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04 08:00:00
这个题目,我2011年写过一次,2012年又写过一次。时隔十多年我又来唠叨这个话题了,不过准确的标题实应为:“一个外宾的租车体验”。
这次的租车行程是:第一天下午上海浦东机场取车,第二天上午杭州萧山机场还车。租车公司是一嗨,行前通过微信的“出行服务”订的。
租车行程
多年以前我曾经在某个租车公司的浦东机场门店租过车(已经忘记是哪家公司了),当时那家店设在机场区域某个小露天停车场,没有地铁也没有接驳车,需要提前联系门店让工作人员开车过来接。如今我可以坐机场的免费摆渡车,到浦东机场的P4停车场(长期停车场),坐电梯上五楼。
我找了门店的工作人员小哥帮我办手续。由于没有国内手机号,并且我的美国手机号一时开不了热点,这个步骤花了很多时间:小哥需要冻结4000元预授权,Visa信用卡刷不出来;于是小哥让我用支付宝,我连了门店的Wi-Fi,换了若干种登录方式终于登上支付宝,冻结时又需要短信验证,我又要换验证方式,好在终究是弄好了。小哥告诉我:其实如今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免除预授权冻结(毕竟2024年了),不过前提是,有中国手机号。
预授权弄好小哥就帮我把车开过来,告诉我“在手机上小程序里点一下就可以了”,因为这部车不需要钥匙,完全通过小程序控制。我点了一下,小程序说:“请输入(刚刚给您发送的)验证码”,我和小哥:“呃……”
于是小哥帮我换了一部有实体钥匙的车,解决了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中国本土的达人门纷纷通过手机上随便点点的方式,把一部又一部车呼呼开走,他们和门店小哥为数不多的几句对白包括:“要看啥证件伐?”(不用)“可以走了是伐?”(对的)。于是在我办租车手续的这半个小时时间里,我是门店里唯一驻足的客人。
我趁着有Wi-Fi,设置好了导航,出了租车点,上了高速,通过收费站,拿了卡: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我怎么出收费站呢?索性,去下一个服务区找个自动取款机取点现金吧!于是我来到航头服务区,没有找到自动取款机。“没关系!”我想,这个服务区大概比较小比较偏,“我去我熟悉的枫泾服务区,一定有取款机,并且取了钱正好过收费站!”于是在枫泾服务区我停下车,为了保险起见问了在那边工作的人“有没有ATM”,对方:“什么是ATM?”总之,这里也没有。
好消息是,从枫泾出省界,从上海境内进入浙江境内,不需要通过收费站了。我的美国手机号也反应了过来,可以漫游上网了。于是到了杭州出高速的时候,我使用微信支付成功通过了收费站,没有麻烦收费站工作人员给我开热点。这一路导航都在絮叨:前方超速拍照,前方区间测速拍照,前方ETC拍照,前方压线拍照,前方使用手机拍照。高速公路真是适合出片的好地方呢。
萧山机场还车倒是没有花什么时间:开车找到还车的地方,停好车,门店的小哥帮我取消昨天的车辆押金预授权,再帮我刷一个违章预授权,就好了。同时还有两个客人还车,他们都不需要预授权,直接手机上点个按钮,“可以走了是伐?”“对的。”
2025-02-02 08:00:00
我之前并不知道阿根廷曾经侵略过加利福尼亚,现在你我都知道了。
你是一个乌脖司机,你把乘客送到蒙特雷水族馆,重新起步,离开了那一行罐头厂1,借道大卫街(David Ave)转到灯塔街(Lighthouse Ave)一路向东。开着开着,你看到一个美军基地的牌子,转进那条小路,开上那个小山坡了。你没有直行:那是军事基地正门。你先向左急转弯,再向右急转弯,把车停在了两间小木屋门口,拾级而上,进了右边那一间2。这里有个名字,叫做Presidio of Monterey Museum,蒙特雷要塞博物馆3。
这个小房间里有三个人,正在热烈地聊天,见到我进来,其中两个人马上向第三个人道别,出门去了。于是这第三个人转而和你打了招呼。这是位大爷,穿着浅绿色制服,和国家公园的ranger没有什么两样,胸前也别着姓名牌。你简单答谢之后,他就继续兴致勃勃地讲起“水牛步兵”(Buffalo Soldier)怎么从菲律宾来到这里,讲起他们后来又去优山美地做那边的第一代ranger,讲你没敢进去的军事基地原来的规模,现在的规模,讲蒙特雷之前这里那里的军事基地,并且给你看各种各样的地图,告诉你蒙特雷是多么安全的城市:因为现在仍有相当规模的军队驻扎在这里。二十分钟过去,两个其他什么人走进了这间小木屋,于是大爷去和他们俩打招呼,你的手上多出了一沓打印的资料,以及蒙特雷各个时期的一些地图。
但你没有夺门而出,因为这里其实布满了展板和陈列品,你却连第一个展板,关于“水牛步兵”的,都还没看完呢。你决定留下来仔细看一看。看过几个展板后,你觉得有张照片上的人像是黎元洪,展板上的文字也有些意思,于是你读了起来:“尔等速降,资财献上;尔若不从,化尔城为齑粉!”
你试着让DeepSeek翻译了一下,但是没采用。
1817年,一天,黎元洪,不,准确地说是伊波利托·布沙尔(Hippolyte de Bouchard),从阿根廷政府4获得了“私掠许可证”,他可以带领战舰,以阿根廷军队的名义,掠夺敌国西班牙5的商船。很快他就指挥一艘“阿根廷号”护卫舰出港抢钱去了:路线是阿根廷——马达加斯加——菲律宾——夏威夷。继续向东航行,1818年11月23日,布沙尔来到蒙特雷要塞外海,向当时属于西班牙帝国领土的蒙特雷发出了那道劝降书。西班牙人没听他的,于是他履行了承诺,夺了城池,竖了旗帜,烧了要塞,偷了牛群,没有伤害普通居民,也没有伤害冯巩。六天后布沙尔带队离开,沿加利福尼亚海岸南下,顺道也侵袭了一些地方。所以,阿根廷确实是侵略过加利福尼亚的,有清嘉庆年间诗句为证:“布沙尔帆船下加州,西班牙王气黯然收”。
他生于法国,不远万里去支持阿根廷人民的革命事业,这是什么精神?
你继续在小木屋看,看到史迪威的照片和展板,原来他也常来这里:1913年他还是个普通军官的时候,曾在蒙特雷要塞服役。1940年他已经是高级将领,又回到蒙特雷扩建要塞,训练军队。后来他从这里出发去中国,之后他和蒋介石的那些事我们就熟悉了,但是展板并没有细说。
他本来打算归隐南边不远的卡梅尔,却在旧金山的Presidio郁郁而终。
已知嘉庆年间蒙特雷属于西班牙而民国初期蒙特雷属于美国,那么蒙特雷是怎么归属美国的呢?你和大爷告别:他们三人还在热络地聊着。你从小木屋走出,沿着小径走到山坡的最高处,这里有一座纪念碑,纪念一个叫Sloat的人。道光26年(1846年),美墨战争真的爆发了6,Sloat出兵从墨西哥7手中夺取了蒙特雷。你原路下山,开车离开,去蒙特雷的历史街区继续访古。但你并不知道,小木屋对面的另一排小木屋背后,有布沙尔袭击蒙特雷的纪念地,阿根廷国旗在那里飘扬,直到你为了把这次的经历写下来去重新看看地图,你才发现你和这里失之交臂。世界上给侵略者立碑纪念的地方不多,你因为错过了这个纪念地感到遗憾。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在这里有独特的应景方式:蒙特雷气候受加利福尼亚寒流影响。
你突然想到,既然道光26年美国才夺取蒙特雷,那么道光24年,还没拥有加利福尼亚的美国,是从哪里派出军舰来到中国,以军舰为后盾,和清朝签署《望厦条约》的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还挺喜欢去小众的博物馆,例如这个,现在想必不是那么小众了。
本文当然参考了多篇英文维基百科条目,因此重发我若干年前为维基基金会号召捐款的小文。GenAI时代维基更需要支持。
写作过程中发现了hmdb.org这个网站:hmdb是historic mark database的缩写,这是一个crowdsource的,小众且非营利性的网站,似乎完全靠个人和志愿者维护,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历史纪念地的信息和照片,相见恨晚。
其实是那条街叫做Cannery Row,Cannery是罐头厂,Row是“行列”里的行。曾经这条街上有很多罐头厂,斯坦贝克写了一部小说Cannery Row,于是这条街就改名为Cannery Row了。后来这里的罐头厂全部关门了,成了夫子庙田子坊一样的旅游区。 ↩
左边那一间是卫生间。 ↩
Presidio是西班牙语要塞之意。旧金山也有Presidio,也曾完全是军事要塞。 ↩
算不算政府,我也不确定,阿根廷1816年宣布独立,但还要两年后他们才赢得独立战争,就像美国从宣布独立到真正独立也花了些时间一样。 ↩
那时正是玻利瓦尔和圣马丁他们在南美洲轰轰烈烈谋取独立,让西班牙国王焦头烂额的时代。 ↩
四年前,另一个美国海军将领以为美国和墨西哥爆发战争了,就出兵占领了蒙特雷。后来发现是乌龙,就撤走了,转道去夏威夷帮助了夏威夷王国复国——真是个和假途灭虢相映成趣的好故事。详情。 ↩
1821年墨西哥独立战争结束,自此蒙特雷归属墨西哥。 ↩
2024-11-11 08:00:00
这不是我第一次写老兵。在二零零几年的时候,我喜欢泡一个军事历史论坛,名字忘记了,只记得和总版主戴良(使用戴安澜照片做头像)和“板油”突击步枪(使用孙立人照片做头像,我自己也使用另一张孙立人照片作为头像)以文会友,竞相发长帖并且频繁讨论。有一次我把我爸当兵时候的一些经历写下来发帖,在论坛上也很受欢迎。不过我没有拿去给我爸看,因为有点不太好意思,想着“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以后总是有机会的。近二十年过去,老兵并没有凋零,谁知道论坛早早地凋零了,这篇文章(以及在那个论坛上的其他文章)我也找不到了。去年的乌兰故事,其实是第二次写了,显然没什么反响,没有人问过我茅台酒和中华烟之外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旧金山湾区的东北一侧,圣弗朗西斯科湾和圣帕博罗湾(San Pablo Bay)之间有座城市,叫做Richmond:这名字如果在弗吉尼亚,就叫里士满;在加拿大温哥华,就叫列治文。其实也可以叫做富山:rich意富,mond意山。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许多妇女走进这里的兵工厂工作,留下了Rosie The Riveter这一美国现代史上的重要篇章,关于这段历史,Richmond有一座不错的小众博物馆,值得一去,这里略过不表。
1940年,有个名叫Bruce Bishofshausen的年轻人,从(亚利桑那州的)迈阿密来到这里,住在Richmond的第六街329号。他网球技术不错,热爱音乐。后来战争打响了,他去德克萨斯州(也是他的祖籍地)Lubbock参加了“陆军空军学校”(Army Air Force Academy),于1942年8月毕业。随即入伍:此时他已经改姓,成为Bruce H. Brown了。他加入了第401轰炸机中队(401st Bombardment Squadron),成为一架B17“空中堡垒”轰炸机的副驾驶,驻扎在英国,参加对德作战。与他同机的还有其他八人。
1942年12月20日,Bruce以及他的战友们从英国剑桥郡驾机出发,去空袭法国境内塞纳河畔罗米伊(Romilly-sur-Seine)的军事目标。不幸的是,他们被纳粹德国的战斗机击落,只有一人幸存,包括Bruce在内的其余八人全部阵亡。他们的遗骨当时被埋葬在当地的墓地,战争结束后被迁葬到位于诺曼底的美国军人公墓(就是《拯救大兵瑞恩》片头,老年瑞恩去祭拜的地方)。不过,当时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所以他们是作为无名烈士被安葬的。
又过了二十年,也就是大约1964年,在德克萨斯州,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她奶奶家发现了一个盒子,里面是她的堂兄(确切地说,是second cousin,有共同的曾祖父母),Bruce Bishofshausen的照片,引发了她的兴趣。不过,家族里没人知道他的具体下落,只知道他很久以前死于飞机坠毁,可能是在北非。小女孩长大后,通过各种方式查询她堂兄的下落,但是一直没有成功。一直到2019年的一天,美国国防部的一名研究员联系了她:“有没有可能Bruce Bishofshausen和Bruce H. Brown是同一个人?”循此线索,当年的小女孩提供了DNA样本,DNA检验的结果表明,在诺曼底安葬的无名烈士中,有一份遗骨确实是属于Bruce的。2023年9月22日,美国国防部负责寻访失踪战士的办公室正式将Bruce的状态更新为“寻获”(accounted for)。在同一天,另外三位Bruce同机的战友(分别来自田纳西,俄亥俄和纽约)也状态更新为“寻获”。仍有三位战友(分别来自新泽西,科罗拉多和南卡罗来纳)的遗骨仍未寻获。
今年十月,老兵Bruce的遗骨回到美国,安葬于休斯顿国家公墓。Richmond市将10月25日设置为他的纪念日。
如果我没有在10月20日下午临时去一下图书馆,并且花了一些时间阅读当天的旧金山论坛报的话,那么我大概率不会读到Bruce的故事并为之动容。今天,11月11日,美国的老兵节,我从纽约时报读到另一个老兵遗骨被辨认的新闻1,又想起这个故事,决定把它写下来。本文参考了旧金山论坛报的报导,美国国防部关于Bruce的页面,以及Richmond市对Bruce的报导。
迄今为止,美国仍有七万两千名二战失踪人员未能寻获。
他叫Jeremiah,列兵,来自芝加哥,有一张娃娃脸。1945年1月在德法边境地区遭突袭阵亡,殁年十九岁。 ↩
2024-11-07 08:00:00
我第一次来上海,是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十一假期。记得那次来到了苏州河与黄浦江的交汇处,公交车已经不能再前行,我和几个朋友走过一座桥,挤进汹涌的人潮中,经过外滩、南京东路、人民广场和部分南京西路(路上常常有人挥起充气锤子什么的互相暴揍一顿,有时候把手无寸塑的我们也顺便暴揍一顿),最后在石门一路地铁站附近的一家茶馆通宵打牌度过。大学毕业后到上海工作,没几天我就故地重游,但已经不记得四年前是不是走过了大名鼎鼎的外白渡桥。但是后来,另一个可能性被永久地抹去了。这一回,我和家人也来到了外白渡桥,也沿着外滩、南京东路、人民广场和部分南京西路这样的顺序走。
足迹图
这一路有一些变化:置地广场人去楼空了,对面原本有一家优衣库,如今优衣库没有了,有了各种各样的动漫店,我看不懂,不过很多年轻人来,热闹非凡;以前的上海美术馆,我总是拖着没有去参观,“人民广场这么方便的地方,想去随时就去了”以及“等下次双年展的时候去吧”,谁知后来就没有美术馆了。这次第一次踏进这里,已经变成了历史博物馆。这一路也有不变,例如和平饭店(不过与我对和平饭店的印象有点差距——因为我的印象有点怪异),国营店的沈大成青团,“十里南京路一个新世界”的新世界城商场,以及这次我们住的,已经有点显旧的一家酒店。
二次元入口?
我们没有走到曾经的石门一路站,走回我们住的酒店就结束了。这家酒店对我来说不算陌生了,在上海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和一部分同事,跟着我们的“主任”(其实他的正式title是team lead,但是名片上是主任,年龄比我稍大几岁)来过这家酒店,参加一个技术会议。会议的内容已经不太记得了(记得有Chris Richardson来讲CloudFoundry,当时属于VMWare,如今CloudFoundry独立了,VMWare被收购,员工大都被裁了;还有一个来自法国的程序员,还开设了微博叫做“快乐的法国极客”,做了一个讲座,不记得内容了,但是很快他也就不用微博了,或者他从来也没有用过),印象里中午的饭和下午的点心很好吃:毕竟当时没见过世面。我们还碰到另外一个同事:记得他当时刚毕业入职没多久,还不知道可以用公司经费过来,是自己请假自己掏钱来参加的。不过,如今问起他,他已经不记得这个会,也不记得后来有没有让主任给他报销,我也不能问主任了,因为主任已经去世了。
后来我有一次来上海办签证,我们一家就在这家酒店住了,因为离梅龙镇广场的美国签证中心不远。记得那次(2016年12月)有一天晚上在回酒店的路上,在人民广场地铁站九号口,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问我骑车到静安寺怎么走,我告诉他们南京西路大概不能骑自行车,需要走那条叫凤阳路的小路往西,他们道谢走了,我心中称奇,路上这么多的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一个已经离开上海,只是恰好在这里常常骑过车的人,是个适合问路的人呢?我不知道他们那次有没有顺利骑到,后来他们人生路上又去到了哪里。年轻,总是有无限可能。
如果这两个年轻人是从虹口骑过来,那么如果有可能骑过一条叫江西中路的小路。之前我从虹口骑过来的时候,总是过乍浦路桥,总是骑江西中路,道路狭窄,电线密布。如今,这条路两边的房子还是差不多原来的样子,不过有了些新的宣传告示,看起来这边终于“拆到了”。当然,这一片区有许多“优秀历史建筑”的标志牌,我没有注意“优秀历史建筑”会不会对拆迁免疫,不过我知道不是所有房主都乐意自己的房子作为古迹受到保护的。
我拍到的时候,“酝酿期”和第二奖期都已经过去了。
最后来说说我对和平饭店的怪异印象吧。赵薇有一部电影《夜·上海》,是我还在上海时全然被上海主题吸引从头看到尾的。电影的情节诡异,不值得花时间。男主角(一个日本人)晚上从位于陆家嘴金茂大厦的酒店走路溜达出来,在身无分文,没有手机(当时可能还没有IPhone),没有交通卡的情况下,很快在浦西徐汇区汾阳路一带出现,他是怎么渡过黄浦江的呢?后来他和赵薇相遇,在和平饭店背街的巷道里在这座优秀历史建筑的墙上乱涂乱画,也没有惹来任何麻烦,我对影片中优秀历史建筑的遭遇深表痛心。
然而2024年终究还是有人在优秀历史建筑上乱涂乱画了,艺术还真是源于生活啊。
按居住时长来算,上海是我的第三故乡。路过时间很短,也没有特地重游什么故地,但青春记忆随处可见。下次再会。
2024-11-05 08:00:00
今天是2024年11月5日,美国大选日。我开始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美国各地的投票站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
十二年前的选举季,我们住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一座公寓里。有一天一群大学生来敲门,热情洋溢地:“你准备好为奥巴马和拜登投下你们的票,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国家了吗?”我们:“呃,我们不是公民,不能投票。”他们依然热情洋溢地:“没关系!请支持奥巴马和拜登!”就去敲下一户门了。后来我们离开了匹兹堡,但是我们的手机号至今仍然是匹兹堡的区号。今年的选举季,我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条拉票短信。刚开始我见一条删一条,后来我改弦易辙,每条短信都看:我的大略统计是,十条短信里,八条是为特朗普拉票的,一条是看起来为哈里斯拉票但是仔细一看是反讽哈里斯来给特朗普拉票的,还有一条是真的给哈里斯拉票的。我原本以为,这反映了宾夕法尼亚的选战完全被特朗普阵营把持了宣传高地,直到我收到这样一条短信:“凯文啊!作为共和党员你一定要早点出来投票啊!”原来我的手机号的前任主人是注册共和党员,那难怪了。不管怎样,这些短信对于特朗普阵营来说是白发了。
昨天下午,我家也有人敲门,是一个本地候选人,我家人开的门,候选人说了些什么,我家人说“我们已经投过票了。”候选人扭头就走了。我其实是投了这个候选人的,但听说了这事后,一时想去把我的选票找回来重填1。投了票又后悔这样的事,也不鲜见了,例如四年前我们这里投票罢免了之前投票选出来的市议员。又例如今年加州的第36号提案(对于零元购的累犯和拥有毒品的人,让他们更容易进监狱),就是要推翻加州2014年选举的第47号提案。提案的支持方和反对方各有各的道理,各自募集了上千万或数百万的费用。KQED的投票者手册对这个提案,以及选票上的每一个选项都中立而详尽地列举了信息。对于选票上的每一个选项,我也自己做了自己的due diligence来选出最符合我的价值观和利益的选项,之后的事情,就交给程序。
现在是太平洋时间早上九点半。看到的读者朋友如果可以投票但是还没有投票,请出门投票,这很重要。
开玩笑的,选这个候选人也是我做了研究得出的结果,不需要改。 ↩
2024-09-22 08:00:00
年初,电影《热辣滚烫》热播,谁能想到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在从美国到英国的飞机上呢?反正我自己是没有想到。我其实也没有想到今年又会再来一次伦敦,不过最终还是在雇主的business利益驱使下,在亲友后援团的支持下,在九月的一个星期六成行,为期一周。
飞机上看电影
仅仅第三次来,居然已经有了轻车熟路的感觉。航程一路无话1。到了机场我直接买了牡蛎卡以及七日票,跟着标志走去伊丽莎白线,站一路到市中心,下车,出站,找到宾馆签到,扔下行李,转身出门,消失在伦敦茫茫人海中。
追忆口罩末年夏五月2,我还没有阳过。一天在一个视频会议上,话事人说:“我们下个月去伦敦开个三天的会吧!”我一惊:“我没有英国签证!”懂的人说:“那你赶快去办签证?”不懂的人说:“什么叫签证?”很快其他人去聊伦敦的吃喝玩乐去处了,我开始弄签证:需要准备材料需要约时间面谈需要这个需要那个,并且旧金山早已经没有了可以面谈的位置,于是我必须先去到洛杉矶去签证面试,拿到签证才能去伦敦,就如同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一个出差也需要另一个出差来促成。不过总之business reason合情合理,一笔对个人来说昂贵的“加急签证”费和公司的业务比起来也可以忽略不计,我提前一晚飞去了洛杉矶,赶第二天一大早到VFS的办公室,来了个VIP待遇的签证面谈,秒过,居然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Culver City(洛杉矶市区和机场之间的一个近郊城市)看看NPR(美国国家广播公司)西部总部,Culver City downtown溜达一番,以及去附近的Baldwin Hills登了个高,再去赶中午的飞机回湾区。我的护照过了几天寄回给我。
当时拜登政府还有这样的要求:如果从海外来美国,必须有核酸阴性证明。不过,到了我出差的前一周,拜登政府把这个要求取消了,从海外随便回美国,喜大普奔。不过,国门可以进,我也不想带病毒回来进家门,并且之后我们还安排了去总统家参观,他家也还是要求不要带去Covid病毒的,于是我还是带足了口罩,从上飞机开始,我就一直戴着口罩了。
摘掉口罩是在希思罗机场入境的时候了:我小心翼翼地和海关官员沟通,他也很严肃,按照程序问一些问题,后来我回答完一个问题后他说“哦你在Facebook工作啊”就直接敲章放行了,不明觉厉。当然刚刚踏入英国边境的我还是小心翼翼:小心翼翼重新戴上口罩,小心翼翼打Uber,小心翼翼找适当的车门上Uber,小心翼翼下车,小心翼翼办酒店入住,小心翼翼一切。待我出了门,买好地铁票,进入地铁车厢,发现一路上只有我是戴着口罩的。
隔天开始开会,我戴着口罩进去,发现又只有我戴着口罩,我有点感受到压力,默默摘掉了口罩。不过,很快另一位来自湾区的同事3戴着口罩进来,确认过眼神,我又把口罩戴了回去。之后三天的会,我就不再摘口罩了。到了第三天早上,一个英国同事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不来开会了。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又发消息说:“不好!我测了一下好像Covid中招了,你们也都测一下吧!”这一下会议室里热闹了,一大半人从包里掏出了口罩,包括N95口罩,纷纷戴了起来。我和那位湾区同事又确认了一下眼神,我觉得他的眼角闪现了一丝笑意,因为我可能也是。后来听说,其实这个同事没中招,只不过他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去看测试结果,测试结果早已漫漶了。
不过工作归工作,来到了伦敦还是要尽一个游客的义务的。我自己,以及有的时候和同事,利用伦敦六月日照长且不下雨的特性,以一种特种兵的形式走马观花了一堆地方: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海德公园、绿园、白金汉宫、威斯敏斯特教堂、大本钟、伦敦眼、大英博物馆、大英图书馆、伦敦塔桥、哈利波特站台、唐人街、特拉法尔加广场、皮卡迪利等等。还见了许久未谋面的一位高中同学,听了她的建议,在福南梅森买了很多饼干和一点点茶叶4。
那一周我周五中午的飞机回湾区。出发前的早上我特意去了办公室,可以免费做一个核酸:看看自己有没有中招,可不可以进自家门和拜登家门。做完就奔去机场,一路口罩回家,很快也收到结果了:阴性。后来我在家里打印了核酸结果带去拜登家,他家压根没看。
时间过得很快,去年又来一次,这回是第三次伦敦之行了,所以标题叫做三伦行。这回我第一次去泰特现代艺术馆,第一次看歌剧魅影5,第三次去大英博物馆。第一次去狗牙6排队,第二次去阿森纳礼品店购物,第三次去福南梅森买饼干和茶叶。第一次参观了高中同学家,第一次品尝葡萄牙特色菜:土豆炖和尚鱼。也第一次在伦敦结识新朋友,是在一家新疆菜馆吃饭时的邻桌,他们都来自英国名校,我们相谈甚欢。
第一次去大英博物馆时,最喜欢这位随和的观音菩萨。
第二次去大英博物馆时,印象最深的属于“晚清百态”特展的这幅“平准图”了,每个人都表情各异。
也是上次在大英博物馆看到的黄金丰饶角。今夏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看到类似的兽首玛瑙杯。
这次去大英博物馆我不再特种兵了,仔细看了看钱币展厅。他们是读“开元通宝”的。但我看到这里的大历元宝,对开通元宝的信念更坚定了。
在西安看到过的和同开珎,在这里也看到了。
津巴布韦纸贵:把这些字印在钱币上,比印在纸上便宜。
好久没看到外汇券了。
泰特当代艺术馆的龙猫巴士。
左上角周恩来访问加纳时与恩克鲁玛在他的城堡里打乒乓球的照片,我第一次看到是小时候在《纵横》杂志上,第二次是在泰特当代艺术馆。做裁判的是陈毅和成元功,后来1966年恩克鲁玛在访华期间被政变推翻,成元功文革期间被下放。
其实也有话,因为我一边看《热辣滚烫》空少一边帮我整理小桌板,空少把我的饮料打翻撒我身上了,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他和我谁还不是个辛苦打工人呢?并且即使是我自己整理小桌板,我也可能把饮料打翻撒我身上。 ↩
2022年。当然是事后才知道是末年。小时候看历史年表,佩服那些“后主”,“末帝”都很有预见性,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代,于是早早管自己叫“后主”。偶尔看到“后主”后面还有“幼主”就嘲笑这次的“后主”估计得不太准。后来才明白这些帝号是后人加的,没有人会管自己叫“前废帝”“东昏侯”这样的。 ↩
这位同事也是得到了老婆孩子的批准才来。后来他在大裁员的时候中招了,我很想念他。 ↩
Fortnum & Mason,总店在皮卡迪利街,在圣潘克拉斯车站有个小分店,在希思罗三号航站楼有专柜。饼干果然好吃,茶叶也不错——用他们的茶叶做出来的茶叶蛋非常香甜可口。 ↩
我邻座的老爷爷和老奶奶都戴着口罩,我们还聊了几句。这次我也只在这个剧场看到有人戴口罩,而我自己全程没有戴口罩。 ↩
Goyard,接待我的中东大哥给我推销一个限量款,说买到就是赚到。后来我啥也没买,等以后和老婆一起来再说了。并且,不买立省百分之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