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3 18:57:41
2025 年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我也不免俗写一下总结和展望。
我 2023 年底离开了 TapTap,2024 年在 EMQ 管研发团队。这是一个朋友的创业公司。因为创始人是美籍台湾人,员工也大半在台湾,所以公司文化算是东西结合。每个公司从内部看都会有一堆问题,但是从我的偏好来说,EMQ 人比较少、关系比较简单、团队和同事之间的沟通方式比较体面,我相对更能适应一些。
职业生涯到现在,我对公司管理最深的体会是业务方向对,在做正确的事是最重要的,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业务上停滞,管理者又缺乏办法的时候就很容易开始卷成本和绩效。因为寻找好的业务方向很难也很不确定,而短期的降本增效很有确定性。辞退掉一些人一定能把成本降下去;绩效上的压力也很容易让大家看起来都很努力。但很少有公司失败是因为员工不够努力,也很少有公司成功是因为员工加班够多。确实有很多成功的公司员工也都很辛苦,但往往是因为他们看好公司的业务,相信自己的努力能换来足够高的回报,自然会更有动力。Google 的成功不是因为 OKR,而是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
最近得知所有原 LeanCloud 的同事都已经离开心动/TapTap 了,而原来 LeanCloud 的开放资源网站也已下线。其实也是预料之中。在并购之后心动和 TapTap 经历了很大的变化,对从 LeanCloud 过去的同事来说文化和管理方式也就离预期越来越远了。LeanCloud 作为一个 VC-backed startup 没有很成功,主要原因是我的一些错误的判断以及能力上的短板,但 LeanCloud 的很多同事都是很优秀的。让人比较欣慰的是虽然前后在 LeanCloud 工作的同事只有几十人,但是他们后来创立了十几家公司,有的公司还是多位前同事创立的。
经过在新公司的这一年我基本熟悉了公司的业务,2025 年我希望自己通过在工作上多完成一些原来不熟悉的事来把收获最大化。我选择加入 EMQ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和创始人的朋友关系,希望能帮助他们渡过一个关键阶段。未来离开的时候应该大概率还是会做些自己的事,不太可能会加入别人的公司了。继承和管理一个即有的团队是件比较痛苦的事,因为我一直认为招聘是对管理最重要的事,只要招到有内在动力、对自己要求高的人,其他管理问题都容易解决。继承一个现有团队等于放弃了对最重要环节的把握,后面要在应对短期业务压力的同时去改变已经积累成型的文化和团队构成是个漫长和困难的过程。对于我这样不善画饼的人来说,尤其难以改变没有内在动力的人。
2024 年正好按照计划看完了 25 本书。其中我最喜欢的是:
2025 年我定的目标是 30 本书。虽然看书的速度在逐步加快,但还是赶不上 wish list 增长的速度,想看的书总是永远看不完的。
我儿子也很喜欢看书,但是以小说为主。回想起我小的时候,似乎有个趋势是小时候很喜欢看小说1,而现在看的却几乎都是非虚构类的作品。因为想看的其他书太多,就不太愿意在小说上花时间。虽然会有意识地尝试,但是很少有能持续看下去的。其实小说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也许我今年会发现一些自己会喜欢的小说类型。
疫情之后因为外部环境的变化和我自己的改变远行的旅游少了,今年除了回云南之外,去了香港、澳门、新加坡、泰国,都是周边距离近的地方。我计划今年夏天做一次两三周的远行。
学小提琴是我过去十年对生活有最多正面影响的选择之一。这是件纯自娱自乐,需要花大量时间而又没有任何财务收益的事,但它带我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在阴郁的时刻带给我充实、快乐和平静。我在北京的时候有一位老师,不过后来疫情开始就不得不中断了,再后来我搬到了上海。虽然这几年也会抽时间练习,但是没有方向和诊断就进展很慢。因为成人不能像小孩一样有固定的时间上课,所以找合适的老师很看缘份。所幸最近找到一位可以灵活约时间的老师,希望今年在这方面能有明显的进步。
我过去用过各种 GTD 应用,从 Remember the Milk, 基于 Emacs org-mode 的任务管理系统到 Apple 的 Reminder,但是一直都效果不好,容易积累下很多未完成的 todo。2024 年我开始用纸质笔记本来管理待办事项,发现这才是最有效最可持续的方式。主要有两个原因:
很多互联网应用,比如外卖等等,虽然直接的结果是提高了效率、提供了很多就业机会,但是从大局和长远看对社会的影响未必是正面的。这个话题也许后面值得单独写一篇探讨一下。
每到新的一年都会希望能比上一年多做一些事。即使按照人均寿命最长的国家的标准,我也已经走完了人生的一半。越感受到时间的珍贵,也就越想能做更多事。
比如我们这代人小的时候男生基本都看过金庸,女生基本都看过琼瑶的小说。 ↩︎
2025-01-03 14:37:11
过去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因为懒基本从没写过游记。每次出游别人写的内容给我带来了很多便利,也避免了很多麻烦,所以我准备此后尽量在每次旅行之后也写一写。除了能给人借鉴,也作为自己将来的回忆。关于行前准备我推荐一个网站 Wikitravel,上面会有很多国内内容平台上的游记攻略没有的内容,特别是中国游客不常去的小众之处,可以作为补充。
我小孩上的双语学校因为在圣诞和新年之间外教放假,学校的 project week 允许学生请假,所以我决定趁此机会带他旅行一下。因为时间有限不能去需要超过一周的地方,就选择了我也没去过的曼谷。不需要签证也比较方便。
因为是节日,看了一下喜欢的酒店价格都不划算,就选了 Somerset Rama 9 服务公寓。上次住 Somerset 还是在 Google 工作出差到北京时住他们的中关村公寓。后来看其实是个比住酒店更好的选择,因为在住宿超过两三天的情况下,公寓里有微波炉、洗衣机、大冰箱和餐具等就会比酒店要方便很多。空间大住好几天也会比较舒服。公寓旁边就是一个很大的夜市 Jodd Fairs Rama 9,可以吃海鲜夜宵、体验泰式按摩。
泰国规定入境必须每人带一万泰铢或等值外币(差不多 2000 人民币),如果抽查的时候拿不出可能会被遣返。过边检的时候那个姑娘把手机架在旁边边刷短视频边处理,按了指纹拍了照就过了。不知被抽查现金的比例有多高,不过最好还是按规定准备好。我没有提前兑换货币,到了之后在商场里的 ATM 取了 5000 泰铢,手续费 220 泰铢(按次,和金额无关)。后来才看到公寓对面就是中国大使馆和中国银行,在中国银行的 ATM 或许就不用交手续费了。后来尽可能用支付宝和信用卡,现金有点紧张但正好够用。大的商场一般可以用支付宝或者 Visa/Mastercard 信用卡,街头和夜市的商贩一般只收现金或本地的 PromptPay(一个扫二维码支付的应用).
我们前两天包车去曼谷周边。第一天去大城府(Ayutthaya),这里是泰国原来的首都,战乱中被缅甸军队占领,主要的庙宇和宫殿都被毁了,所以参观的主要是遗留下来的废墟和经过部分重建的遗址,包括邦芭茵夏宫(Bang Pa-In Royal Palace)、玛哈泰寺(Wat Mahathat)、崖差蒙空寺(Wat Yai Chai Mongkhon)、佛脚印寺(Prasat Nakhon Luang)。我对于泰国的历史和佛教都不太了解,所以就是作为外行走走看看。
第二天去了美攻铁路市场(Mae Klong Railway Market)、丹能莎朵水上市场(Damnoen Saduak Floating Market)和暹罗古城(Ancient Siam)。铁路市场对我来说是一个 highlight,因为全球可能没有其他地方是这样的。游客去的水上市场很商业化了,据说现场买船票需要会砍价,否则容易被宰,所以我提前向包车的服务商买了票,102 人民币一条船,三个人。码头附近船很拥挤,其实就是让你坐船购物一圈。你的每笔交易掌舵的船家应该都有分成,半小时左右的船程结束的时候还会主动要小费。为了避免尴尬最好提前准备几十泰铢的零钱。
暹罗古城是一个大公园,有很多泰国各地名胜古迹的复制建筑,因为都是新建的,没有 Ayotthaya 那样的历史感。而且网上看到的无人机拍摄后经过重度处理、饱和度拉满的照片和现实中看到的景象还是差别比较大的。不过因为带着孩子,租个电动车在里面开一圈也挺有意思。
因为我到之前在携程预定了接机,服务商加了我的微信,所以这两天包车就直接向他购买了。后来看了一下,可能还是在携程下单比较划算,差不多的价格可以有中文司机服务。我们的司机是个年纪挺大的泰国人,只会很简单的英语,看起来应该至少 70 多了。开车很快,但是常走错路,Google Maps 导航也用的不是很熟,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后来我得自己看着 Google Maps 以确保方向是对的。但是想到如果家境好谁都不会年纪那么大还出来工作,遇到脾气不好不理解的客人可能还要被责怪,我还是每天都额外给了他小费。
后面三天都在曼谷市区,行程就相对休闲。第三天见了一位我 Ph.D. 导师介绍的新朋友,她是一位前两年曾在 Yale 访问,目前在曼谷本地一所大学任教的 Fulbright Scholar。她带我们去了大皇宫、卧佛寺(Wat Pho,其实意译应该是菩提寺)和 ICONSIAM(暹罗天地)。在皇家的宫殿和寺庙都是外行看热闹,没太多可写。比较有意思的是在卧佛寺看到了很多中国的形似关公等人物的石像,是以前到中国的商船为了压舱带回来的。
大皇宫门票除了包含和皇宫在一起的另外两个景点,还包括观看泰国传统的面具舞(只有周末有)。因为剧院在另一个地方,所以在皇宫出口对面有一个集合点可以等大巴接送,按照牌子上的说法是 15 分钟一辆车。我们和一些其他游客一起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车,就决定直接走过去。在下午的炙热中走了 20 多分钟后,看到剧院门口贴着一张纸说这几天关门。沟通非常不靠谱,应该在大部分人等车的地方贴个通知。
曼谷中心有个独特的公园 Lumphini Park, 里面有很多野生的蜥蜴(water monitor),是个值得走走的地方。
这里的唐人街是我去过的最热闹的唐人街,主路两边挤满了游客和小吃摊。但可能因为口味不匹配,我个人觉得吃的一般。
这次也去了几个大商场。公寓旁边有 Central Rama 9,里面有很多餐厅,底层有超市,每天晚上回来后买点水果、牛奶之类很方便。ICONSIAM 可能是曼谷最高端的商场,以奢侈品牌为主,去那里最主要是吃饭,餐厅选择很多,也有个很大的小吃市场。可能因为靠近新年,广场上每天都在开演唱会,人特别拥挤,几乎是找门逃出来的。还有一个是 centralwOrld,除了大牌之外有一些泰国本土品牌,对面有个很大的 Big C 超市,可以买本地的零食和特产。
我们也尝试了曼谷的所有公共交通系统,包括地铁(MRT)、轻轨(BTS)、公交和轮渡。和中国大部分城市不同的是,它们是完全独立的,有不同的购票系统,不能一卡通用。对中国人最友好的是轻轨,自动售票机支持微信和支付宝。其次是地铁,闸机可以刷支持 payWave 的 Visa 卡或者支持 PayPass 的 Mastercard 卡(卡上有像声波的标志,国内招行单标外币卡、香港 HSBC 的卡应该都行),Apple Pay 估计也行,但是没试。所以建议有几个人就带几张卡去当地铁卡,省去在售票机用现金购买的麻烦。轮渡有在湄南河两岸摆渡的(比如从大皇宫附近到郑王庙),也有沿着河在两岸码头停靠的(比如 Blue Flag 线可以从郑王庙、卧佛寺到唐人街,再到 ICONSIAM)。只能用现金买票,同一条线不管在哪里上下价格都一样。
公交最硬核,是人工售票,而且售票员一般不懂英语,乘客里也大部分是本地人,交流很困难,建议不要尝试。我们最后一天晚上在 centralwOrld 附近因为人太多太堵打不到车,就按照 Google Maps 公交导航坐上了一辆公交车。经过一番困难的沟通买了票后,发现走的不是 Google Maps 上的路线,就决定继续坐到大方向偏离的时候再下来打车。所幸虽然路线不一样,最终还是到了我们住处附近。
除了公交外,用 Grab 打车也很方便,绑定了信用卡或者支付宝后就可以像国内打车软件一样使用了。据说曼谷出租车宰游客的现象还是比较普遍,所以不善于砍价或对当地行情不熟悉的人还是用 Grab 比较好。打车价格比国内略低。
最后说下小费问题。泰国传统上是没有小费文化的,不过因为美国游客多了,可能一些地方的人还是会有所期待,所以我觉得作为游客还是可以适当给一些小费(有个例外是餐厅,很多正式餐厅的账单已经包含服务费,可以留意)。大部分泰国本地人的收入很低,所以同样的金额对你可能无所谓,却有可能让对方很开心。
2024-11-19 08:00:00
提起 Richard Dawkins, 大部分人想起的是他的第一本书《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他后来写的 the Blind Watchmaker 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和进化论相关的一些问题,我最近看了后觉得同样有趣和重要。和自私的基因一样,这本书比较老,第一版出版于 1987 年,但是内容一点都没有过时。现在能买到的大部分是 2016 年出的 30 周年纪念版,作者在前言里说他几乎没找到需要修改的地方,看完之后我不得不同意。
这本书的书名来自于一个叫 the watchmaker argument 的支持造物主存在的论证。大致的内容是:如果你在路边捡到一块奇特的石头,尽管它的纹理或者形状很精妙,你也能相信它是通过一个自然的过程偶然形成的。毕竟天下有那么多石头,总有一些会具备看来奇特的性状。但是如果你在路边捡到一块表,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样精密的物件是一个自然过程的偶然结果,而不是来自于一个制表匠的刻意设计。自然界和生命的复杂度远远高于一块表,所以更不可能是偶然形成的,有意识有目的的造物主一定存在。这个论证最早出现在英国人 William Paley 的书里,但在他之前的牛顿、笛卡尔等人也都认为宇宙的运转和钟表类似,上帝就是钟表匠,科学家发现的只是上帝设计的规则。看这本书让我想起正好 20 年前的冬季我和导师到 Rutgers 开会,回 New Haven 的路上下着大雪,所以他只能慢慢开车。路上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在聊为什么宗教吸引了那么多人,大概就是因为人类很难理解几百万年到几亿年这个区间里自然的演化过程能产生的结果,于是必须求助于造物主来解释生命的存在。
我初到美国的时候,最让我惊讶的事之一是在科技发展最前沿的国家竟然有一些州在争论是否应该在中小学教进化论,或者是否应该同时教神创论。直到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少改变,现在美国大选最主要的议题之一是女性的堕胎权,而且反对者的依据来源是宗教而不是科学和伦理。我一直认为宗教对教育和社会的影响是美国的 bear case 里排前面的。在中国宗教离大部分人的生活很远,对教育更是没有影响力,总的来说是正向的事。但是因为少有争议和质疑,在大众文化中也就缺乏有意义的讨论。大部分人把进化论作为事实简单接受,从没考虑过其中的细节,比如像眼睛这样精密而脆弱的器官,是如何通过进化过程形成的。另外物种的边界在于同一物种个体间可以通过交配产生后代,不同物种的个体间无法产生健康的后代,那么如果不同物种是从共同祖先进化而来,那新的物种刚分化出来时岂不是无法繁衍?
这本书耐心并有说服力地回答了上述这些细节问题,一一拆解了进化论反对者的各种质疑。可以说在看过 the Selfish Gene 和 the Blind Watchmaker 之后我才算真正理解了进化和自然选择,对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有一种踏实和完整的感觉。
2024-06-26 08:00:00
最近我偶然看到了王垠 Substack 上的《不要去医院验光》,当然因为没付费订阅我只能看到开头几段1。然后点上面的链接到了他博客上的「自然视力恢复法」。考虑到这两篇文章的危害,我觉得值得写一点东西给看我博客的人做一些参考。
王垠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不陌生了,他从清华退学的时候我还在读博,当时还写了一篇文章来评论这件事,~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了~2。我那时看他写的宣布退学的文章留下的印象是他是个很聪明但视野有些片面、想法有些偏激的年轻人,没想到他后来变得越来越极端和愤世嫉俗,成了阴谋论的传播者。他的聪明和在计算机方面的一些天分让他成为了一个 influencer,颇有一些追随他意见的人。而当他推广的看法超出计算机领域,有可能实际影响别人的生活时,就危险了。
首先验光之所以要散瞳,就是为了测量在肌肉彻底放松的状态下眼睛的度数,这样才能让眼睛在戴眼镜后也能尽量放松,不存在他说的「度数会验得比实际需要的度数大」。而且医生也往往会透过放大的瞳孔检查其他眼科疾病。散瞳并不像他说的一样是「故意的欺骗行为」。他在文章里说:
而且散瞳用的阿托品会麻痹肌肉,这种药物应该也是有毒物质。偶尔一次可能还好,经常往眼睛里滴这种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如果不知道的话,恐怕不应该凭想象说某种药物「应该」也是有毒物质。
他在自然视力恢复法一文中提倡的基本观点是,近视是由于眼球外部肌肉长期紧张导致眼球变形造成的,近视的人应该戴度数浅一些的眼镜或者不戴眼镜,这样可以逐步让眼睛恢复正常。他说:
近视产生的根本原因,是长时间紧张地看近距离的物体,而跟光线,遗传什么的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现代医学广泛接受的结论是:遗传是近视最主要的风险因素。
王垠在文章里引用的主要依据是 William Bates 写的 Prefect Sight Without Glasses。这本书是 1920 年由作者自出版的,里面说的近视治疗方法被称为 Bates method。而 1929 年 FTC 就发出对他的投诉,指控他进行虚假或误导性的宣传。在这一百年里相关的临床试验都表明他在书里说的那些练习对治疗近视是无效的。确实有一些近视的人在不戴眼镜一段时间后报告说视力比原来有所提高,但这个现象有很合理的与主流医学相洽的解释。不戴眼镜一段时间后,因为看到的东西是模糊的,大脑会在处理视觉信号时进行补偿来适应光学上的失焦。这就好像你可以用 Photoshop 来提高照片的锐度,或者用计算机视觉模型来让原本有些模糊的图像变得看起来更清晰。但这种提升是有限的,也不是对近视的治疗,更不是提倡不戴眼镜或者降低度数的合理原因。
Bates 的书篇幅很长,我以其中一章为例来说明它有多边缘、荒谬和危险。第 17 章是 Vision Under Adverse Conditions a Benefit to the Eye,可以翻译为「不利条件下的视力:对眼睛的益处」。在这一章里,他说包括阳光在内的强光对眼睛都是无害的,所有的不适感都是暂时的,直视太阳不但不会对眼睛造成永久伤害,还能帮助恢复视力。
他甚至还说有一部分患者如果是把阳光直接聚焦在眼睛上效果会更好。
Bates 所在的年代抗生素还没发明,可以说现代医学还没开始,他的书和观点在后来广受主流医学界否定。引用他写的内容来给别人提供医学建议实在是非常不负责任。
总结一下,术业有专攻,健康相关的问题还是要听医生的,如果对一个医生有疑问就多问几个医生,不要受互联网上非专业人士(包括我在内)写的东西影响。也不要相信某个行业在全世界范围内联合起来秘密牟利这样的阴谋论。
伪科学竟然还要钱 🤷 ↩︎
后来意外从 Wayback Machine 找到了。 ↩︎
2024-06-25 08:00:00
读博士的时候我们系每年春季都会有一两天让在读的博士生留出特定时段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因为一些接到耶鲁的 offer 但还没有做决定的学生会到学校参观,他们可以到系里走访在读的学生,通过提问交谈更全面地了解学校和院系来帮助他们做决定。有一次走进来一个头发已经有点白的人,我还以为是本校其他系的教授,而他告诉我他拿到了我们系的 offer,所以来看一看。他多年前毕业于一所知名法学院,在纽约已经是一位成功的律师,但是他后来对计算机更感兴趣,所以决定不再做律师而从头开始学计算机。和我面谈时他已经完成计算机科学的本科学业,并被几个学校的博士项目录取。我问他是不是希望做计算机犯罪之类与法学相关的领域,他说不是,就是想完全转行。我对这件事印象深刻,一直记得。在我学生时代的认知里,高考时的选择基本上决定了一生的方向,而这个人在人生到了一半的时候不是只改变了方向,而是回到一个新的起点重新开始。
今年我一位侄女高考,所以问了我一些关于学校和专业选择的问题。我的基本建议是优先考虑报一所好的学校,专业是其次,尽量和兴趣接近就行。因为学校决定了未来四年的学习环境,这是很难再改变的因素。而大学里通常所有课都是可以选的,想在另一个专业再拿个学位也不是不行。这是我在走过这条路后回过头来按理性的思维给的建议,但是我自己高考的时候却是反其道而行,所有志愿填的都是计算机相关专业,并且不服从调配。当时我们还是先提交志愿后参加高考,不确定性更高。那时自己的概念里大学专业就决定了未来的从业领域,所以即使被录取到差一些的学校也不想在专业方面做妥协。所幸没有考得太离谱,还是被按第一志愿录取了。
我曾经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幸运,在中国的同龄人里较早开始接触计算机,从小就知道未来想做什么,所以在别人纠结专业的时候我完全不需要选择,而自己的兴趣也正好是发展很快、机会很多的领域。但是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因为过早地在某方面产生强烈兴趣而排除了其他可能性未必是一件好事。Nike 创始人 Phil Knight 在他的自传 Shoe Dog 里说:
I feel sorry for the people that know exactly what they’re going to do from the time they are sophomores in high school. I think the process really needs to go through a time period before you really find what it is.
他所同情的大概就是我这类人。我在中学之后偏科是比较严重的,注意力都在计算机和英语上,到了最近这些年反倒因为对其他领域的好奇心而看了很多书来填补知识的欠缺。我比较后悔的一件事是在有时间有条件的学生时代没有更多地向广度扩展知识体系。
如果你关注 Charlie Munger 的文章或演讲,会知道他在很多场合强调过多学科思维的重要性。他认为具备多学科的基础知识和思维模式对于做正确的决策是至关重要的。只精于一门的人,一方面容易管中窥豹,拿着锤子就觉得什么都是钉子1,另一方面在某方面的资历越高,就越容易自信、越看不到自己的盲区、越可能在自己的称职范围之外做错误的决定。Liberal arts 教育对本科的定位是有所侧重的通识教育,所以很多美国大学都是先进入学校学习一段时间后再选专业。耶鲁的很多本科生到最后一年才选定专业,并且本专业的学分只需要占到毕业所需总学分的三分之一,所以拿双学位是很常见的事。在我们系即使是博士,前两年也要上各方面的课程,必须通过所有四个领域的综合考试2才能选择导师和具体的研究方向。我的导师在计算机科学的多个方向都有很高的成就,所以无论我选择在哪个方向深入下去,他都可以指导我。有一次我告诉他我对很多东西都挺感兴趣的,苦恼于如何决定博士论文的主题。他对我说「不用担心,大部分人的问题是专业化得太早,那并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父母都会努力让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就好像人生是一场赛跑。如果这么看的话,人生的轨迹就应该是线性的,每个阶段做的事情都应该是以上一个阶段为基础,不断积累,这样才能把到达终点时的某个指标最大化(可能是金钱、名望、或其他用来衡量人生的标尺)。以这样的人生观,本文开头的那个律师就不应该放弃已经有丰厚回报的事业到另一个领域从零开始。但是人生并不是一个比赛,往回看的时候充实感来自于在有限的人生里对多种可能性的探索,对大千世界的体验,以及对自己好奇心的满足。我很尊敬那些追随内心,不介意成为另类,在任何年龄都有勇气再次成为新手的人。
2024-06-13 08:00:00
过去一两年有多位投资人朋友和我讨论过 AI 相关的创业机会。我的观点一直都是:大的机会基本上是巨头的,小公司没有特别好的机会。
当技术上的突破让小公司有机会颠覆大公司时,新技术最初的应用都在巨头看不上的新兴细分市场。随着这些市场快速扩大,小公司在成长起来后迅速地进入主流市场抢占原主导者的份额。随着原本不存在的个人电脑市场兴起的 Intel、Microsoft 等是最好的例子。近年来 AI 的发展在技术上有很大突破,但商业上的局面却没有给创业公司颠覆性的机会。一方面这是巨头们从一开始就重视的领域,投入很大;另一方面机器学习本身就需要大量的资源和数据,所以大公司或者他们投资的企业往往更有能力持续产出最好的成果。
另一个原因是新 AI 技术的应用往往是对现有场景和过程的改进或补充,没有创造出以前不存在的全新场景,所以对于已经掌握了用户关系的产品来说,后来者无法形成威胁。我喜欢举的例子是 Adobe 能在 Photoshop 中增加 AI 功能,Stable Diffusion 和 Midjourney 却不可能做出替代 Photoshop 的产品。在这种情况下,谁掌握了与消费者的直接关系,谁就掌握了市场。没有什么是比随身携带的手机和消费者关系更密切的,在可见的未来仍然如此。手机不仅仅是设备,还是包括应用和开发者在内的整个生态。Humane 和 Rabbit 之类的公司错误就在于试图做一个完全独立于手机但是又无法让用户不用手机的产品。Apple 的产品与消费者之间的密切关系决定了短期在技术上有没有走在最前面不是特别重要。OpenAI 做不出 iPhone 的替代品,更别说 iOS 的整个生态。但 Apple 可以把 OpenAI 的能力整合进自己的产品。如果 OpenAI 不愿意合作,还有 Claude 等众多选项,虽然不一定是最好,但差别也不大。
Apple 的设备会把一部分非个性化的请求发送给 ChatGPT。有一些媒体说与 Apple 的合作对 OpenAI 是利好,但是我认为 OpenAI 的收益是非常短期的。第一,Apple 与 OpenAI 的协议规定他们不能存储用户数据1;第二,Apple 在技术上也有措施避免 OpenAI 把同一用户的多次请求关联到一起。所以 OpenAI 得到的基本上仅限于财务收益,和用户之间建立不起有意义的关系。Apple 之所以在使用 ChatGPT 的时候明确告诉用户,一方面是为了透明,让用户知道信息发送到了哪里;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要避免为 ChatGPT 引起的问题背锅。考虑到 Apple 走的从芯片到整机、到软件、到服务的垂直集成路线,以及 OpenAI 与 Microsoft 的密切关系,Apple 一定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用自己的方案替代 ChatGPT。可以说在战略上 OpenAI 是比较被动的,这是个他们无法拒绝的 offer。无论接不接受,他们自己的独立 C 端产品在 Apple 的平台上都不再有存在的意义,但自己赚这笔钱总比让竞争对手赚好。而且无论如何 Tim Cook 都会说「我们找了市面上最好的 partner 合作」,OpenAI 可不愿把这个背书给别人。
现在的 OpenAI 让我想起以前的 Nuance. Nuance 曾经是语音识别做得最好的公司。据说 Google Voice Search 最早是用 Nuance,但同时 Google 也用 Nuance 返回的结果训练了自己的语音识别系统,最后向第三方推出了语音识别服务,成了 Nuance 的竞争对手。过程是否真是这样我没能找到实证。很多知名汽车品牌的车机系统和 Siri 的早期版本都使用过 Nuance 做语音识别,但这家公司后来一直没发展到很大,最后被 Microsoft 收购了。即使是现在股价已经上天的 Nvidia,从长期来看在整个生态中的地位也并不是坚不可摧。芯片设计生产和相关的底层技术门槛当然很高,但是往后绝大部分面向消费者的 AI 应用的集成点会是 Apple、Google、Microsoft 在操作系统层面提供的 API,而不是 CUDA.
Apple Intelligence 是目前为止最让我兴奋的 AI 产品。之前的各种 chatbot 都仅限于给用户提供答案,实际根据这些答案执行动作还要靠用户,而 Apple 则有条件让 AI 代替人完整执行一些任务。当然这样让 AI 的决策直接造成现实中的结果是有风险的,如何尽量把人工操作在流程中减少,同时又让风险可控,这是个需要仔细平衡的问题。Apple 的另一个独特优势是可以访问用户的大量私有数据,从而能帮助用户完成高度个性化的任务。说到这个,Google 曾经有个叫 Desktop Search 的产品,是帮助用户检索 Windows 和 Mac 上的本地文件的,后来被关闭了,如果留到现在会很有价值。
Apple Intelligence 带来的可能是类似 2007 年 iPhone 一代发布所引起的从功能机到智能机那样的重要变化。Apple 的商业模式不依赖于所谓 user engagement2,在隐私保护方面也有比较好的 track record,在几大巨头里或许是最适合推动这个历史进程的公司,结果应该会更符合大众利益。
虽然以 OpenAI 的 ethical standard,我很怀疑这一条能执行得有多严格。 ↩︎
比如 Apple 还有 Screen Time 这样的功能来帮助用户避免过度使用他们的产品。这方面的讨论详见我写的关于搜索和广告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