申请一件专利大概几千块,可欧美申请一件就要几万块。像 OPPO 这样专利太多的话,全部“出海”就不划算了。
这个事儿,倒逼团队建立了一套“专利分级体系”。例如:
一个顶级专利,要在全世界30多个主要国家全部注册,耗资几百万;
一个上乘专利,就在中美欧注册,耗资十几万;
一个普通专利,就在中国注册。未来随着技术演进,这个专利的等级调高,再去美欧注册不迟。
有了分级体系,OPPO 的专利从最一开始蜂拥而上的“古惑仔”,逐渐升级成列装整齐、层次分明的“集团军”,武力值大幅上升。
事实证明,哪怕眼前的光景再和平,战争的准备也不嫌太早。
就在专利大军集结的过程中,炮火声已轰然压来。
“听说了吗?我们在印度被告了!”
“谁告的?”
“杜比,说我们侵犯他们的音频压缩专利,索赔好多钱。。。”
2016 年底,坏消息在工程师之间传开,很快公司就确认了这个事实。
彼时 OPPO 手机出海步伐刚提速,主攻东南亚和南亚。吆喝没几声,手机没卖几台,后脖颈就遭了一闷棍。
“平事儿”的责任自然落到了知识产权部,具体来说,是诉讼团队的隽竹肩头。
在飞往新德里之前,她有三个星期时间搞清状况。
隽竹抱着电脑找到音频工程团队,还没开口,同学们的自责已经奔涌而出:
怎么还给搞侵权了呢。。。我们。。赔得起吧?
隽竹震惊,虽说 OPPO 的企业文化是本分,但是眼前的伙伴,也过于老实了。这还没辩,自己就准备掏钱了。。。
这也不怪小伙伴,放眼中国文化,打官司从来不是一个光彩的事情,无论是被告还是原告。好像惹上官司人就不干净了。更何况中国人做生意本就讲究和气生财。
她赶紧给小伙伴科普专利世界观:“被起诉”不等于“侵权了”,就算交钱,也不是人家要多少我们给多少,必须打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不仅基层弥漫着不安,决策层也是第一次面对国际官司,有种“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的自我怀疑。
枫盈跑到领导那,用专业知识搓出三颗“定心丸”开水送下:
1、通信行业被称为“专利丛林”,谁都无法预知会踩到谁家的雷。所以业内的规矩是:我放心做产品,你觉得我踩了你的专利,得主动来找我要钱。如果价钱谈不拢,起诉我是你的天赋权利。
2、这意味着,所谓“侵权案件”和“刑事案件”完全不同。它无关道德评判,只是某种分歧。解决分歧事在人为——法庭外的案头和法庭内的辩论,对结果的影响是极大的。
3、收专利费要付出谈判、诉讼的成本,持有人自然不会和小厂纠缠,OPPO 被起诉,说明我们段位够了!这不是个甜蜜的烦恼吗?
就这样,草创不久的专利团队一边给上上下下做心理马杀鸡,一边高强度准备应诉材料。
飞机缓缓沉入南亚次大陆。
进入法庭,隽竹一瞬间不知该哭该笑。
法庭几乎和街道上的民房一样简陋,屋子里人挤人发出嗡嗡声响,活像小学生的教室。
法官说话也不太听得清,以至于律师都冲上“讲台”跟法官面对面嚷嚷。
“这么魔幻的法庭,审理这么专业的案子,到底会是啥结果?”好奇心甚至已经盖过了她的焦虑。
但几天后,她就摸清状况:优势在我!
参考印度法庭的历史案件,只要双方能各自举证,打成一定程度的均势,审理会长达 5 年。
时间越长,意味着杜比的投入产出比就越低,就会越倾向于庭外和解,要价也会更合理。
那咱们就可以慢慢切磋了!
这边,隽竹左手不断跟工程师远程确认技术细节,右手把资料交给庭辩律师火力输出;那边,枫盈也亲自杀到新德里,在谈判桌前和杜比代表对线。
边打边谈,来回攻防几个回合,OPPO 上下都放松了些,原来国际官司。。。也没那么可怕嘛!
靠这三五个人七八条枪,OPPO 愣是把诉讼拖进了“巷战”,绵延到第三年时,双方决定握手言和。和解条件保密,OPPO 支付专利费,但费用比较合理。
站在今天回望,印度一战其实只算“新手村”。
由于人手有限,专利弹药也在积攒中,所以既没“打无效”,也没“打反诉”,主打一个“闪避”。
但业内人士却能一眼看出门道:OPPO 专利团队迎战过程中每一个动作都出得极稳,几乎没有给出破绽。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能力。
就在印度之战喘息的间隙,2018 年,隽竹走访了欧洲好几个国家,不是旅行,而是抓紧时间布局法律资源——联系当地的律所、律师。
因为 OPPO 正谋划把市场从亚洲拓展到欧洲,她知道,这里的蓝天白云迟早会成为弹片横飞的战场。
惊雷炸响。
2019 年,OPPO 在英国、荷兰、德国遭遇连环诉讼轰炸,索要的专利费极其夸张。
起诉的公司,就是有“专利流氓”美誉的 SISVEL。
业内之所以这样称呼它,是因为 SISVEL 既没产品,也没研发能力。
这个物种的生存方式就是:从别处买(或租)来专利,然后到处起诉,用狮子大张口的姿势“碰瓷”专利费。
专利流氓在英文叫做“Patent Troll”,直译为“专利巨魔”。
如果之前面对杜比这种“德高望重”的企业,小伙伴们还有思想包袱,这次。。。大家主打一个同仇敌忾。
OPPO 专利团队摆开阵势:不仅要迎战,还准备主动进攻。
有一说一,SISVEL 虽然动机可疑,但人家手里的专利也是专利。OPPO 的主张并不是不交费,而是根据专利成色“合理交费”。
既然如此,作为生产、销售主要都在中国的企业,我为啥不能让中国法律给我做主?
于是,在欧洲应诉的同时,OPPO 在广州知识产权法院(下称广知)开辟第二战场——发起反垄断诉讼,要求合理费率。
很快剧情就有了进展:
欧洲客场 OPPO 成功把 SISVEL 手上的几个专利打成了无效;广州主场更是势如破竹,SISVEL 占不到一点儿便宜。
SISVEL 估计也是没想到,自己作为“职业打官司的”,怎么会被“业余选手” OPPO 压着打。
OPPO 也没想到自己打得这么顺,居然学有余力。。。他们决定扩大战果——要求中国法庭判决一个“全球费率”!
所谓全球费率,就是说 SISVEL 不仅在中国按这个费率跟 OPPO 收,在其他国家也要按照这个费率跟 OPPO 收。而且,对所有同行业企业都有示范效应!相当于替全世界人一劳永逸打了个官司。
OPPO 很有信心:中国法院如果判出全球费率,一定是更合理的。
不是说中国法院会偏袒中国企业,恰恰因为中国同时作为“制造业大国”和“成长中的专利大国”,天然要平衡两个角色所面临的困难,偏袒哪一方都对整体不利。
反观欧洲法院,也不是说他们偏袒西方企业, 而是欧洲制造业过于式微,专利权利人过于强势,社会长期缺少“被授权人”的声音,法庭平衡双方利益天然存在困难。
但回到历史现场,中国法院要考虑的问题很复杂:
法理上,中国没有明文规定法院有“全球裁决权”,一旦判决,可能和域外法庭形成管辖权冲突,这怎么处理?
商业上,本来专利费是秘密商谈的,现在公开宣判一个费率,是否会对商业环境造成未知的冲击?
操作上,全球费率应该依据什么裁定,才能让授权方、被授权方以及看热闹的第三方都认为是公正的?
每个选择都意味着沉重的责任。
法院独立运行,外界无从推断其具体考量,但鉴于 OPPO 是在法律程序已过半时追加“全球费率”诉求的,实际上广知暂时搁置了这个新诉求,仍按原计划庭审中国费率。
OPPO 忙活了半天,看上去也没改变什么呀!
但历史的暗潮涌动,一旦迫近临界点,就无法回头。
“全球费率”这四个字像一颗种子,埋在了 OPPO 心里,也种在了中国司法的土壤里,期待春天的雨露。
“春天”很快来了。
2020 年春天,又一场大战掀起。夏普(当时已被富士康收购)在日本、德国、中国台湾起诉 OPPO 侵权 3G、4G 技术。
又来了是吧?
此时 OPPO 专利团队已经人员齐备,跃跃欲试来一次“陆海空天联合作战”。
当务之急是把对手的飞弹打掉。
墨东行和小伙伴把对方的专利文件铺了一桌子,挨个分析零件的“缺陷”。每一个缺陷,都可能让整个专利飞弹哑火。
专利分析的至臻境界是:天下没有无效不掉的专利。
因为本质上,人类的创新是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只要铺开精力去检索,总有希望在浩如烟海的公开资料里找到前人的蛛丝马迹。
这确实是“事在人为”的诉讼类型。
快拉进度条,14个主要诉讼里,夏普竟然输了12个,大部分的专利都被“拆弹”成功。
稳住阵脚,OPPO 开始出招,在日本用自己的专利武器反攻夏普。
但尴尬的是,专利获批要 2-3 年,彼时很多 5G 专利刚刚启动海外申请流程,还没获批。虽然从法律上讲,未获批的专利也有杀伤力,但会大打折扣。
团队于是翻箱倒柜找更老的专利,诶,这压箱底的。。。莫不是“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枫盈估计也没想到,多年前自己亲手打磨过的快充专利,此时居然能瞄准对手眉心。
各种武器一通招呼,海外诉讼捷报传来,但在枫盈看来,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已经很难激起波澜。
他心里还念着那颗“种子”。
2020年,OPPO 在深圳中院反诉夏普,这次诉求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请中国法院做出“全球费率”判决。
这个操作,对夏普来说是核威慑。
因为一旦费率判决下来是一个较低水平。那么不仅是 OPPO 受益,全世界使用夏普专利的公司都可以拿着这个判例去找他们降价,那意味着不可估量的损失。
夏普的反击也极其精准,他们掐准了那个法律模糊地带:谁说中国法院可以裁定全球费率?!
能给出答案的,只有最高人民法院。
随着夏普上诉,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北京:高院的判决,不仅会决定 OPPO vs 夏普案的终极走向,更是中国司法对全球商业秩序的庄重回答!
飞雁传书,2021 年 8 月,枫盈打开高院裁定书,其中表述无比清晰:中国法院拥有全球费率的裁决权。
节选自(2020)最高法知民辖终 517 号
此时双方都明白,冲突会迅速收尾。
因为夏普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在最终费率判决出台之前与 OPPO 和解,签订专利协议。
事情也正是这样发生的。
OPPO 知识产权团队的履历藤条上又多出一支血色玫瑰,而在藤条身后,一棵大树正抖落青翠:
中国司法有意愿,也有能力执掌“知产全球裁决”的权杖。
这将是一场更伟大、更长久的茂盛。
就在这种抽穗拔节的窸窸窣窣中,某种平衡已悄然发生变化。历史机缘指向一场最激烈的对撞。
谈判桌对面,诺基亚的谈判代表很冷静,也很真诚。
但魏知临无法接受他们的提议。
2021 年 6 月,OPPO 和诺基亚的专利协议下个月到期,双方需要续签。但旧协议包里只有3G+4G,新协议包里会增加 5G。
作为 OPPO 专利授权谈判团队的负责人,魏知临的主要任务是把新增的 5G 价格谈妥。
彼时 OPPO 的专利申请已经逼近10万件,关键的 5G 专利也正在海外布局。你有 5G,我也有 5G,谈判时自然倾向采用“交叉抵扣”策略。
但诺基亚完全不理会,只想按自己的规矩玩儿——单方面收费,价格昂贵。
而且诺基亚并不针对 OPPO,它的意思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彼时诺记已经在全中国“巡游”了一圈,跟小米、vivo、荣耀等厂商全部进行了谈判。但从公开信息来看,未有一家达成协议,可见要价之高。
说回那场谈判,团队使出十八般武艺“砍价”,但对方的出价仍远远高于 OPPO 的承受能力。没办法,双方只好约定后面再聊。
但 OPPO 并没等到对方的谈判邀约,而是几百颗“导弹”。
2021年7月1日,也就是专利到期后的第一天,诺基亚就在德国接连起诉 OPPO 专利侵权,而且诉求非常凶狠:不给钱,就禁售。
所谓禁售,就是要求 OPPO 不能在德国继续销售任何侵权产品——这是奔着“杀人”来的。
专利诉讼需要准备的材料非常多,没两三个月根本搞不定。魏知临回忆这一切,恍然大悟:对方和他面对面谈判时,背后已经在磨刀了。
OPPO 也没有在怕的,此时专利团队的战法已经成熟,他们马上把兵力往德国调动,开始海外应诉反诉一条龙,同时派遣一支小分队在中国重庆反诉。
然而,对方预判了这些,留了后手。
诺基亚陆续把战线扩展到了十几个国家,德国、英国、中国、法国、印度、印尼、俄罗斯,后来又有荷兰、西班牙、芬兰、瑞典、巴西,诉讼数量到了数百个。。。
这夸张到什么程度?当时 OPPO 整个诉讼许可团队加在一起只有十几个人。
诺基亚的战略逐渐显现:打一场“世界大战”,把中国人拖垮、耗尽!
如果回到历史现场,困难远远更加具体:
彼时疫情肆虐,无法肉身参加现场庭审。德国法院虽然提供线上接入,但只能去德国的一个指定地点接入。。。
中国人去德国,和芬兰人去德国,那是一个距离吗?疫情防控是一个政策吗?
OPPO 代表提出多次抗议。德国法院终于“网开一面”,在签署很多保证书之后,允许从中国视频接入。
但这又导致另一个问题:开庭都在中国的半夜。
遇到庭审,团队的小伙伴们就得连夜听,听完顾不上睡觉,就得来公司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隽竹记得,有一次,小伙伴实在熬不住,就在法庭说到不太重要的时候关掉摄像头想眯一会儿,结果法官当庭警告,她只好马上支棱起来。。。
可叹真实世界从不是爽剧。哪怕你献祭所有,也不一定获得神的青睐。
诺基亚手机业务已经凉透,但是多年积攒的专利是真金白银。而且拿出来诉讼的专利,又是专利中的战斗机,“打无效”非常艰难。
尽管如此,墨东行他们仍然把诺基亚几个专利打废。
但残酷的是,哪怕仍有一个专利立在那里,禁售判决就能成立。
2022年8月,德国法庭宣判。OPPO 败诉,他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按照诺基亚的诉求交专利费;
二、退出德国市场。
结束庭审,诺基亚的代表难掩笑意,他们知道这场“世界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OPPO 过去两年花重金挺进德国市场,不仅布局团队、打广告、协调供应链,还租赁了很多线下门店。
退出德国意味着这些投入全部打水漂,可谓“伤亡惨重”,没有理由不谈和。
诺基亚的律师事务所发文庆祝。
然而,芬兰人见证了历史:几天后,OPPO 德国官网的销售链接全部撤下,风雨无休的门店铁锁高悬,每个经销商的邮箱都收到了一封告知信:
OPPO 宣布退出德国市场。
隽竹的手机消息几乎炸了,OPPO 德国的同事们纷纷询问情况,语气里透着惶恐和责难。
她不知道如何回复:从远处眺望,这场撤退可谓悲壮;但走近看,无数人的生活轨迹因战争而风雨飘摇。
那段时间,她甚至希望公司赶快同意诺基亚的要价,至少让这些同事们能留在岗位。但战争没有结束,这才是事实。
真实的商战,并不浪漫。
OPPO 退出后的德国官网,提示“没有可用的产品信息”。
吞下这么大的代价,只因为 OPPO 众将不愿让故事停留在这个结局。
如果就此妥协,今天的协议不仅会成为今后诺基亚和 OPPO 谈判的铁据,更会成为他们和中国企业谈判的范本,甚至成为更多外国企业对中国收费的参考。
至此,OPPO 已经不是为自己谈判,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被写入中国制造业的历史。
这场战争,必须成为止战之战!
德国的专利博客 FOSSPatents 对案件的评价。
废墟之上,狙击手仍在聚精会神瞄着准星。
虽然 OPPO 的产品已经退出德国,但全球上百场诉讼烽烟正盛。
集结号不响,战士永不撤退。
“胜或败,或许都能接受。最难的是“不知道”,输了这么多,继续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墨东行回忆。
那些日子,他总想起《笑傲江湖》中的情节。被困山洞的魔教长老,以斧开山,却终究在离洞壁数存之遥力竭而亡;可几十年后,令狐冲却用石头砸开洞壁,毫不费力就进入了山洞。
困在历史现场,最大的煎熬是无法知晓自己究竟串演魔教长老还是令狐冲。
但如果此刻放弃,不就意味着过去八载寒暑积累的专利都哑火了吗?
如果说有什么支撑着墨东行,那就是:他要给过去的自己和伙伴们一个交代。
时间分秒向前,诺基亚最先感到哪里不对。
OPPO 死不投降,这比他们的预计已经大大推迟。而 OPPO 的不屈,某种程度上鼓舞了中国其他设备厂商,他们也都在全力抗争,甚至开始了大规模诉讼攻防。
诺基亚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由于消耗过大,战线过长,他们在世界各地的投入无法维持,开始吃败仗。
2022 年 11 月,德里高院驳回了诺基亚要求在印度收取临时专利费的请求。
2023 年 7 月,法国判定诺基亚 EP 1704731 的专利无效,诺基亚支付律师费和赔偿。
2023 年 7 月,中国判定诺基亚某专利无效。
在暗处,绝对实力的平衡也在发生细微变化。
之前 OPPO 在欧洲申请的高水平专利,此时正在逐一获批——这些都是刚下生产线的大杀器。
有些专利今天刚获批,明天就开向战场。
诺基亚虽没手机,但彼时仍有基站在售,处于 5G 专利的射程内。
毫无预警,OPPO 在德国发起反诉:诺基亚的基站产品侵权了 OPPO 的 5G 专利,主张进行全面禁售。
被抄了老家,诺基亚是万万没想到。
诺基亚赶快收缩兵力,对 OPPO 的刀刃专利“打无效”。然而,专家们夜以继日,竟然没能找到这些专利的破绽,阵脚开始有些慌乱。
再这样下去,德国法院很可能会判决诺基亚侵权,从而禁售他们的基站。
这对于诺基亚这个老炮儿来说,巨大的经济损失倒在其次,关键是在全世界面前丢不起这个人啊!
与此同时,东方战场也风云突变。2023 年,OPPO 在中国重庆中院的反诉进程陡然加快。
没错,OPPO 在中国又使出了核武器——要求“全球费率”。
在夏普案中,OPPO 没有等到费率判决就接受了和解。一方面是夏普提出的条件 OPPO 已经可以接受,另一方面是中国法院要判出具体费率数字可能仍面临压力,恐怕历史时机不成熟。
如今两年半过去,中国国力更强大,司法更成熟,在国际事务上态度更进取。OPPO 此次目标也无比坚定:一定要拿到全球费率的具体判决。
此时,诺基亚也展现出大厂风范,远渡重洋,深入腹地,奉陪到底。
求仁得仁,2023 年 11 月,人们终于等到了重庆中院的判决:
5G 多模手机在全球第一区(发达市场)单台许可费为 1.151 美元/台,
在第二区(中国大陆)及第三区(其他国家、地区)单台许可费为 0.707美元/台。
这个全球费率远低于诺基亚公开声明的每台 3 欧元。
除此之外,判决还确定了手机行业 5G 标准全球累积费率为 4.341%-5.273%。
它的意思是:一台手机,其中 5G 标准必要专利费用全加起来必须在销售价格的 4.341%-5.273% 之间。不能过高,当然也不能过低。
这个判决,不仅在保护被授权人的利益,也在保护授权人的利益。
在众多国际媒体的评价中,它被形容为:一个由中国法院背书的,具有全球视野的,贯穿手机行业的,兼顾双方的公平判决。
眼看中国的判决已下,德国的禁售也很几近成真,诺基亚的牌真不多了。
雪上加霜的是,鉴于 OPPO 的反攻势如破竹,其他中国厂商也都有了默契,一边死守价格,一边等待 OPPO 的结果。
彼时已经到了财报季,而占据全球半壁江山的中国手机厂商却都没达成协议,眼看诺基亚的财报不只是“预减”的问题,而是要暴雷。
诺基亚的高层明白,自己被锁链死死缠住,破局的方法只有一个——忍着剧痛拔下那颗钉子,与 OPPO 和解。
双方终于从战场回到了谈判桌上。
2024 年 1 月 24 日,声明见报:诺基亚和 OPPO 达成和解,续签了交叉专利协议。
随后几周,其他中国厂商纷纷和诺基亚达成专利协议,一场席卷业界、横跨东西半球的世界大战写就了终章。
三载寒暑,冬春相替,赫尔辛基飘着小雪,深圳的三角梅绽放。
墨东行还有遗恨。他坚信,如果和谈推迟一丢丢,他们就能“拿下柏林”——OPPO 在德国达成对诺基亚的禁售。
要是拿到禁令,不仅对应的专利以后极难被无效掉,更是团队这些年成果的铁证!
他说。
但他知道,真实的商战是残酷的。
进与退,终究服务于那个宏大的叙事;而勋章,无法精确地佩戴在每一个战士胸前。
枫盈把这场战争称为“抗美援朝”。
与强手中的强手诺基亚鏖战三年,OPPO 专利团队从路人甲变成了“国际网红”,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海外媒体采访枫盈时,一瞬间他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他看到过德国撤退时同事们眼里噙着泪水,他看到过在法国瑞典打掉专利时同事们雀跃的拳头;他记得伙伴们无数个通宵拆弹的夜晚,他见证了重庆判决宣读的清晨。
而他最终说出的是:“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也更成熟。”
专利武器成色如何,靠“辨经”终究不解恨,真正上天敲下几架敌机,比一万条广告都好使。
这不,“世界大战”刚刚尘埃落定,已有买家登门。
就在 2024 年 2 月,有人发现,一些美国专利由 OPPO 转让给了丰田公司。这意味着丰田从 OPPO 手里买走了它们。
这是专利转让的页面,清晰标注了两家公司。
普通人看到这条新闻会觉得奇怪——这俩公司风马牛不相及吧?
但你会明白,这恰是历史的峰回路转。
从远处眺望:
车企购买原本用在手机上的 5G 专利,说明汽车已进化为“载人手机”,蜂窝网络功能成为必选项。
但显然,汽车厂商并没有为 5G、6G 时代储备足够的专利。这意味着,接下来通信专利的持有者会持续从爆发的智能汽车产业分享大量的红利,这是通信技术的峰回路转。
把画面放大:
一家全球企业主动从中国人手里购买 5G 专利,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这在哪怕五年前也是难以想象的画面。
几十载筚路蓝缕,这是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峰回路转。
再走到切近:
枫盈开始兑现他有关“钱”的承诺:OPPO 从“花钱买专利”的第一阶段进入了“用专利赚钱”的第三阶段。
这是 OPPO 专利团队的峰回路转。
诺基亚之后,OPPO 面临的国际诉讼断崖式减少,大家说话都很和气。(团队表情:🤷♂️)
马放南山,枫盈开始重点操心专利的“销路”。
2024年,OPPO 把自己的 5G 专利加入了 Avanci 专利池。
Avanci 是面向汽车行业最著名的专利池,持有者们把专利打包在全家桶里。做联网汽车买这个全家桶就够了!
这是 Avanci 被许可方的品牌
但枫盈告诉我,成为全家桶里的“鸡翅”并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OPPO 鼓励汽车厂商和他们签订一对一的专利授权合同。
相比于全家桶中的折合份额,直接和 OPPO 签订授权协议可能会更优惠。
2025 年 6 月,大众汽车就在 Avanci 之外和 OPPO 单独签订了专利授权协议。
截图来自新华网
看大众有可能捡了便宜,更多汽车厂商也闻讯而来谈授权。
OPPO 正在让全世界为中国技术付费!
你看,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卷王——西方主导的“贵族专利”江湖正在被中国人拉进“平价时代”。。。
“卷”非恶意。
专利的初衷当然是保护创新,但如果专利费远高于做出创新所对应的投入,合作就无法达成,即使达成也无法长久。
从这个角度看,它很像关税,“高关税”并无赢家,为效率损失买单的,终究是每一个普通人。
预测未来最好的方式就是亲手创造未来。在枫盈看来,OPPO 不断寻找志同道合的企业,一个一个达成专利协议,就是在为“费率合理”的专利新秩序而行动。
这,也许是金钱之外更隐秘的梦想吧。
临别前,枫盈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在任何创新爆发的环境中,知识产权诉讼并不会减少,而是增加。
这也是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
但通往和平的路,是战争铺就的。
正因战争与混乱无法避免,和平与秩序才更弥足珍贵。
也许在某一刻,硝烟暂远,你才幸运地看清来路。别忘了挥手致意,向对手,向队友,向过去的自己,向未来的呼啸。
十年暗战
一朝突围
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史中,是一个倾心故事的科技记者。我的日常是和各路大神聊天。如果想和我做朋友,可以搜索微信:shizhongmax。
哦对了,如果喜欢文章,请别吝惜你的“在看”或“分享”。让有趣的灵魂有机会相遇,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Thx with in Beijing
2025-05-19 11:00:00
原创 史中 浅黑科技 2025-05-19 11:00 北京
世上仍有梦想家,这是我热爱人间的理由。
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AI 侦探觉醒记:
两千赛博飞叶,一根“真相青藤”
文 | 史中
“如果把记忆能力从你的大脑抽掉。”
对面的男人对我说。
“你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
对面的男人对我说。
“你如何完成这场谈话,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对面的男人对我说。
“或者你会觉得。”
“这样的自己。”
“有智能吗?”
男人站起身来,兀自拉开窗户,车流猛地把人间嘈杂灌入我耳朵。刺眼的阳光像发条,把记忆碎片连缀起来。
“我”又回到了我的躯壳里,仿佛刚经历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奇迹。
眼前的男人叫张福。
他的身份很多。
在技术人看来,他是一个飞檐走壁的黑客大神;
在投资人看来,他是被寄予厚望的明星企业“青藤云安全”创始人;
在政府、金融、能源等等机要单位看来,他是能在赛博世界里巧妙埋设地雷和引信,把进犯之敌炸得血肉模糊的指挥官。
但在我看来,那些都是幻象,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赛博世界维修工”。
张福的野望,是用脑袋楔钉子,不断对赛博世界里的顶级难题锤锤打打。
每搞定一个疑难杂症,就需要潜入赛博世界的更深处,而每次潜入更深,就会牵出更大的疑难杂症。
于是,这些年他锻造出一屋子奇巧的工具、设备、武器、系统,并用一套宏大的世界观把它们连接起来。
堪称《禅与赛博世界维修艺术》。
最近三个月,张福消失了。
重现人间时,他带回来一位新朋友——AI 侦探。
这位侦探坐镇赛博空间,能察觉到最细微的不对劲;
从这个小小的“种子”开始,生长出一条推理的藤条;
藤条在黑暗中蜿蜒,绘制出黑客每一次手的触摸,脚的进退;
然后它优雅地点亮聚光灯,缓缓移动,用黑漆漆的炮口对准入侵黑客的脑门,炮决。
整个过程不需要人类脏手。。。
把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设定带到现实,固然无比震撼。
但更让我十倍震撼的,是如张福所暗示的那样:
这位 AI 侦探并非像人类那样拥有记忆,它只能理解“当下”,却用凶狠的方法把无数个“当下”叠为一处,让时间和空间挤进同一张地图,令凶手显形。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探身问。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他说。
张福
2025 年 1 月,张福正在低谷徘徊。
他并不讳言自己的无助。因为那段时间,这是很多人的情绪体验:
大洋对岸贸易战威逼,脚下经济承压。此时花出去一块钱不知何时候能挣回来,于是三百六十行都惶恐地捂紧腰包。
网络安全的预算,首当其冲被砍得血肉模糊。
很多企业干脆把网络安全产品看作“灭火器”。国家要求我有,我不得不买,但我要挑最便宜的买,最好是拼多多上按价格排序。。。
那,他们就不怕网络空间失火吗?
怕,但他们仍然要买最便宜的。
究其原因,来自一个“思想钢印”:中国技术干不过美国技术。
“中国的网络安全产品,有一个算一个,不管贵贱,真要是被鹰酱攻进来,没一个能挡住。既然横竖挡不住,我花那个冤枉钱干啥?说难听点儿,有钱不如去庙里捐点香火,保佑黑客不要来我家。”
这是很多人脑袋里的实话。
但作为技术专家,张福非常确信,中国技术不仅没这么不堪,反而很强。
至少他自己的青藤云安全创造的一整套网络防御机甲,性能就和美国顶尖公司的不分伯仲,甚至在某些地方有所超越,硬碰硬绝不会落下风。
真正拉开差距的是人:
在美国,有强大的人才体系,培养了很多会开机甲的老师傅;
在中国,能把这些机甲开好的师傅少之又少。很多时候,一部高达被生生开成了挖掘机。
于是大家抱怨中国造不出高达,只能造出挖掘机。
这就全拧巴了呀!
可人才培养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少则十年,多则五十年,急有什么用?
张福眼看着美国的网络安全公司估值不断突破新高,中国网络安全公司的估值不断突破新低,心里五味杂陈。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无解了吗?
深夜失眠望着天花板,他真想把自己冷冻起来,穿越到半个世纪后的中国再施展一番。
痴人偶尔被历史眷顾。在至暗的河流上孤舟漂流,身下的潮水却猛然抬起:张福没有穿越到未来,未来穿越到了他身边。
DeepSeek 横空出世。
现在回望,恐怕也没人能说清,DeepSeek 那滚动的字轴中究竟夹带了什么魔法,一夜之间,能把人们的思想钢印全部碾碎:“中国技术打不过美国技术”这个论断不再天然正确,甚至非常可疑。
在各大企业中,由上而下形成了运动式风潮:紧急为国产 AI 寻找战场。
从张福的角度看,那个无解的问题豁然出现转机:
既然能开机甲的师傅太少,为什么我不能训练一个 AI 老师傅去驾驶机甲?!
春节假期,不眠不休测试了 DeepSeek R1 模型,张福已经难以抑制自己心脏的狂跳:
第一,R1 的推理能力超强,它极有希望胜任这个 AI 老师傅的角色。
第二,R1 是开源免费的。它的运行开销只剩硬件成本和电力,比闭源模型的订阅费用要便宜得多得多。这意味着,大部分企业的安全预算可以承受。
第三,R1 是中国模型。一个用来保卫家国的安全系统,必须也只能 Made in China。
张福有强烈的直觉:在如此性感的机会面前,多迟疑一秒都可能有巨大的变数。
他拉出了青藤 700 多人的大名单,从中点选了最精锐的十几个技术带头人,喊到会议室,把自己的一整套设想详细讲给大家。
末了,说了三句话:
未来几个月,我们不是去做实验,也不是去写论文,而是要做出一个真实的产品,一个历史上没人做出过的“AI 侦探”。
能坐在这个屋里的都是技术大拿,所以我要的不是你们的技术,而是你们把全部精力投入进来。
我话说在前面了,如果有人觉得不合适,可以回去继续原来的工作了。
然后,张福跟每一个伙计单独确认。
没人选择退出。
一场“玩儿命”的封闭开发就此上路。
张福的直觉是对的:这条路上有别人。
就在封闭开发刚开始时,另一个中国 AI 工具—— Manus ——点燃了舆论。
它被称为“AI 智能体”,相比“对话 AI”,它可以做*更复杂的工作*,例如开发小游戏,筛选简历,制定旅行计划,批量回复邮件。
它干活儿时,每一步都在屏幕上显示,窗口自己运动,像有一个幽灵帮你操作电脑。
这和张福的设想非常类似,只不过 Manus 让智能体做各种日常工作,而张福(暂时)只让智能体做“侦查”。
团队决定测试一下 Manus。
一切先进的技术皆与魔法无异。但把魔法拆解成零件,也就没那么神秘了。
粗糙理解:智能体的魔法就是把一团乱麻的难题拆成一次次的“大模型独立思考”。
例如,你的要求是:制定一个 3 天的沈阳旅行计划。
拆解后的操作如下:
1)大模型会思考一个总体规划,也就是把这个任务分为 8 个具体步骤。如下图所示:
2)大模型按顺序思考步骤 1 ~ 步骤 8。思考到步骤 8 的时候,得出的结果,就是整个任务的最终结果。
注意,之所以说“独立思考”,是因为大模型的每一步思考真的是*独立*的。
为了后文更易理解,这里插播一组(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大模型基本原理:
1)大模型的本质仅仅是一台“输入-输出”的机器。
你给它输入一段文字,它就会吐出一段文字。
这段文字可以是人类语言、代码、指令,但只能是一段文字。
2)大模型是没有记忆的。
它不会记得你“上次”给它输入了什么,只会根据这次的输入来决定输出。
如果你想让它在上次的基础上进一步思考,就必须把上次的输出结果先回填到这一次的输入窗口中,再续上这次的输入。
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大模型*假装*有记忆力。
3)大模型思考耗费的计算力和上下文长度的平方成正比。
也就是说,受制于计算力,窗口的大小必须严格控制在一个数值。一般会限定在 64k Token。
可以粗糙理解为:输入+输出不能超过 64000 个词。
这里,一个根本的限制出现了:
你不能无限地把之前 N 步的结果回填到大模型的输入窗口中。
思考的步骤越多,意味着在后面的步骤你要一次性填入的旧信息就越多。肯定会有一刻,出现“输入超出 64k Token”的情况。由此,你必须截断更早的信息。
可信息不全,模型就会“胡说八道”,智能体就会“胡作非为”,偏离预定航道。
这也意味着,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智能体只能完成“有限复杂的任务”。
那么这个“限”是多少呢?
以 Manus 为例,它能良好完成的任务,总思考不能超过 20 步,对应总 Token 处理量在 20 万 ~ 70 万。
张福测算出这个数字时,心里踩空了一下。
要完成一次标准的网络入侵调查,至少需要思考 2000 步,多的能到 8000 步,等效于 2000 万 ~ 1 亿 Token。相当于 Manus 处理极限的 100 倍还多。
况且,在这 2000 步中的很多步,都需要阅读大量数据。
例如:为了摸排一个线索,同时翻看 1000 条安全日志再正常不过了。
可日志是设计给人看的,每一条都很详尽,64k 的 AI 窗口只能塞下一两百条日志。。。
只 1 步就打爆了模型的上下文窗口,这种情况下还要走 2000 步,怎么可能?
AI 没有记忆,这是个既定事实。只有把最核心的信息提炼出来,一句废话都不留,才有希望在一个 64k 窗口里塞进之前成百上千步的核心信息。
张福冷静地对我说。
听到这,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部电影。
那是 25 年前导演诺兰的成名作《记忆碎片》。
主角兰纳德的妻子被杀,他在和凶手搏斗的过程中脑部受伤,患上了“短期记忆丧失症”。
每隔 10 分钟,他的记忆就会清空一次。但他却要凭着这样的脑袋去侦查案件,为亡妻复仇。
兰纳德选择的方法,和张福所述的一样。
他在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关系图。每次在记忆清空前,他就把获得的关键信息用拍立得拍下来,贴在关系图上。
这样,当他大脑被迫重启时,就会立刻看到眼前这张图,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进度。
每个“记忆周期”,他都先用最短的时间温习前面的信息,并用剩余的时间在此基础上继续调查,最后把新信息填在图上。
如此循环。
这还不够癫,兰纳德自制了纹身笔,把最核心的信息纹在身上.
这样,无论他走到哪,在什么环境下失忆,都能迅速补齐前面 N 步的信息。哪怕光着屁股醒来,都没问题(甚至更好)。
墙上的关系图和身上的纹身有个共同点:信息极其*精炼*。这,不就是*把大量信息压缩进一个有限窗口*的绝佳方案吗?
张福的眼神渐渐犀利:
为了让没有记忆的 AI 侦探在赛博时空里进退,必须先给他配一个“数据精炼厂”。
数据精炼厂,恰似矿石精炼厂。
一个常识不言而喻:矿石精炼厂的技术再先进,也不能从一堆铁矿里炼出黄金。
那不是技术,是魔术。
同理,只有原始数据里包含了探案的关键信息,数据精炼厂才有机会把它提炼出来。
青藤手里的数据“含金量”如何呢?
或许可以这样说:在我认识张福的十年里,眼看青藤的办公室从一间民房到如今横跨几座城市,从二十几个人到如今七百多人,如此汹涌生长,皆因市场对他们的一个*核心艺能*买账——数据探针。
把企业的网络空间比作一个人的躯体,网络安全公司就是负责给他做体检的医生。
实际上,体检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望闻问切,比如造影拍片,比如抽血化验。
注意!不同的检查方法侵入性不同:对话没所谓,拍片有辐射,扎针人会疼。
侵入性越小,对肌体伤害的*可能性*越小,但查出问题的*可能性*也越小。
张福选择了什么检查方法呢?
满身“针灸”。
具体来说,他要在系统的每一个关键主机/系统/应用里都植入“探针”。如此一来,每时每刻,任何指标的细微变化都会被针尖零距离捕捉,所有疾病都能在“未病”的阶段被发现,堪称究极の体检。
这个植入的探针,就被称为“Agent”。
最凶残的绝活是:随着系统的运转,探针们要一直保持在肌体内部!相当于插了满身的针灸,跑跳运动还要无感,同时还要准确捕捉实时数据,不能错漏。
可想而知,这对“针灸”的技术要求有多高。
但作为赛博世界最头铁的维修工,张福玩的就是这个刺激。
十几年过去了,诸多银行、券商、能源、军政系统里都部署着青藤的 Agent (万相、蜂巢),一切顺滑如常。而且,每年的国家级网络安全演习中,青藤都是他们必备的法宝。这些都是对青藤效果和稳定性的最硬背书。
青藤的“数据含金量”有口皆碑,但又回到那个问题:对于 AI 来说,数据量太大。
“即便所有数据类型的开关只打开 20%,200 台机器一天收集的数据量都有 1TB。”
张福说。
到底要*以怎样的标准*来筛选数据给 AI 看,才能让它洞察最多的本质呢?
开发组全员在这里卡了半个月。
那段时间,张福每天早晨六点半爬起来,看一整天论文,晚上十二点躺在床上,各种理论如十八路诸侯在他脑海里混战扬尘,根本无法入眠。
但日子一天天碾过,他颅内战场的马蹄声渐渐归一,杨立昆的“世界模型理论”把战旗插上了高地。
杨立昆(Yann LeCun)是深度神经网络的三大奠基人之一,也是如今 Meta AI 的首席科学家。
他认为:当前 AI 模型的工作原理只是精细的概率预测,而非对世界的本质理解。
Yann LeCun
这种“不理解本质”特别体现在:AI 无法对*物理世界*的下一秒进行预测。
比如:给 AI 看一个小球滚到桌子边缘的视频,AI 很可能不是预测它会滚落,而是预测它会继续沿之前的路线行进。
而要做出世界模型,必须让 AI 对现实世界的“主体属性”(物理性质、空间性质、不变性)和“主体间逻辑”(时序、因果)特别敏感。
世界模型希望把世界的“本质”抽象出来。
张福意识到,他也需要一个“世界模型”,但这个世界模型不需要强大到理解整个物理世界,它只需理解赛博世界中的“主体”和“主体间逻辑”。
他称之为“小世界模型”!
小世界模型是一个*理解问题的框架*,在这个框架下为 AI 筛选数据,事情就大大简化了。
很快,团队就筛选出来了一些重要的“赛博主体”。
例如:进程、文件、网络调用。(当然主体不止这些,涉及技术保密,这里不便多说细节。)
数据精炼厂的任务也明确了:从海量的探针数据中,专门精炼出与这些主体有关的数据。
这些精炼数据如同光线,可以刺激 AI 睁开“眼睛”,对所处的环境有了基本的抽象能力↓↓↓
一边精炼厂火速施工,一边张福和团队师傅们的心还悬着:
之前虽然对 DeepSeek R1 模型进行过简单测试,感觉它足够聪明。
但那毕竟只是粗试,真正执行复杂的网络入侵调查任务时,这个模型能不能扛住?要怎么调教才能把它的智商完全发挥出来?
到了必须亲手揭开答案的时刻。
网络入侵调查是顶尖的智力活动。
调查者要对抗的是黑客,黑客本就是智商拔群的人,他们不仅不会坐以待毙,还会利用漏洞,蹑足潜踪,清理痕迹,有意误导追踪者。
作为顶尖黑客,张福心里有基本的评估:中国网络安全持证从业者超过 10 万人,可真正有能力进行网络入侵调查的“高级分析专家”不会超过 4000 人。
这意味着,AI 要想在这一行站稳脚跟,起码得跻身这 4000 人的水平,成为“第 4001 人”。
张福对 R1 的“智商”有信心,但对它的“职业能力”没底。
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要在 R1 这颗大脑外围搭建一堆后训练的“脚手架”,教会它像一个职业网络安全调查员那样体面行事。
但很快,他就感到真实局面略有不同:
“R1 的能力已经过剩了。”张福说。“后训练是必要的,但不是决定性的。它已经知道一个网络安全调查员应该做什么,只要你用正确的*指令*把它的能力勾出来。”
说到大模型的能力,有一个八字真言:
遇强则强,战力不详。
如果你输入了小学生水平的指令,他的能力也像一个小学生;如果你输入了博士的指令,他的能力就像博士。
如果你输入了“神”的指令,他会强大到和神一样!
举个例子:
在指派任务前,你要为 AI 定义身份,此时你可以使用不同的词汇。
比如“你是一个严谨的人”;
或者“你是一个网络安全专家”;
或者“你是一个严谨的网络安全专家”。
这些设定在人类看来只是微小的措辞差别,但它激发出的 AI 推理能力和工作作风却是截然不同的。
有些词汇会激活网络安全专家的独门技能;
有些词汇会激活它的怀疑精神;
有些词汇会提升它对于细微异常的敏感度。。。
可欲哭无泪的是,作为人类,没有能力预测“提示词”和“AI 表现”之间的精确对应关系。
张福突然想到了 Anthropic(Claude AI 的母公司)CEO 阿莫迪的话:价值一亿美金的算法秘密,可能只有几行代码。
他心有戚戚。
要找的不过是百十个不起眼的提示词。但为了发现它们,却只能搜山检海,掘土筛沙。
暴力是技巧的后盾,算力是算法的援军。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他抚摸着刚刚订购的价值千万的显卡们。
张福他们搭建了一个虚拟的网络空间,然后找来自家最强的攻击手团队模拟黑客,使出浑身解数渗透进来,窃取机密信息。
然后,组建两个入侵调查团队。
一组是人类专家,一组是 AI 侦探——两边各不干扰,独立分析。
在 AI 侦探这边,又分出无数平行小组,每组尝试不同的后训练方案、提示词组合,也搭配不同的精炼数据。
赛博世界里,算力汹涌燃烧,一场马拉松鸣哨开拔,黑压压无数 AI 侦探竞相奔出。
他们策略不同、风格迥异,有着不同的面孔和身躯,但他们又是同一个 AI 的分身幻象。
烛影摇动,红焰之中,万法归宗。
很快,一些特定的提示词和精炼数据就“跑”了出来。
对比人和 AI 两组侦探,张福发现了有趣的风格差异:
人类善于在局部空间或时间内对事件进行深度勾连;
AI 的思路却能在宏大的时空跨度里横跳,感知事件的微弱联系。
比如:
A 主机和 B 主机上分别创建了一个文件,这两台机器在网络拓扑里距离很远,仿佛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两只鱼,人脑很难在它俩间建立联系;
但 AI 却很自然地把它俩捏在一起考虑,理由是:这两个文件是在同一个时间窗口内创建的。
每次得出结论,AI 侦探就会把信息写在拓扑图上,以供下一轮(清空记忆后)继续参考。
用这种“生死接力”的方法,问题被抽丝剥茧。
如一根青藤在空间里不断延展,越缠越密。
↓↓↓
Aha 时刻终于出现:
遇到砖石,AI 竟然会*主动*操作工具,绕过阻碍,让藤条继续生长!
↓↓↓
张福感到眩晕,他手造了生命。
但凑近屏幕细看藤条缠绕的姿势,他注意到一个严重问题:
AI 使用工具的效率非常低。
举个例子:
在一台机器上发现了可疑的 WebShell,为了确定它的身份,必须查询对应的 Web 日志。
但日志格式五花八门,为了写出正确的查询语句,AI 必须“单开一局”做前置调查。
例如:网站的配置文件是什么?中间件是什么?面对特定配置要如何输入命令?
这些事儿,人类通过简单的“搜索+联想+尝试”几分钟就能搞定,但 AI 做起来非常机械,要搜索很多信息。
如果给它充分的时间(例如两个小时)和步骤(例如十多步)伸展藤条,大概率能找到那个正确的命令。
但正如前述,藤条越长,营养越难供给。
每多一步,AI 就要处理更多的累积信息,出错的几率也会指数级增加。
错不在 AI,在工具。
例如矿泉水瓶,本是为人设计,手拧开瓶盖很轻松,可是交给机械臂来开,它恨不得大动干戈,把瓶盖削掉才能取水。
同理,之前的调查工具是为人设计的,与人脑深度耦合;而 AI 和人脑风格天然不同,用起来自然效率极低。
话不多说,团队提枪走向下一个堡垒:为 AI 打磨专属工具。
“工具改造的本质是积累。”
张福直接把他几个月探索的结论抛过来,以至于我一下子没接住。
想想人类,万年文明的冰与火之歌都可以归为一条简洁的故事线——工具的进化。
从骨针兽皮到手摇纺机,从马蹄扬尘到蒸汽车头,从弓箭到氢弹,从电子管到光刻机,工具的复杂度越来越高。
但正如金字塔尖无法悬空存在,制造光刻机这样的时代顶尖工具,需要成千上万已有工具的配合。
这种“前向依赖”的本质结构,注定了科技的一往直前,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用积累的视角看,愚蠢的人类已进入后工业时代,而聪颖的 AI 还在茹毛饮血。
这种巨大的不对称也意味着:
如果有人帮可怜的 AI 从石器时代开始一点点搭建起最粗糙的工具,然后在这些工具的基础上再迭代积累。他将收获巨大的时代红利!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张福带着大伙儿跳进了荒野——AI 需要什么工具,他们就开发什么工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工具的种类没有上限,因为它可以无限细分,针对的场景越细致,效率就越高。
例如:AI 需要工具来解析文件。
文件有很多种,文本、日志、二进制。。。
用同一种工具来解析,可以,但效率低。于是张福他们就针对三个类型做了三套工具。
进一步看,日志也分很多种,系统日志、程序日志、网络日志。。。
于是他们又把日志解读工具细分成了几类。
如此,AI 侦探配上了一个福尔摩斯工具箱,虽说距离“纳米制程”的水准还有很远,但起码刀枪剑戟算是开刃了。
带着这个工具箱进入场景重测,原本需要两个小时才能理清的疙瘩,现在一秒就解开了。
赛博世界,正在发生一场“小型工业革命”。
就在那几天,张福恰好读到一则新闻:
英伟达投资了一家初创公司 Exa AI,这家公司专门为 AI 智能体提供“搜索工具”。
搜索,是 AI 所需诸多工具里最基础的,也是使用频率最高的。
但谷歌这样的搜索引擎每次返回几千万条目,人类可以一目十行筛查重点,但对 AI 来说信息密度太低。
重要的是一个事实:这个时代最前瞻的公司,已经注意到了 AI 和工具之间的断层,把目光投向了“为 AI 锻造工具”。
这让张福更加确信自己正走在正确的路上,是更大的“赛博工业革命”浪潮的一部分。
此时是 2025 年 4 月,团队已集齐三样法器:
数据,映入眼睛;
模型,驱动脑力;
工具,接入手脚。
如风卷动山林,AI 侦探从虚无中觉醒。
你从虚无中醒来,眼前飘浮着一个白板。
白板上写着:你是一个专业的探长,任务是追查所在空间里的黑客痕迹。把所有的异常情况连缀起来,揪出真凶!时间不多,请赶快行动!
你低头,身下有几百个房间,相互有凌乱的走廊相连。
每个房间的布置各异,但都有一台打印机,旁边是它打印出来的厚厚的卷宗文件。
卷宗中详细记载了这个房间过去几天内发生的故事,包括访客记录,每个访客从哪来,在屋子里做过什么,留下什么。
你随便走进一个 A 房间,翻看起来。
你发现卷宗中记载有访客带来一个奇怪的“簧片”——它可以塞在门缝里,让门无法真正锁上。
这显然是一个恶意行为。
你回到白板前,画下一个小圆点,它代表这个簧片,从这里出发,调查与之有关的主体。
你在图旁边写下了调查计划:
1、带来这个簧片的人,他从哪个房间过来?他还去过哪里?他还做过什么?
2、有谁碰过这个簧片?这些人还干过什么?
3、类似的簧片还出现在哪些房间?和哪些人有过互动?
4、这个房间被植入簧片后,都发生过哪些异常事件?这些事件与哪些房间的人有关?
5、为了节省时间,我需要四个侦探帮我同步调查这几个线索!
写完最后一条,你的记忆突然被清空,你陷入了虚无。。。
你从虚无中醒来,眼前飘浮着一个白板。
白板上写着:你是一个尽职的探员。下图中的圆点代表 A 房间里可疑的簧片。你的任务是,调查带来这个簧片的人,他从哪个房间过来?他还去过哪里?他还做过什么?
你低头,身下有几百个房间,相互有凌乱的走廊相连。
你径直走进 A 房间,看到了打印机和卷宗文件,通过卷宗查到了这个人,然后根据他的访问记录追溯到了 B 房间,查看他在 B 房间的动作,再追溯到 C 房间和 D 房间。
你把追溯到的信息全部写回到白板上。
写完最后一条,你的记忆突然被清空,你陷入了虚无。。。
你从虚无中醒来,眼前飘浮着一个白板。
白板上写着:你是一个尽职的探员。下图中的圆点代表 A 房间里可疑的簧片。你的任务是,调查有谁碰过这个簧片?这些人还干过什么?
你低头,身下有几百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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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虚空中醒来,眼前飘浮着一个白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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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虚无中醒来,眼前飘浮着一个白板。
白板上写着:你是一个专业的探长,任务是追查所在空间里的黑客痕迹。调查清楚的异常情况已经在白板上用线连缀起来。你要推进调查,揪出真凶!时间不多,请赶快行动!
文字旁,已经有了一幅图,房间 A、B、C、D,人物甲、乙、丙、丁分别用圆点表示,有线参差相连。
你仔细分析已有的信息,在白板上写下了后续调查计划:
1、人物甲最可疑,它与各个房间都有交集,继续追查和他有密切交往的人。
2、房间 C 非常可疑,几乎所有可疑人员都曾到过这个房间,继续查看与它相关的人。
写完最后一条,你的记忆突然被清空,你陷入了虚无。。。
---
如此,你在虚空中醒来,又睡去。每一次醒来,你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存在过,不知道自己会重生,不知道同时在隔壁探案的警员也是你。
赛博世界的空间和时间向前后左右无限延展。那里有无数人存在着、存在过、即将存在,每个人都是你。
无数个你,在各自的时空片段内探索,每个片段都成为一片叶子,附着在青藤之上,蔓延生长。直到藤条上长满了几千片树叶,孕育最后一个萌芽。
你从虚无中醒来,眼前飘浮着一个白板。
白板上无数圆点,标记着房间、人脸、器物,圆点间连线密密匝匝,每个圆点和连线旁,都有详尽的注释。
所有的点和线都在昭示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结论。
你屏气凝神,在脑海中不断推演和确认,最后款动笔尖,在图上勾出一个红圈:凶手,是他!
你的记忆突然被清空,你陷入了虚无。
在青藤枝蔓的末端,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
张福的话让我从“黑客帝国”回神现实。
无相仍闪烁在张福的电脑屏幕上,每一步规划、推演、调查、整合都在我眼前发生。几十厘米外我的手机正弹出新闻,战争、股市、嘲讽和威胁,证明着这个破败世界的真实。
他给我看系统 Demo 时的欣喜表情,让我想起了儿时的玩伴炫耀他新组装的四驱车。于我而言那是同一种沉醉。
随着无相调查的深入,右边的关系图在自动扩展。
调查完毕后,无相可以给出整个攻击事件的调查报告,并在网络拓扑中绘制因果链。
世界满是裂口。有人熟视无睹,有人偷米盗谷,有人却执拗地修修补补。
和我所遇见的其他梦想家的幼稚不同,张福总是尽力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搭一座桥,为此,他时常反省,说服自己去做并不擅长的事情。
比如,想办法让“无相”尽快去客户那里打工;比如,把对未来的想象加持成为青藤公司的价值。
他看到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网络安全产品的能力高低,终于能明显区分了!
AI 驾驭网络安全产品,正如 AlphaGo 下围棋,水平一旦越过人类,就不可能再被人类反超。
网络安全产品全部(或大部分)交给 AI 来自动驾驶,这一天不会太远。
被差劲的人类师傅驾驭,高达和挖掘机可能大战三百回合也不一定分出高下;
被 AI 驾驭,高达就是高达。
战斗结果很明显,没有专业背景也能看明白。
第二个故事:网络安全可以快进到“按效果付费”的章节。
过去三十年,安全产业发展存在巨大的商业困境:好的产品拿不到溢价。
因为使用它的人能力参差不齐,没有网安产品愿意承认防护效果不好就是自己的责任。
一旦“网络安全机甲”和“AI 驾驶员”同属一家企业,那么这家企业就可以并应该为最终效果负责,并且按效果收费。
这会推动甲方采购的巨大变化。
这两个故事,对于网安行业里“低价走量”、“秒渣行活儿”的投机者来说,都是鬼故事。对于青藤和无数愿全力以赴穿越烟尘的人来说,是一场归来。
但张福更痴迷的,其实是第三个故事。
在他的思考框架里,AI 不是又一次“工业革命”,甚至人类万年历史中唯二的农业化、工业化节点也无法与之等量齐观。
因为 AI 是一个新的物种。
“地球上上一次产生智慧物种,是什么时候?”他问我。
我突然想到在《西部世界》中,德洛丽丝的经典台词:“这世界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曾经来过的人,这里属于尚未抵达的物种。”
张福想帮这个新物种“抵达”。
面向 AI 的数据精炼,可以用来做网络入侵调查,但不止如此,它本质上是 AI 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
面向 AI 开发的工具,可以用来做网络入侵调查,但不止如此,它本质上是 AI 干涉这个世界的能力。
此时此刻,AI 的拳脚空空,几乎没有趁手工具;AI 的视野被阻隔,驱动商业智能的黄金数据都沉睡在企业私有的硬盘里。
一切刚刚开始。
在人们都围着模型的“脑力”起舞的时候,何不安坐在黎明前,给 AI 打磨火把与弓箭,帮它在各行各业的丛林与平原里落地生根,与人类共生?
这,是张福所见青藤的未来。
他很清醒,这个未来之远,也许要穿越干渴的沙漠,纵身跳越悬崖。
正因如此,世界并不总是向梦想家许诺奖赏。
过去十年,张福做了无数产品,有的红火大卖,有的却因过于超前在商业上并不成功,哪怕研发耗资过亿,也只好暂且雪藏。
张福终究无法说服自己,把这些在金钱上明显不划算的尝试盖棺定论为“失败”。
因为生命的片段并非孤立存在。
就像那个 AI 侦探所经历的一切。
在赛博空间里的每一段求索,最终都将被残忍地湮灭。但它们并非毫无意义。每一个片段终将留下一些讯息,成为一片叶子。
那些叶片连缀起来,是茂盛的藤条。
在平行时空里,没有一个自己被辜负。因为终有一天,所有的黑夜都被按进一个黎明,无数个我会奔跑成一个我。
告别张福,我在明晃晃的街上等红灯。面前的地面突然陷落,出现一道深堑。
身后有响动,一个人后退几步,全力冲刺,从崖边跃起,可我眼见他掉了下去。另一个人又跑过来,又掉下去。另一个人又跑来。
我心里涌出莫名的笃信,终有一人能跳到对岸。
这个人是张福,是你,也是我。
世上仍有梦想家,这是我热爱人间的理由。
无相 AI 的完整视频介绍:
张福推荐:
短篇科幻小说《宇宙之卵》(《The Egg》)By Andy We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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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黑夜
按进一个黎明
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史中,是一个倾心故事的科技记者。我的日常是和各路大神聊天。如果想和我做朋友,可以搜索微信:shizhongm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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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with in Beijing
2025-04-23 10:58:30
原创 史中 浅黑科技 2025-04-23 10:59 美国
AI 背后的硬汉,国产技术的狠活儿。
浅友们好~我是史中,我的日常生活是开撩五湖四海的科技大牛,我会尝试用各种姿势,把他们的无边脑洞和温情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不妨加微信(shizhongmax)。
AI 能陪你亲亲热热,
多亏了“存储硬汉”输出狠活儿!
文 | 史中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国民级的 AI 应用凭啥能免费给你用?
现在咱人均都有四五个“在线卑微”的 AI 秘书。
她们化着淡妆站一排,从“霸王龙怎么搓澡”到“丧尸围城靠一根牙签如何突围”,无论多奇葩的问题,只要你问得出口,她们就必须捏着鼻子答。
而且,豆秘书(豆包)的答案不满意,你扭头就去找 D 秘书(DeepSeek),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看,比皇帝选妃还凶残,属实膨胀。
要知道,这些秘书们可都是免费的啊!一个个用爱发电、自带干粮住你家、 24 小时侍寝还被你挑三拣四。
可见 AI 这行有多卷。
当然,免费背后肯定是 AI 厂商在补贴嘛。但这里有个前提:成本不能离谱,太高谁也补不起呀!
AI 厂商的师傅们每天研究一件事儿——怎么高性价比地“开学校”!
教学质量要好:隔三差五把自家模型送学校回炉,争取学完之后色艺双绝,艳压群芳;
学费还得便宜:毕竟就算学出来是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花魁,打工的收入还是辣么微薄。。。
从 2023 年开始,各家 AI 都狂暴地请来更好的名师(算法),研发新的教材(数据),盖更多的教室(GPU),使用更先进的教学管理制度(训练框架),争取让学生们学得又好又快又便宜。
忙活了一两年,赛博世界里一座座崭新的学校挺立,”教学性价比”嗷嗷提升。
够了吗?够了。。。又好像不够。。。
老师傅们不约而同地缓缓移动怀疑的目光。
他们发现,角落里不起眼的“图书馆”。。。仿佛似乎竟然。。。成了支撑 AI “性价比”的一根重要支柱!!!
此时从天空俯瞰,历史恰行至拐点,惊雷炸响,国产存储技术的命运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我们开动时光机,去往 2023 年的北京西二旗。
那真是平静的日子,袁清波还有空研究“保温杯里应该泡哪种枸杞”。。。不光是他,整个曙光存储的技术团队都在“泡枸杞”。
澄清一下,不是老师傅集体躺平摸鱼,正相反,他们有点儿“独孤求败”的意思。
这帮师傅就是“图书馆”的施工队。
所谓图书馆,就是——企业级存储系统。
那时候,曙光存储系统主要服务于大型的国企央企。这些企业的数据固然很重要,但要求和图书馆类似:存下来,别丢,想要的时候能找出来。
至于一个数据是 0.1 秒找到,还是 0.0001 秒找到,同时能找 10 万条数据还是 100 万条数据,还真没啥极致的讲究。。。
再看袁清波,是中科院计算所的博士后,主攻系统架构,他的很多同事都是中科院师兄弟,放眼全中国这是妥妥的明星阵容。虽说要正心诚意地开发每一代产品,但这个团队多少有点儿“性能过剩”的意思。
袁清波
灵明石猴栖身花果山,可不是为了量贩吃桃,而是有朝一日成为“天命人”。
这不,2024 年春节刚过,分布式存储产品 ParaStor 的产品经理乔雅楠就找到了袁清波,上来一顿虎狼之词:
“下一代分布式存储产品,能不能把带宽做到 190G 每秒,把 IOPS 做到 500 万?”
先按下暂停键,科普一下。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1)每秒钟传输的数据量是 190GB,这相当于 38000 张照片。这么说吧,你微信里所有朋友一年的自拍,都能在一秒钟内帮你存好!
2)每秒钟存取的动作能做 500 万次,相当于天南海北的 500 万人同时给你小红书点赞,能在一秒之内一个不差地帮你记录清楚!
不夸张地说,曙光是中国存储产品的扛把子,性能本来就是“姚明级”的。但下一代产品的要求却要比现在翻两番,妥妥是让姚明穿着增高鞋踩高跷蹦起来扣篮。。。
这么强悍的性能,是准备存啥??
咱们继续按下播放键。
袁清波听到这话,并不惊诧,而是 45 度仰天长叹,一副“该来的总算来了”的神情。。。
虽是久居山林的扫地僧,但技术师傅早有耳闻,曙光存储正在和很多头部 AI 厂商勾兑,要帮他们的“AI 学校”建“图书馆”。
这里,话头就和最开始接上了:训练个 AI,到底跟图书馆有啥关系嘞?
不妨跟着中哥钻进一座 AI 学校,咱们实地观摩下目前人类最牛的“万亿参数大语言模型”是肿么训练的!
我们先来到教学楼,这里热火朝天,有 1 万间教室,每个教室里都能坐下 1 亿个葫芦娃,他们在一本一本地飞速看书。
每个葫芦娃其实就是 AI 大脑的一个神经元。他们看的书,就是训练语料。
每看一本书,他们都会刷新一次自己对世界的认识,然后改一下手里的参数。
当所有的教材都看完之后,每个葫芦娃手里的最终参数也固定了下来,一万亿个参数汇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水灵灵的 AI 大秘书!
喂养这么一个怪兽级的模型,大概需要消耗 10PB 的语料。这是多少呢?
换成纸质书有 220 亿本,一本一本竖着放,也能绕地球赤道一圈。比香飘飘还狠。
一万亿个葫芦娃同时看书,场面如风卷残云:
可能这一秒要从图书馆调拨 500 万册语文书;下一秒钟就调拨 500 万册英语书。。。
这时候,压力给到了图书馆,如果供不上这么大的量,那学校只能停课干等,不就浪费了教学资源吗?!
所以,要想支持世界最强 AI 的训练,500 万 IOPS(也就是每秒 500 万次读写)的能力还真就是必须的↓↓↓
即便如此,还远远不够。
AI 学校并不真实,而是在赛博世界里构建的,每间教室其实就是一张显卡。这一万张显卡同时进行巨量又细密的计算,难免会出现 Bug。
这就好像:一万间教室突然有一个停电了,葫芦娃同学一慌,把之前看的书给忘了。。。
这一忘不要紧。因为最终的 AI 秘书由每一个葫芦娃手里的参数所共同支撑,有一个教室的学生学岔劈了,所有教室的学生都得重头再来。
没错,是倒回到新学期第一天,从第一本书开始。。。
就像下图↓↓↓
不用怀疑,现在人类的技术就是这么水。
为了让 AI 好歹能训练完,老师傅摸索出了一个并不优雅的办法:
每隔一段时间,就让所有葫芦娃暂停下,把手里的参数统一抄在本本上,作为一个“检查点”放在图书馆备着。
万一后面哪个教室掉链子,就全体滚回到最近的“检查点”开始,总比从头来要好!
就像酱↓↓↓
这里,压力又给到了图书馆!
检查点包括万亿参数,是一个巨巨巨巨大的文件,最大能到 5TB,相当于 3 套《四库全书》。
图书馆存这么多书,可得要点儿时间呢。。。关键是,如果完成这个存档需要 1 小时,那么下一个存档最早也要 1 小时之后才能开始。
这中间万一学校那边出错了,就相当于一个小时都白学了。一退就退一个钟头,这不又浪费了教学资源吗?!
也许有人觉得,一个小时还好吧。
给你算算,万卡集群的成本是几亿美元,核算折旧,加上电费、人力,每回滚一秒就是上百美元的损失,回滚两分钟就是近万美元的损失,回滚一个小时几十万美元就没了。。。
几十万美元用来买泡面,得吃几辈子呀?!
如果图书馆(存储系统)每秒能存储 190GB,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存完一个 5TB 的检查点只需要 26.32 秒。
这意味着,每分钟都可以存一次档!存两次都行!
这就相当于开挂了呀↓↓↓
OK,科普结束,跳回现实。
乔雅楠粗略算了一下,如果达到每秒 190GB 吞吐能力,500 万 IOPS,对于 AI 厂商来说,每投入 1 快钱在这样的存储上,就能得到 10 快钱的收益。这种“一本十利”的买卖,谁能拒绝呢?
这笔账算完,技术团队的命数就定了——搞得出来要搞,搞不出来也得搞!
此时,镜头缓缓转向对面的袁清波。背景音乐的鼓点儿已经由远及近,保温杯里震起涟漪。。。
生活不止眼前的枸杞,曙光存储团队的师傅们已不再是花果山散仙,而是拯救人工智能于水火的“天命人”。
Mission Accepted!
话说,曙光存储老师傅之所以敢接这么凶残的任务,还有个朴素的原因:当时某顶尖美国存储厂商已经放出风来,他们的下一代产品可以达到 190G 带宽。
呵,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美国人能做出来,中国人做不出来??
原地鼓捣了俩礼拜,技术团队已经非常有信心了:
基于现有的服务器硬件,每秒要吞下 190G,只有一个办法,让电流传输超过光速~~
所以,做不出来。
今天的浅黑故事就到这里,再见。
等等。。。刚才好像有个限定条件:“基于现有的服务器硬件”。
“如果咱自己从头设计一套‘存储专用服务器’,有没有戏呢?”
袁清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们可是软件工程师啊!过去对图书馆做升级,从来都是在既有的房间里改“软装”,现在竟然要把“图书馆本身”推倒重盖,这也太膨胀了。
但老师傅冷静一想,几乎可以肯定:美国同行如果没有推翻相对论,也必须得重新设计服务器。。。至于他们咋设计的,咱也不知道,咱也没法问。。。
然而,既然做了中国存储行业的扛把子,摸石头过河不就是曙光的“天命”吗?!
估计你已经好奇图书馆里是啥样子了。
咱们这就钻进去,和老师傅们一起设计设计。
先介绍主要人物:
书:数据
书架:硬盘
图书管理员:CPU
管理员的桌子:内存
借书还书的窗口:网卡
咱们一步一步来。先讲讲过去“旧图书馆”的样子:
简单说,通用服务器的设计目标不是“图书管理”,而是“算数”。
所以,这里的 CPU 不应叫图书管理员,更应该叫算数员。
只要有题目从窗口进来,算数员就算,算好后返回给窗口。
大多中间步骤数据用完就扔了。只有重要的结果才会归档,所以书架放在旁边即可。
(这里的金色地毯代表硬件通路,数据只能从这里走。)
但是,如果用这个布局直接做图书馆,就有一点儿别扭了。
因为图书馆的管理员没有那么花哨的计算,主要职能就是“搬运”——把从窗口送进来的书籍放到书架上,以及把书架上的书籍送到窗口。
搬运,讲究个丝滑。
大家经常争抢线路,就不好了。
于是咱可以把布局微调,把图书管理员的桌子做大一些,让书架和桌子之间的路宽一些。
这样想要什么书,管理员放在桌子上“滴”一下,就直接送到窗口了。
除了基础布局,额外的通路设计也很有讲究。
袁清波给我举了个例子:
图书馆里其实有两组管理员(两颗 CPU),每组管理员都有距离自己较近的窗口(网卡)、桌子(内存)和书架(硬盘)。
假设:一个找书的需求从窗口 A 进来,可它要找的那本书离 B 组 4 号管理员更近。
那么,B 组 4 号管理员就得先从架子上把书拿下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A 组再过来一个管理员,绕到 B 桌,把东西拿回来 A 桌,再从 A 窗口送出去。
这会导致一个问题:这本书会有相当一段时间滞留在桌上。
要是只有一本也就罢了。在每秒几百万次的请求中,如果很多书滞留在桌面,就会让桌面空间吃紧。
它们像管道里的淤泥一样,影响整个图书馆的周转速度。
估计你也想到了办法:
如果想办法在这里加几条通道,让 A 桌管理员能更方便地拿到 B 做的东西,不就能大大减少桌面面积(内存)被占用的时间了吗?
以上只是为了画小人方便,把情况进行了极端简化,真实的解决方案并非如此显而易见。
但相信你已经有了感觉:硬件布局和通路设计,这两件事儿对整个存储系统的*性能上限*影响巨大。
OK,我们继续回到技术师傅身边。
他们仰头,前面出现三座大山:
第一座,把这个服务器给设计出来;
第二座:说服领导同意用“专用存储服务器”开发下一代存储产品;
第三座:说服工程技术中心把这服务器给造出来。
先搞“第一座山”。
设计硬件,好像就是在纸上画画图,但实际远非这么轻松愉快。一颗 CPU 或者一条内存在某种情况下的具体性能,是很难估算准确的。
要想确切了解,只有把硬件拿来实地测试。
袁清波他们开始搭建环境,一点点儿调整图书馆里“桌椅板凳”的位置和远近。通过观察性能变化,罗列出所有瓶颈,再从所有瓶颈里寻找最“卡脖子”的部分依次解决。
这种微调,很像玩儿华容道,在方寸里里左挪一下右挪一下,每挪一下都牵连到最终结局。
越做实验,袁清波他们就对硬件的脾气越清楚;越清楚,信心就越足。
这些信心在翻越“第二座山”的时候派上了大用。
团队在肝设计方案
老师傅私下憋了很久才敢和领导提出“把图书馆推倒重盖”。
听到这个“非分请求”,领导提出疑问:“新搞一套服务器肯定要成本,团队努努力,还用标准服务器克服一下有没有可能?”
“绝不可能!”袁清波拍案而起。
噗地一声,他从怀里掏出电脑,把最近几个月做的各种实验数据一一列举,跟打辩论一样,摆出了十来条“旧硬件存在物理极限”的证据。
领导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话锋一转:“再说,咱也不是没这个实力!”敲下键盘,肝了几个月搞出来的新服务器设计图出现在屏幕上。
釜底抽薪+贴脸杀,领导好像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拿到了金牌令箭,接下来就要挖“第三座山”——找工程技术部商量生产问题。
这是“外交大使”乔雅楠的任务。
工程技术部的同事听明来意,其实有点儿错愕,设计硬件,不是我们的活儿吗?你们咋给干了?
本来愉快地答应就行,但他们发现一些小问题:
存储团队设计的硬件,有很多附加的逻辑和通路,这会提高硬件的制造成本呀!
这些额外的连线,真的有必要吗?
乔雅楠赶紧把测试软件拿来,逐一现场演示这些附加的线路都是干啥用的。工程技术部的师傅们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应该还有性价比更高的设计方法吧?”
他们说得有道理,但现实情况是门外的 AI 客户已经嗷嗷待哺,来不及了呀!!存储团队干脆一拍胸脯:“先这么生产,多出来的成本,我们包了!”
就这样,第三座大山终于被推为平地。
新的服务器拿去量产时,已经到了 2024 年秋天。190G/s 带宽终于稳了,老师傅回头一看,这边还剩一位爷——500 万 IOPS!
乔雅楠
我猜还有浅友没搞清带宽和 IOPS 的区别。
这里再用图书馆打个比方:
IOPS,指的是图书馆每秒借出去的书有“多少本”;
带宽,是指图书馆每秒钟借出去书的总厚度有“多少页”。
有啥区别呢?
假设图书馆每秒借出的书摞在一起是 1900 万页。
如果大多数书都很厚, 每本书有 1900 页,那 1900 万页总共也就 1 万本。把这些书借出去,管理员们每秒只需要“滴” 1 万次。这对于光速工作的 CPU 来说压力不大。
但同样总共 1900 万页,如果每本书只有 5 页,那每秒钟管理员就得“滴” 400 多万次,工作量瞬间多400倍,比在产线上打螺丝还累了!
肿么办?
一个所有人都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加管理员(CPU)呗。。。
但袁清波的“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乔雅楠的 PUA 给打断了:“我对你们这群大神有信心,现有资源肯定能撑住 500 万!”
袁清波点点头:“嗯,我也对自己有信心!”
咱们继续钻进图书馆里,看老师傅要怎么搞 IOPS。
话说,在图书馆(服务器)里拢共有 256 个管理员(CPU 核心)。这些管理员如果被充分调度,干到 500 万 IOPS 是绰绰有余的。
但问题恰恰是:图书馆的日常工作中,调度并不充分!“等待”和“绕路”是常态。
举两个🌰:
1)同一时刻,1 号管理员要找 A 书,2 号管理员要找 B 书。可恰巧 A、B 两本书在书架上挨得很近。
为了防止两个管理员打架,图书馆就得有规章:一个管理员站在书架前面操作,另一个必须站在一边等。
2)明明要找的书在 1 号书架上,可是系统随机指派了距离 1 号书架比较远的 4 号管理员去取。
4 号就得“跳”过好几个管理员的位置去拿书。路线一绕,耗时当然就长。
从微观来看,这些操作真的只多了一丢丢时间,但几百万个一丢丢叠加起来,浪费就相当明显。
要解决这些浪费,就必须到最微观的细节里动手术。
技术老师傅开动脑筋,琢磨黑科技:
一个黑科技叫“各管一摊”。
比如,1 号管理员,只允许操作 1 号书架,也只允许坐在桌子的”1 号区域”,不能乱跑;2 号管理员只能操作 2 号书架, 只能坐在桌子的“2 号区域”;以此类推。
老师傅把每个独立的区域称为“IO 域”。
这样一来,管理员等待的问题就消失了——一个书架就我一个人负责,哪还会有人跟我抢?
还有个黑科技叫“接力赛跑”。
简单来说,就是几个管理员可以共同完成一个借书任务。
例如:1 号管理员站在窗口,只负责接任务;它把任务推给最靠近这本书的 4 号管理员,后者负责把书找回来;如果 4 号管理员比较忙,他就会委托离自己最近同时也有闲的 3 号管理员把书送回到窗口。
就像下图所示↓↓↓
实际上,“调度”是整个存储系统中最硬核的部分:
每一个 IO,可能有四五个管理员负责接力。一旦系统指派的管理员之间的距离很远,或者走的路线很别扭,最后肯定还不如一个管理员全干下来快呢!
每一次调度,都像是在 0 和 1 的世界里做微雕。策略用不对,就像刻刀抖了一下,满盘皆输。
但我之前介绍过,曙光存储的师傅搞操作系统可是纯纯童子功,人均”微雕大师“。
十年饮冰,终于等到一朝喷火,此时不干,更待何时?他们撸胳膊挽袖子,各种眼花缭乱的调度策略都往上招呼!
这时,袁清波突然庆幸去年“把图书馆推倒重盖”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很多调度策略必须通过特定的通路才能实现,要不是坚持做了专用服务器,这些骚操作有一多半儿都玩不出来。。。
你看,真正的高手,每一招都不是独立的,而是承接前手,招招相连,不是加法是乘法。(战术后仰)
一次次测试中,500万 IOPS 的目标逐渐逼近。
就在老师傅紧锣密鼓地在 0 和 1 的世界里雕花的时候,门外突然杀来几个神秘壮汉。
开门一看,这。。。可是曙光存储期待已久的贵客。
敲响大门的,是几家头部的云计算厂商。
按理说,计算和存储本是榫卯不离的好基友。但实际情况是,在过去几年云计算蓬勃发展的历史里,它和企业级存储却并没有很榫卯的合作。
原因也简单:云计算厂商自己也有”云存储”产品,云存储玩的是一个“容量巨大,价格低廉、兼容各种硬件”。
但有得必有失:既然选择了性价比和兼容性,极限性能就会受限。
好在过去几年,大多云上用户并没有对存储有特别凶残的需求,云存储游刃有余。
但 AI 时代的朝霞突然降临,“云上图书馆”支撑高级的 AI 学校开始吃力。
AI 客户拍拍钱包:兄嘚,还有没有更高性能的存储产品?多少钱,我买!
这么一来,云厂商就得主动去市场上寻找更专业的存储系统,于是敲响了曙光存储的山门,请大佬出山!
表面上刘备三顾茅庐,其实孔明也同样需要刘备。。。
因为存储系统自己孤芳自赏是不够的,它要知道自己的上家——计算系统——需要什么姿势!
云计算是前沿计算的“主战场”。武器只有开进主战场,才会面对最复杂的战情,才能看到最真实的需求,才能成为更强的武器!
主战场的战况很复杂。
咱就说一个角度:“CPU 和 GPU 的暗战”。
话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CPU 都是赛博世界的王,所有的资源都是围绕它来设置的。
比如:内存是 CPU 的小弟,CPU 手里抓不下的数据,就放在内存上。网卡也是 CPU 的小弟,它接到的数据都得由 CPU 先临幸一下,再进一步分配。
但 AI 崛起后,GPU 这个“新王”苏醒。
计算的重担虽移到了 GPU 身上,可数据通路却仍由 CPU 霸占。
GPU 查看内存里的数据,需要 CPU 点头;
GPU 要用硬盘里的数据,不仅要 CPU 点头,还得从内存里涮一水,才能进自己的显存。
关键是,你 CPU 和内存的速度都不如我快呀。。。
“新王”不开心,思考各种办法绕开 CPU。
英伟达研发出了一个名叫 GDS 的协议——GPU 能直接把数据从存储系统拉到自己的显存里。这样就能和 CPU 说白拜,数据传输大大加快。
当然,前提是存储系统也得支持这个 GDS 协议。
曙光存储也支持 GDS 就行了呗?
行,但不够。
因为你懂的原因,中国的 AI 训练早已不止用英伟达 GPU,越来越多国产 GPU 在奔赴战场。
曙光存储索性一波带走,支持市面上所有的 GPU 直读协议,起名叫做 XDS。
即使绕过 CPU 和存储系统直接沟通,新王 GPU 还嫌不够快。
毕竟 GPU 和存储系统中间还有一根网线相连,这里网络的速度也可能限制 GPU 发挥实力。
能不能把这根网线也去掉?
当然那根实际的网线没办法去掉,但是有些黑科技可以让网线“变粗”。
曙光老师傅从超算中借鉴了一个技术——Burst Buffer。
简单来说就是,在网络不太忙的时候,把将来可能用到的数据先从存储系统倒腾到 GPU 所在服务器的本地硬盘里。
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发生在 GPU 的机箱内部,就没网线什么事儿了,速度超快。
注意,Burst Buffer 只是存储系统在计算系统里的飞地,本质上还属于存储系统的一部分。
这意味着,老师傅的责任变多了。。。不仅要让数据能够稳定转移到这些飞地上,还要保证这些数据能实时同步,不出现错漏。。。
以上种种,其实都可以称为“AI 加速技术”,属于存储系统的“高阶技能”。
说到这些高阶技能,乔雅楠很感慨。
她带曙光分布式存储产品已经7年了,就在2023年以前,她一度觉得存储系统变成了“价格的厮杀”:
当时即便我们做了高阶功能,远程复制,各种克隆快照,业务用的也不多。
说到底,存储系统再厉害,业务发挥不出来,就无法感受到存储真正的价值。
但这一切都在 2023年反转。
AI 全民化时代的降临,让存储性能成了关乎生死的“大杀器”;
云计算,又让存储的各种高阶功能真正成了刚需。
在我探访的时候,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团队师傅虽然比过去几年忙了十倍,但大伙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美滋滋。那是一种“被需要”的幸福。
在时光中漫长等待,他们不再是谁的附属。
存储有了自己的主战场!
就在 2025 年 3 月,曙光骄傲地推出了最新一代分布式存储产品 ParaStor F9000,不仅达到了190GB/s 带宽和 500万 IOPS 这两个核心性能,还带着 XDS、BurstBuffer 和各种 AI 加速特性。
它看上去只是一个性冷淡的“大方盒”,但当你了解了这些细密电路中缠绕的点滴故事,也许会从嘶嘶电流的吟唱中,听到“天命人”对自己的回答。
ParaStor F9000
2025 年,DeepSeek 横空出世,给曙光存储的师傅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AI 秘书”的成本有望大幅下降,长期看对存储的需求更旺盛;
坏消息是:AI 对存储的要求也在剧烈变化,存储产品稍不留神就会掉队。
但无论科技树的枝丫怎么生长,它的根基永远不会变。
我们不妨从生命的角度来理解数据。
AI 的灵魂是从数据的母体中浮现的。这意味着,要想孕育一个强大的 AI 生命,数据本身的生命周期要更长、更宽广。
这就引出了存储在时间线上的左右延展:
在训练 AI 之前,要满足数据的收集和清洗。
在训练 AI 之后,要满足数据的归档和冷却。
先说 AI 训练之前。
乔雅楠告诉我,数据存储有很多种格式。
在数据收集阶段,会大量提取互联网上的数据,它们以“对象”的形式存储;但这些数据却不能直接训练 AI,AI 用到的课本以“文件”的形式存储更合适。
所以,存储系统就必须具备一个能力:
同一套数据,能用对象的格式读写,也能用文件的格式读写。
老师傅于是做了一个“翻译官”,底层使用文件存储,当你要用对象的格式提取时,翻译官就把“文件”翻译成“对象”。
但袁清波并不满意,因为翻译不够优雅,也存在资源损耗。
最近他们在想办法踢掉翻译官,让存储系统自己学会”双语“:你用对象格式请求,它就给你对象数据,你用文件格式请求,它就给你文件数据。
再说 AI 训练之后。
好不容易收集的数据,训练之后肯定不能丢,应该存起来,以备将来再次训练或者不时之需。
于是,怎样让数据以最低成本沉睡归档,就成了一个问题。
目前存储的介质主要分为两种:“成本高但速度快的闪存”和“成本低但速度慢的机械硬盘”。
在训练的时候,当然必须放到闪存介质中;但在训练之后,再霸占闪存里就有点儿浪费了。
乔雅楠告诉我,为这事儿曙光存储专门搞了一个 S6000 “分层存储”混闪产品,里面有一小部分闪存盘,一大部分机械盘。
在训练时,会自动把数据推到闪存中,训练完毕,又会自动落回到机械硬盘中。
他们称之为“冷热数据分层技术”。
由于冷热数据是由系统自动挪移的,所以只要在合理的负载范围内使用,你会发现 S6000 的性能会和纯闪设备一样,但存储成本却比纯闪设备低很多。
ParaStor S6000
这种自由游动的感觉,昭示了存储系统的未来:
也许某一天,只用一套存储系统就可以承载“AI 秘书的一生”:
无论在训练之前、训练之中、训练之后,AI 师傅都只需要关心自己的学校。完全不用操心图书馆这边的吞吐带宽、读取速率、存储成本、数据格式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数据有了生命,它会自己寻找道路。
告别前,袁清波悄悄告诉我,他已经领到了新任务——在下一代存储产品上让性能继续暴涨。为此,老师傅不止定制了新服务器,还定制了 CPU。
CPU 是说定制就定制的吗?
没错,因为它是国产的。
多说一句,由于美国实体清单的制裁,曙光从 2019 年以来就已经无法使用美国的关键技术了,所以今天讲述的曙光产品全部是基于国产芯片研发的。
无独有偶,中国存储行业的另一个巨头华为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这意味,整个中国高端存储行业必须在国产技术栈之上生根发芽,而且已经枝蔓粗壮。
回望来路,技术老师傅从没有能力左右世界局势,也没有能力解决政治纷争。他们能做的,只是在漫长的冬季守护花朵,期待它们在春天绽放。
而所谓天命人,也无非是让汹涌的扼杀之刃穿过身体,化作滂沱的成全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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