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11 14: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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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21年2月。日本的春天总是悄然而至,气温一下子上升不少,然后过不久就会有寒流突然袭来,回到冬天。我此次出行就是这样一个周末,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人生第一次开始过敏了,直到现在我还在与莫名其妙的过敏作斗争。现在怀念以前从来不过敏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仅以此文纪念这个分水岭。
2021年初以来在家好久没出门,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恰好日本航空有些里程即将过期,我就使用了どこかにマイル,试试手气。「どこかにマイル」是日本航空的一种特别的兑换里程的方式,只需要6000点,就可以获得一张随机目的地的往返票。预订时要先选择日期和时间段,然后会有四个可能的地点出现。支付里程后等几天,日本航空就会揭晓目的地。根据墨菲定律,被选中的目的地往往是你最不想去的那个。这次算是例外,我的目的地被随机选到了大阪。我已经去过大阪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每次去完都还期待下一次。毕竟以大阪为中心,关西才是日本的历史文化的中心,可以去的地方数不胜数。
周五晚上到了大阪伊丹机场后,我先去了心斋桥和道顿堀一带。没什么具体目的地,只是想看看一度被各国游客占据的街道现在怎么样了。果不其然,心斋桥商店街人非常少,许多店铺都关张了,巨大的看板上面免税二字都已经破损。道顿堀也差不多,少数店铺还在惨淡经营,尽管门可罗雀。
晚上我住在了新世界的大浴场,这里有专门的客房。这个大浴场是我去过的日本最大的浴场,内有各国不同特色的洗浴方式。这是我最推荐的大浴场,任何来大阪的人都值得一试。
第二天起来,我从新世界大浴场步行走到近铁阿部野桥,乘特急列车去吉野。吉野在奈良市的南部,与大阪有些距离,直达的火车要1小时15分钟。
吉野在樱花季很有名,但我这个季节来显然不是赏花的,而是拜访大名鼎鼎的金峰山寺。金峰山寺位于奈良平原的最南边缘的吉野川(纪之川)河谷地带,再向南就是熊野的崇山峻岭。
金峰山寺是日本「神佛习合」的一个代表,供奉的本尊是「藏王权现」。藏王权现并不是来自印度或中国的佛教,而是日本本土佛教产生的信仰对象。所谓「权现」,就是(大乘)佛教中佛的化身。「权现」的概念传入日本后,经过了本土化,指的是神道教的八百万大神都是由诸佛化现而城的。这种理论也就是所谓的「本地垂迹说」。譬如,本地垂迹说认为天照大神是大日如来的化身。明治维新后,出于民族主义,本地垂迹说遭到了新政府的彻底的否定。随着「神佛判然令」的颁布,佛教遭到空前的打压,以至于现在神佛习合的寺院已经很少见了。
在日本参观佛寺,相比中国,往往有一种更加纯粹的感觉。所谓纯粹是说佛寺内供奉的诸佛菩萨皆是来自大乘佛教的(当然大乘尤其是密教本身就混入了不少婆罗门教甚至祆教的神,这是另一个话题了)。而在中国的许多寺庙,经常会遇到道教和中国传统民间信仰的神混入,如关公、财神爷、妈祖。这恰恰是日本一百多年来神佛分离的结果,使得日本佛教更加「原教旨」。当然,例外也有很多,今天要去的金峰山寺就还有大量神佛习合的残留。
从吉野站出来,徒步上山还有不少路,不过有索道可以乘坐。索道只要3分钟,可以坐到山腰,要想到达金峰山寺还要走一段路。首先看到的是黑门,这是第一座山门。
继续走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第二座山门,名为发心门。虽然叫做发心门,可这明明是一座铜制的鸟居。鸟居是神道教的重要建筑,按照神道教,穿过鸟居,就进入了神域。既是鸟居又是山门,可见神佛一体,尚未分家。
最后一座大门是最壮观的仁王门。仁王门正在修理中,无法近距离观看,不过从远处就可以感受到恢宏的气势。
绕过仁王门,就进入了金峰山寺的主要区域。金峰山最主要的建筑是一座巨大的佛殿,名曰「藏王堂」。藏王堂十分雄伟,有重檐歇山顶(重层入母屋造り),屋顶的材质是日本特有的桧皮(桧皮葺き)。藏王堂内供奉了本尊藏王权现,但平时不公开示人。本尊佛只有在特殊时日才有「御开帐」,供信众瞻仰。这也是日本密教的特色之一,主要见于真言宗、天台宗的寺院,不过显教净土宗、禅宗偶尔也有「秘佛」。进入殿内,可以看到围绕在四周的其他诸佛,其中也有一尊藏王权现。雕像怒目圆睁,形似不动明王。除此之外,大殿内已经看不出太多神道教的痕迹了。
金峰山寺供奉的藏王权现是日本修验道的本尊佛,以明王之形态现身。修验道传承自佛教的一种古老的山林修行的传统,也叫阿兰若修行。阿兰若(araṇya)的本义是森林,后来也引申为寺院,所以有些寺院或修行地也叫「丛林」。
奈良时代的苦行者役小角(えんのおづぬ)在金峰山寺修行之时,受到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和弥勒菩萨的合体「藏王权现」示现的感召,创立了修验道。修验道后来融入日本的密教之中,深受真言宗和天台宗的影响。直到如今,奈良南部的熊野山区还是修验道的修行地。修验道可谓是最为日本本土化的佛教分支。
藏王堂所在的台地下方的不远处有一个「吉野朝宫址」,建有一座三层八角塔,名曰「南朝妙法殿」。根据展板解说,这里曾经是南朝的皇居地,日本南北朝时代的后醍醐天皇以此为根据地,对抗足利幕府控制的北朝。
吉野这个地方有史以来就是日本天皇行宫的所在地,其最高光的时刻的是在镰仓时代末期。当时,后醍醐天皇携带象征大和王权与神权的「三神器」离开平安京,流亡吉野行宫,建立南朝,与室町幕府的北朝分庭抗礼,开启了半个世纪的南北朝时代。因为根据地在吉野,所以南朝也叫吉野朝。从吉野到京都距离其实不足一百公里,跟中国的南北朝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如果以中国为参照物,面积不大的畿内平原里竟然容纳两个朝廷对峙了五十七年,实在是匪夷所思。甚至,南朝在覆灭后仍有遗臣(后南朝)与幕府继续对抗到十五世纪末的战国时代。不过到了明治天皇时期,历史翻案,南朝终于被钦定为正统。
从金峰山寺继续向南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另一个传说中的皇居,现在名为吉水神社。这个其貌不扬的神社,却有一个大有来头的书院。根据其解说,吉水神社书院原名吉水院,曾是金峰山寺的僧房,神佛分离后改为神社。吉水院自称是日本最早的书院,可以追溯到白凤年间(七世纪)。不过,我对这个说法存疑,因为根据科学考证(年轮年代测定法),奈良的药师寺东塔才是惟一现存的白凤年间的建筑。
吉水神社的宣传册上还说到,平安时代末期源义经与爱妾静御前在吉水院隐居。后来,后醍醐天皇也将此处作为行宫,而且这个建筑是惟一现存的南朝行宫。再后来的战国时代,丰臣秀吉在吉野举办赏花宴会,也在吉水院逗留数日。吉水神社里展品有各种稀世珍宝,包括丰臣秀吉的铜铎和金屏风、后醍醐天皇的琵琶、一休和尚的墨宝、水户德川光圀的书状。由于太过夸张,我都不太敢确信是真的,总感觉似有附会之嫌。
离开吉水神社后,我就原路下山了,山上更深处虽然还有别的神社和寺院,山下还有宫泷遗迹,据说是飞鸟时代的天皇行宫。吉野朝廷的宫殿遗址也还有多处,但由于交通不便,这次我就没有到访。
乘近铁列车回到橿原神宫前,接下来要换近铁橿原线去郡山。换乘期间我花了十分钟迅速在站内解决了午餐。日本很多车站里面都有小食堂,非常适合快速用餐。
从近铁郡山站下车步行10分钟,就到了郡山城。郡山城并不是特别有名,不过在近畿,日本式的城却比较少见。因为近畿不是大名的势力范围,而一直是由「朝廷」直接统治的,类似于东周的洛邑王畿。1580年,筒井顺庆在此筑城。这是当时大和国惟一的城。作为天皇和公卿的直辖势力范围,直到衰微得不能再渺小时,才容得下诸侯(武家)来此筑城。郡山城所剩不多,只有一个被重建的城门、壕沟和天守台。登上天守台,可以俯瞰四周的平原。
郡山城以及周边现在是一个公园,我刚好遇到了梅花盛开,景色迷人。
欣赏完郡山城的梅花,下午也已经过了一半。我开始返回大阪,顺便去没有乘坐过的铁路线。乘近铁橿原线到田原本后,我飞奔出站,跑到一百米之外的西田原本,虽然这两站都属于近畿日本铁道,但却不相连。更糟糕的是,换乘时间只有三分钟,不然就多等半小时,不知道时刻表为何这样安排,可能是几乎没人在这里换乘吧。
坐上了西田原本出发的火车,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尽头新王寺站。新王寺出站步行二百米是近铁的另一个车站王寺,同样不相连,而且换乘时间只有四分钟,不跑是绝对赶不上的。赶上车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我在生驹又换乘之后,一路坐到了尽头大阪港的宇宙广场(コスモスクエア)。这是一块填海造陆的地方,海边有景色优美的公园,附近有不少高层住宅。从同一站出发,还有无人运转的单轨电车,尤其适合观景。这里的风格跟东京的台场很类似。
「宇宙广场」这个名字非常有时代特征,这样风格的名字多见于昭和时代末年日本的泡沫时代。那个时候的日本人自信心比天高,仿佛地球已经容不下日本,只剩探索宇宙和未来了。
在落日之前,我到了住之江公园站。这里有座大阪护国神社。护国神社其实就是靖国神社的意思,只不过只有东京的总社才能叫「靖国」,其他都是「护国」。日本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一座护国神社,这是战前国家神道教的残留,现在是为帝国战败前的军人招魂祭奠的场所。
护国神社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其巨大的铜制或石制鸟居和各式各样的慰灵碑。
慰灵碑五花八门,有砲弹形状的,还有「爱马之碑」,真是军国主义的活化石。
次日清晨,我从住处出发,直奔北大阪的万博纪念公园。大阪曾在1970年举办过世界博览会,日本叫做万国博览会,会场保留至今所以叫万博纪念公园。万博纪念公园的面积非常庞大,在里面可以待上一整天。我是一大早从东门进入的,走路很久才到中央区域。公园里还保留了当时的地标性建筑太阳之塔,这里现在还是一个热门拍照地,公园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个巨大的公园曾经挤满了世界各国的展馆,而现在已经都被拆除了,只剩下了钢铁馆,用作世界博览会博物馆,纪念1970年那次空前的盛会。付费进入博物馆,发现意外得好。博物馆里展品众多,几乎都是当时有意保留下来的物品,比如当年的入场券、展板、广告。还有一些非常有趣的统计数字,如会场内48139个走失儿童,55组结婚,1人生产,厕所2755个坑等等。
作为日本经济腾飞时代的两大盛会之一,大阪世博会和东京奥运会一样创造了很多历史,例如这是第一次主办方获得正收益的世博会。在参与的77国上百个展馆中,建筑物高度最高、最受欢迎的是苏联馆,1970年也恰好是那个时代苏联如日中天。
2025年大阪即将再次举办世博会。经过这次东京奥运会的惨败,恐怕已经没有人相信这次世博会能够再创当年辉煌了。半个世纪前的两次成功的盛会不是刺激日本经济发展的原因,而正是那个景气年代的结果。现在日本社会弥漫着一种失败的情绪,除非能扭转人们的信心,否则这恐怕会让日本经济长期黯淡下去。
公园北部的日本庭园也保留了下来,不过我参观之后有些失望。这个庭园或许对没怎么见过日本庭园的人来说还不错,因为它各种风格的庭园元素都有那么一点,但没有一处出众。不过,它把日本不同时代的庭园分割开来了,如果把它当成一个庭园的历史博物馆或许还不错。
公园内的另一个亮点是国立民族学博物馆。本来我以为它可能是日本民俗博物馆或者日本民族博物馆,但惊讶地发现它里面有世界上各种不同的文化和民族。展厅是按大洲排列的,对于每个民族,各种文化、民俗都有涉及,展品也是精挑细选过的,既有特色,又不拘一格,水准相当高。还有一点难能可贵的是它非常与时俱进,有一块展区专门展示近年来日本的各国移民群体。
从下午开始,我突然有了过敏性鼻炎的症状。我怀疑是万博公园内花粉所致,于是赶快离开了。
我坐阪急线来到宝冢市的中山观音站,前来拜访中山寺(なかやまでら)。中山寺隶属真言宗,信奉密教,本尊是十一面观音。本尊观音属于「秘佛」,平时不公开。中山寺自称是圣德太子所建立的观音灵场,但现存建筑最早只能追溯到战国时代。
中山寺内分立许多院,每个都供奉了不同的十方诸佛与诸天菩萨。这之中有个「成就院」,供奉的是虚空藏菩萨。虚空藏是大乘八大菩萨之一,主管大种(mahābhūta,基本元素)与虚空界(ākāśa-dhātu)。求虚空藏菩萨,可以获得无边的记忆力,非常适合东亚式的考试。相比求代表大智慧的文殊菩萨,求虚空藏菩萨可谓直截了当。如果真的从文殊菩萨求得了大智慧,可能只是看穿了考试的内卷本质,对考试并无实际帮助。倒不如求虚空藏菩萨,直接获得无穷的记忆力,对考试降维打击。中山寺深谙此道,把虚空藏菩萨的招牌写成了「入试合格」与「学德成就」。
中山寺内有一座蓝色的五重塔,造型别具一格。因为其颜色,名曰「青龙塔」。这种佛塔虽不能进入参观,但可以从外面了解到内部法阵。佛塔内有密宗金刚界五方佛,以大毗卢遮那佛(大日如来)为中央,东有阿閦佛,西有无量寿佛,南有宝生佛,北有不空成就佛。
从近处看,这座五重塔的颜色特别鲜艳,对比度非常高,看久了甚至会眼睛不适。
下午,我的过敏性鼻炎开始加重,只好结束行程,回到东京。没想到的是,过敏性鼻炎将会从此伴随我。
日本漫游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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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2020年八月末,我又来到了北海道,虽然七月初才刚去过一次。这回我来北海道仅仅是路过而已,确切地说,是专门「路过」一下。这是因为我又花了美联航的5500里程,兑换了东京羽田到札幌再到新潟的机票,出发时间是周六早晨东京到札幌,晚上再从札幌到新潟。通过这种办法,我可以用最低的成本走遍日本各地。
虽然定了六点半的闹钟,但是我在周六一早的六点二十分就突然醒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经常会在设定的闹钟响之前几分钟突然醒来。只要设定了闹钟,哪怕不响我也会醒,但如果忘记设,那就真的会睡过去了。这种现象我也是难以解释。
本来准备坐涩谷直达羽田机场的巴士,但出门后突然觉得好久没坐山手线了,于是就改去了火车站。涩谷站周边正在经历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再开发计划」,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车站的结构就会不一样。由于我不小心在涩谷站走错站台,误了一班车,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才到机场。第一段飞机是Air Do航空。Air Do并没有自己的值机柜台,而是被全日空包办。我在全日空自动值机处输入机票号却发现查不到信息,只好去了人工柜台。柜台也确认了好久,工作人员还打了电话问上级,好不容易才打印出登机牌。看来甚少有人用外国航空公司的里程兑换Air Do,所以他们的自动票务系统无法顺利应对。此时距起飞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了,不过在日本乘坐国内航班根本没有问题,更何况旅客还大幅减少。很快走到登机口,终于顺利登上了一架古老的波音767,机内装饰看起来是二十年前的风格。这样的老飞机在日本已经不多见了,能碰到体验一下也算幸运。可惜好景不长,飞机开始滑行,正当我准备休息的时候,广播里传来机长道歉的声音。虽然日语说得很快我没完全听懂,但是感觉情况可能不好。果然没过几分钟,飞机回到了登机口,这回空姐又广播,我终于听明白了是机械故障,航班取消。
回到登机口后,上百人排起了长队等待改签,我落到了队伍末尾。意识到不能傻等,否则轮到我不知道今天的票还有没有了,于是我拿起电话直接拨给了美联航。近几个月美联航的客服电话特别容易打通,可能是乘客减少的缘故,而客服团队似乎没有大量裁员。美联航客服一开始说系统里面没看到飞机取消的信息,但还是爽快地给我改签了最早的下一班全日空的航班,就在半个小时后的十点整起飞。但是美联航客服告诉我还是要在机场打印登机牌,我只好继续排队。等到我时已经九点四十五了,然而工作人员却说我只能改签十点四十五的。我坚决不同意,他们嘴上一直道歉,并没有任何用。尽管排在我前面的人也都改签了十点四十五的飞机,但是我坚持说美联航已经帮我改好了。眼看我态度坚决,地勤直接把我带到了十点起飞的登机口,那边的全日空工作人员很快就给我打印了登机牌。在日本面对光道歉但不解决问题的服务业人员,我的经验就是要态度坚决、据理力争,并且要保持礼貌,这样才不会被轻易搪塞。
飞机在十一点半抵达了新千岁机场,比原计划迟了两个小时。鉴于我下一班前往新潟的飞机是晚上七点半,我决定改变路线,绕札幌坐半圈火车。路线是,从新千岁机场出发到南千岁,转千岁线到苫小牧,再转室兰本线到岩见泽,最后转函馆本线回札幌。乘坐苫小牧到岩见泽这一段的函馆本线列车是我的主要目的,因为这段铁路的已经是在废线高危路段之列了。鉴于路线维护费高,乘客又少,北海道旅客铁道很可能在未来宣布废除这个路段。虽然正式废除一段铁路需要经过长久的协商程序,但如果哪天发生地震洪水灾害了,北海道旅客铁道就可以「无限期暂停」了,之后再择机永久废线。就像2021年正式废除的日高本线,其实在2015年就因为灾害暂停运营了。
苫小牧到岩见泽铁路沿线都是平原,车窗两边都是无边的田野。这样的风景是与日本本土三岛(本州、四国、九州)完全不同的。在本土为数不多的平原地带,人口密度都非常大,差不多全部都是城镇,只有山间河谷地带才有成片的田野。河谷里田野的风景也很美,但和北海道这种一望无际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当然,北海道跟美国中部、乌克兰的田野景色相比,还是不够大气了。
途中遇到一个名叫「早来(はやきた)」的车站,难道是说要早点来看,不然以后废线就看不到了吗?
室兰本线上的这段列车只有一节车厢,但是竟然还坐得挺满。有好几个乘客都带着相机和三脚架,看起来也是和我一样来体验的。列车行驶不算缓慢,但是中途的站很多,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用了一个半小时。中途的不少车站看起来都不算小,可见过去应该还是有不少人乘坐的。日本现在真的是除了东京和冲绳,所有地方都面临着严峻的人口流失问题。预测在2025年以后,就连东京也要开始人口下降了,到时候就只剩下冲绳了。琉球国王尚泰在灭国之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日本也有今天。
岩见泽算是札幌的一个卫星城市,从车站设施可以看出来通勤时人还不少。在岩见泽没有多做停留,我就换函馆本线返回札幌了。从岩见泽到札幌这段铁路风景也不错,但人明显多了不少。虽然我来过北海道很多次,但进札幌市区这只是第二回。这几天本州岛大部分地区都被酷暑笼罩,很多地方在湿度很高的同时气温突破了40摄氏度,而札幌还是气温宜人。走出札幌站,下午灿烂的阳光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直射到地面,伴随着阵阵凉风,让我回忆起了北欧凉爽的夏日。
日本从来不避讳说札幌是一座殖民城市,整个北海道都有不少「开拓时代」的纪念。札幌市中心的一个地标就是「北海道都厅赤炼瓦厅舍」,这是一座1888年建造的新巴洛克建筑,又融入了日本的装饰元素。我非常喜欢像这样的明治、大正时代的「和洋折衷」式建筑,到每个城市必定要造访。
离开厅舍,我一路走到大通公园,这是札幌市的中轴线,被修成了带状的公园。逃离东京的热浪,在札幌的公园避暑,这才是我喜欢的夏天。为什么日本的首都不在北海道呢?如果是这样,我就更愿意住了,札幌的气候可比东京宜居多了。包括东京在内,日本大部分地区湿热的夏天是我最唯恐避之不及的季节。
日本在二战前也曾经多次有过迁都的设想,不过当时帝国的野心可不止步于北海道,朝鲜京城、满洲国新京,甚至北平都在考虑之列。帝国的贪婪让它最终丢掉了除了北海道和琉球以外所有的殖民地。北海道作为最成功的日本殖民,真是日本的「宝岛」,如果没有北海道,日本会大不一样。
大通公园的西边尽头是札幌市资料馆,是一栋样式官厅建筑。资料馆可以免费参观,里面有几个展厅简要介绍了札幌的历史。这栋建筑曾经是札幌裁判所(法院)。
由于晚上七点还要坐飞机继续前往新潟,我停留不久就返回新千岁机场了。相比七月初来的时候,现在机场里面的人已经多了不少。
飞往新潟的飞机是一个庞巴迪Q400螺旋桨小飞机,上面一共也只有十几个乘客,这也是日本支线飞机的常态。如果不用航空公司的里程买,这样的航班通常非常贵,至少要30000日圆。到达新潟机场已经快九点了,这是最后一班飞机。看起来其他人要么是自己开车,要么有人接,只有我一个人准备坐公共汽车前往市中心。除了我之外,巨大的机场大厅里面只有咨询中心柜台里一个工作人员孤独地坐在里面。我前去询问公共汽车的时刻表,她十分有耐心地给我讲了时间、上车地点、票价以及到达新潟站所需的时间。在日本各地,面向旅客的信息咨询服务都十分专业,并且有礼貌,这一点值得全世界学习。等了几分钟之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公共汽车依然准时发车。我甚至有点好奇,如果一个人都没,这班中途没有其他停靠站的车还会发车吗?
在新潟渡过一个简单的夜晚之后,我就直接继续沿羽越本线北上了,目的地是酒田。新潟到酒田有特急列车「稻穗号」,车票是我提前在东日本旅客铁道的网站上购买的五折优惠。日本各大铁路公司近期全面亏损,为了挽救损失纷纷推出了大幅折扣票。正如如车名所言,新潟到酒田路途上车窗外都是稻田,另一边则是大海,显得非常美。日本海一侧的沿海平原是自古以来就是日本的米仓,因为这里的气候与太平洋一侧很不一样,尤其是冬季降雪丰富。不过,这里的夏天和太平洋海岸一样潮湿炎热,在这种天气里出来逛简直是有点像苦行。
一个多小时之后列车到达酒田。酒田位于最上川的入海口处,历史上是山形内陆和沿海的要道,以发达的大米贸易而闻名。酒田是江户时代北前船的重要港口,留下了不少遗迹。虽然现在人口流失严重,但通过这些遗迹,也可以一窥当年盛况。
我从火车站步行到市中心的酒田市立资料馆,先来实地学习本地的历史。资料馆有两层,下面是最近的特别展,内容是酒田的女性。二层是常设展,展厅很小,介绍酒田从古至今。
酒田附近最古老的文明遗迹是奈良时代城轮栅,于1931年考古发现。城轮栅是大和朝廷远征虾夷的前线据点,也是奈良时代后期的出羽国府。早期的出羽国前线在秋田附近,具体位置尚不明,后来由于虾夷叛乱,控制力难以辐射而而南迁至此。日本后来的「征夷大将军」,所征服的主要就是出羽国的虾夷。日本的东北是本州岛最晚被同化的地方,因此保留了一些独特的文化,这一点尤其体现在被其他日本人认为难懂的东北方言上。不过,历史上东北的虾夷又与北海道的阿依努文化不一样,虽然近代阿依努人也被叫做虾夷。虾夷人不完全等于绳文人,他们和大和人一样,也有弥生人的血统和稻作农业。虾夷最终还是在十世纪左右被同化,完全融入了大和民族。
资料馆里面还提到,公元727年渤海国首次向日本派遣使者,续日本纪记载渤海国大使高仁义在出羽国登陆,却遭到虾夷的袭击,最终只有八人生还。这八人成功会见了出羽国驻地将军,最终不辱使命,抵达平成京觐见了天皇,由此开启了日本和渤海国之间长达三百年的互使关系,「海东盛国」渤海国与日本的贸易交流此后络绎不绝,历史记载丰富。这一行人当年造访的出羽国府很可能就是城轮栅。除了此地,我以前还在三国港见过778年渤海国使者张仙寿登陆的遗迹。渤海国存在于公元八至十世纪,之后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它神秘的历史、独特的农耕文化和经济结构都令我十分向往。根据历史气象学的研究,公元七至十世纪是东亚大陆的一段温暖期,对应了中国的大唐与北宋的盛世,也把农耕文明的前线向北推到了渤海国。十世纪之后的气温骤降注定了渤海国的灭亡,而农耕文明再次推进到这里就要等到十九世纪末了。中国东北地区开发较晚,以至于被俄罗斯扩张,也不能完全怪大清的边禁,不让汉人流入「龙兴之地」。十九世纪前的气候条件和技术水平注定了大规模的农业开发是不现实的。
这次没有时间去亲自探访城轮栅了,留作以后再来探访的理由。除此之外,资料馆还讲述了后来的历史,包括后来庄内藩的统治,一直到近代和战后。想要了解本地历史,日本各地的历史馆、资料馆都是不错的去处。
离开资料馆,我继续在酒田街上游荡。可能还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街上几乎空无一人,不过好在各个景点已经开始开放了。我走到「本间家本邸」,来参观本地最大的豪商本间家的府邸。本间氏是镰仓时代以来佐渡国的豪族,酒田的本间氏则是佐渡本间氏的分家,占有酒田大量的土地。后来本间家在江户时代经营北前船贸易,一度财力不亚于三井家和住友家。戊辰倒幕战争期间,本间氏因为支持幕府,在战后遭到清算,要求支付大量赔偿金,但还是酒田最大的财阀,为酒田的近代化做出了许多贡献。一直到二战后,驻日盟军总司令主导的农地改革才彻底把本间家的老底掏空。
现在,本间家本邸作为博物馆向公众开放参观,进入其中可以一窥当年土豪的生活。
本间家在酒田的遗产还有一个本间美术馆,于昭和22年(1947年)开馆,后被本间家捐献给了社会,成为公益组织。
酒田市的名片建筑是建在最上川和新井田川交汇处的山居仓库。这是日本近代化时期修建的米仓,九栋传统的白壁土藏可以容纳10800吨大米。1893年,庄内藩大名酒井家为了促进贸易,建设了这座巨大的仓库群。
山居仓库现在早已不用作米仓,现在是一个观光地和许多影视作品的取景地。
山居仓库有一部分被改造成了「庄内米历史资料馆」,介绍庄内米的历史、生产、保管和流通。江户时代以前,出羽国虽然就是大米的产地了,但它潜力的开发还要等到北前船西回航路的开拓。1672年(宽文12年),江户幕府的政商河村瑞贤成功开拓了从最上川出发,于酒田入海,沿着日本向西南航行到下关,然后沿着濑户内海到大阪,最终再绕过纪伊半岛抵达江户的海上商路。看似距离很远,但运输成本相比翻山越岭降低了至少一个数量级。虽然在几十年前也有人开拓了北上津轻海峡,然后沿太平洋到江户的东回航路,但是西回航路更加安全可靠,沿途港口也更多。
酒田还有许多可以看的地方,比如舞娘茶屋「相马楼」,但是由于新冠疫情还没有开放。此外酒田附近还有庄内藩的学校致道馆,以及出羽三山。可以下次再来酒田看。
离开酒田之后,我沿着陆羽西线向东,沿着最上川,一个多小时后抵达新庄。新庄是陆羽线和奥羽本线的交汇点,向东是陆羽东线,终点是仙台附近。有意思的是,陆羽和奥羽这两个名字都是陆奥国、出羽国的合并简称,陆羽线东西向,奥羽线南北向。
陆羽西线是非电气化单线,沿途都是河谷风景,两遍是典型的日本乡村。
快到新庄的时候,陆羽西线和奥羽本线汇合,还可以看到有百年历史的车库。
新庄是山形新干线的起点,这个新干线被称为迷你新干线,是因为它的路基并不是按照标准新干线建设的,而是利用了原有的奥羽本线(在来线),只是把轨距改成了标准轨(1435毫米)。在新庄的站台上可以看到奥羽本线普通列车和新干线并列的场景。
我虽然也买了山形新干线回东京的车票,但起始站是山形,从新庄到山形的这段我准备坐奥羽本线普通列车。下一班普通列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所以我决定去新庄的市中心看看。
不出所料,新庄也是一个人口大量流失的小城市,市中心曾经最繁华的「新庄一番街」空无一人,店铺大多关门歇业,坚持经营的也是门可罗雀。
步行了二十分钟,终于走到了新庄城的遗迹。城早已不再,只剩下了壕沟,中心是户泽神社。城迹的旁边是一个小型的历史博物馆,里面有新庄城历史的介绍和各种遗物。
简单看完后,走回新庄站,发现与新庄站邻接的建筑叫最上川广域交流中心。这个交流中心是市民中心,是类似于图书馆的公共设施,里面有集会所等设施,与外面破败的市中心非常不同。日本小镇的这种衰败和崭新的结合总是让我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地方。
乘坐奥羽本线列车到达山形之后,离回东京的新干线还有一个小时,所以我打算再出去逛一下。步行十五分钟就是山形城,山形城相比新庄城保留要完好得多。山形城是最上氏于1357年开始修建的,后来历经数百年的维护和扩大。山形城是一座平城,与日本大部分依山而建、中央有天守阁的城很不同。由于我到得太晚,已经不能进入参观了,我只好在外堀走了一圈。
最后,我坐着山形新干线列车,伴随着晚霞返回了东京。山形新干线到福岛之前都是沿着奥羽本线的轨道,然后在福岛车站并入东北新干线,开始全速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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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s://byvoid.com/zhs/blog/jp-roaming-sapporo-sakata/ - 2007-{year} BYVoid2021-08-14 09: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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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海北仙岛之一。
在礼文岛吃过午饭后,登上前往利尻的渡轮。
有点意外的是,船上没有座位,只有和室。所谓和室,一般是指有草席地板的房间,不过有时候薄地毯也被认为是和室。和室的原则就是进入要脱掉鞋,而且最好要穿着袜子,否则会被认为很粗野。和室的地面很干净,大家都坐在地上,还有人躺着睡觉。这样形式的船舱在日本也不多了。
船行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利尻岛,途中望向前方大海,可以看见利尻富士逐渐变得清晰。利尻山海拔1721米,是一座完美的锥形火山,因此被称作利尻富士山。
岛上游客还不是很多,不少宾馆还在停业中,不过我有幸预订的北国旅馆开放了一些乡村别墅,价格比平常便宜得多。
放下行李后,我就向利尻富士山进发。当然我并没有计划登山,只是打算在山下走走,目标只是三合目的甘露泉水。从利尻富士町走过去有一条公路,距离约4公里,海拔上升200米。我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途径一个露营地。
在露营地,我注意到有「移动厕所」出售和回收。日本不少地方都要求登山客把屎尿带回山下,不得在山上随地大小便。我不知道日本人对这个规定有多么遵守,但如果是在其他国家,真的很难想象。进入登山道之前,我还发现了洗鞋处,目的是为了防止外来的种子被带进山里面。
离开营地跋涉了十几分钟,终于走到了甘露泉水处。泉水从石壁上喷涌而出,冰凉清澈,口味真的有一些甘甜。这个甘露泉水还是日本「名水百选」之一。
甘露泉水旁就算是利尻山的三合目了(一共有九合目),再向前走就要真的开始爬山了。如果要登山,那么必须早上很早出发才能当日返回,于是从这里就原路返回了。
回到了利尻富士町,途经一个温泉设施。往返走了8公里,还是有些疲惫的,当然要入浴休息一下。作为日本人的日常,温泉的价格都不贵,只要500日圆,大多都是本地人去。这里有露天温泉,景色非常棒,可以享受森林的凉风和美景。
从温泉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趁着落日前,我爬上了Peshi岬(ペシ岬)。这个名字显然是阿依努语,否则不会以「p」开头。海岬的登山道十分陡峭,还伴随着大风。山腰有个小平台,竖立着会津藩士的墓碑,以纪念江户时代到这里来驻防的会津藩武士。
公元1807,日本开国的前夜,俄罗斯意欲出兵北海道,用砲舰打开日本通商的国门。其时,江户幕府命会津藩驻防北方领地,于是200余名藩士抵达利尻岛。虽然没有真正爆发与俄罗斯的冲突,但是恶劣的营养条件和酷寒要了不少人的性命,剩下的一部分人在归途中还遭遇了船难。俄罗斯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南扩得逞,更不会想到一百年后面对一个即将崛起的日本帝国,一败涂地。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景色无与伦比,但风大到站不起来,只能蹲在石头后面看。
下山以后,太阳也即将落山,落日的余晖把利尻富士照得更加漂亮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格外明媚。清晨宾馆送来了早餐,早餐是日式釜饭。
我享用过早餐就出发了,这一天的计划是租车环岛游。利尻岛上面租车也很贵,不过比礼文便宜一些,主要还是因为竞争者多了。租车5小时,并在机场还车的价格一共9500日圆,汽车还是日本独有的轻自动车,这个价格比北海道本土贵两倍左右。
驱车出发,首先去了一个叫姬沼的山间小湖泊,这里的特点是可以拍利尻富士山的水中倒影,但前提是天色特别晴朗,且水要清澈。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看到倒影,但是环湖走一圈还是神清气爽。
这一天的天气晴朗,海边的景色也十分漂亮。
利尻岛虽然不大,岛上却有两个博物馆,都是介绍当地自然历史和民俗的。我在这两个博物馆中了解到,礼文和利尻的殖民开始于明治时代,人口的涌入一直到二战后才结束。因为这里是对马暖流和利曼寒流的交汇处,所以附近有大型渔场,吸引大量渔民来此捕鱼。两座岛的纬度虽然高,冬天气候却相对温和,所以十分适合定居。利尻岛的人口在二战后达到了顶峰11234人(资料),之后就一直下降,2020年只有不到3000人了。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有从小樽出发的渡轮连接利尻和礼文岛。
利尻和礼文距离虽然不远,气候和植被却有显著的不同。利尻植被以树木为主,而礼文基本上都是草原了。这也是由于洋流造成的,利尻的暖流势力更强,礼文则寒流的势力更强。
在北海道本岛,经常看到有「熊出没注意」的标识。不过利尻岛上虽然没有熊,但却有过多次熊渡海而来。尽管利尻和北海道之间隔着至少20公里的大海,熊却能真的游泳过来!
利尻和礼文都出自阿依努语,意思是「高的岛屿」和「海对面的岛」。北海道很多地名都来自阿依努语,尤其是众多「ら(ra)」行开头的词,就说明了不是和语。日语和朝鲜语一个共通特征是流音/l/
和/r/
不能作为一个单词的开头,所以日语只要看到ら行开头的单词,几乎就可以判断不是和语了。南朝鲜语更进一步,甚至所有以/l/
开头汉语词的辅音都直接脱落了(北朝鲜没有脱落)。日语也有类似的现象,出现在个别和语化的词上,例如「硫磺」读作「いおう」。L
这个音在日本人心中还有某种异域风情,传说中Lululemon这个牌子就是为了给日本人制造「外国感」。
中午时分到了利尻岛西南部的沓形港,在这里吃了午餐,还买了当地最有名的特产利尻昆布。海胆也是当地有名特产,在日本算珍馐美味,价格昂贵。有意思的是,一百年前日本人刚刚殖民利尻,在这里培养昆布时,还把海胆当作一种破坏昆布的有害生物,大规模除去。
最后,终于回到了利尻机场,正好环岛一圈。在这个小岛上,利尻机场的景色可以用开阔来形容,因为可以将跑道后面的利尻富士山尽收眼底。我要乘坐的是全日空从利尻到札幌新千岁的航线,只见仅仅1800米的跑道上,却停了一架波音737。在大厅候机时,我还发现几名飞行员在跑道上面合影,看来他们也并不是谁都能来这条航线的。
飞机起飞的过程十分特别,又有点刺激。上飞机前,我就感受到了非常强的侧风,连走路都困难。与一般的起飞流程不一样,这架波音737飞机滑行前就启动了发动机。飞机一开始一动不动,发动机却在疯狂运转,发出巨大噪音,整个机体都跟着剧烈震动。紧接着,飞机开始突然加速,没过几秒钟就离地起飞了。起飞后爬升速度非常快,并迅速在空中急转弯。看来在这个跑道短、地形复杂、又经常起雾、还有剧烈侧风的机场起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飞机上乘客不足30%,不知道为什么全日空使用波音737。莫非是为了训练飞行员?
没过多久,舷窗外就可以俯瞰利尻岛全景了。
一个小时过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新千岁机场。今晚要开车去支笏湖和洞爷湖。
在北海道本岛租车价格真的便宜得多,包含保险一天竟然只要不到3000日圆。支笏湖距离千岁大概只有30分钟的车程。
抵达支笏湖时,正好是下午阳光最最灿烂的时刻。湖边景色优美,水非常清澈。走到湖边散步,恍惚间有种是在瑞士日内瓦莱芒湖畔的幻觉。湖边有一个游客中心,内有支笏湖的自然展览,旁边还有一个铁路博物馆,纪念王子制纸铁路。支笏湖边有很多温泉旅馆,吸引大批度假者前来。
离开支笏湖,继续前往洞爷湖,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洞爷湖比支笏湖更加有名,以往平常游客很多,尤其是旅行团喜欢前来。抵达湖畔之时恰好赶上日落前,清澈的湖水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格外明艳,远方还有湖水蒸腾起的薄雾笼罩下的羊蹄山。晚餐在一家叫做望羊蹄的洋食餐厅,这家餐厅装饰细致,环境优雅,还是家历史百年的老店。
吃晚晚餐,太阳已经落下,天边还有暮光。重新回到湖边,欣赏暮色笼罩下的洞爷湖。
晚上住在了一家叫做ゆとりろ洞爷湖的温泉旅馆,因为是平日的关系,再加上促销活动,价格特别便宜,还附带丰盛的早餐。
洞爷湖附近有一个活火山,名为有珠山,这个火山在2000年还喷发过,一些房屋被毁。吃过早饭,我就前往遗构一探究竟。然而走到门口才看到关闭的告示,原因是近期在其中发现了熊。
日本的山林中经常有人目击熊,因此很多地方都有大量熊出没注意的标识。熊虽然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一旦被激怒其破坏力惊人。即便有很多熊,人被熊击杀的新闻也不多见,但严谨的日本人把这样的警告贴得到处都是。也许这样可以让人尽量远离熊吧,毕竟面对人类,熊才是真正弱势的一方。
匆匆告别了洞爷湖,驱车沿高速公路返回新千岁机场。从洞爷到千岁大概120公里,开车不到一个半小时,高速公路费倒是不便宜,即便是ETC还是扣了3200日圆。
下一段行程是从新千岁机场飞往大阪伊丹机场,预计停留7个小时,然后飞回东京羽田。之所以会这么走,是因为我用美联航的里程兑换了全日空利尻到东京的机票,由于里程票位限制,无法从新千岁直飞东京羽田。索性我就在洞爷湖过一夜,顺便再浏览一下京都。实际上飞机上并没有很多人,全日空真是宁可飞机空着飞,也不愿意多释放里程票。
中午飞机抵达大阪伊丹机场,我乘坐大阪单轨电车换京阪电车,直抵京都市中心乌丸,然后又换上地铁到达蹴上站。蹴上站旁边就是琵琶湖疏水的隧道入口。琵琶湖疏水这是一项西洋式的运河工程,凿穿东山引琵琶湖水到京都,中间还有一段罗马式高架渡槽,名为水路阁。琵琶湖疏水竣工于1890年,不仅解决了京都饮水问题,还利用高地落差发电,因为琵琶湖的海拔是高于京都地表的。
蹴上站附近有一个倾斜铁道的遗迹,曾经是为了运输船只。京都水网内的船擡升到蹴上,由此进入隧道,就能直接航行到琵琶湖。现在这条铁道还是一个观光胜地,春天的时候有樱花盛开。
沿着水路阁走不远就是南禅寺,渡槽有一部分甚至从寺内穿过。南禅寺是京都众多大寺之一,乃临济宗南禅寺派大本山。这座寺院是1291年镰仓时代建成的,其时中国正处于大元帝国的忽必烈统治之下,两度远征日本失败之后,有不少南宋移民流亡日本,给日本文化带来了新鲜血液。由于南禅寺是天皇发愿修建的,它位列临济宗的「京都五山」之上,是日本禅宗的最高寺院。
南禅寺的主要看点是三门、方丈和南禅院。三门又称山门,是一座巨大的纯木质建筑,拥有重檐歇山顶(入母屋造)。三门可以登临参观,爬上大门的顶部,俯瞰整个南禅寺。
由于日语的「三」和「山」同音,三门往往与山门混为一谈。山门顾名思义就是入山大门,一般都是寺院的第一道门。而三门则是「三乘门」或「三解脱门」的略称。「三乘门」即所谓「声闻」、「缘觉」、「菩萨」三乘法门,分别可证得阿罗汉、辟支佛与无上正等正觉佛。「三解脱门」之说出自大乘佛教唯识学派的《瑜伽师地论》,指「空解脱门」、「无愿解脱门」、「无相解脱门」。
南禅寺方丈是大和尚的主要居所,内有数个枯山水庭园。最有名的是其花园,据说红叶季的景色美到令人窒息。
不知不觉,我在南禅寺就度过了一个下午,一直到五点钟关门才出来。寺内的天授庵,以及附近的净土宗禅林寺已经没有时间观赏,只能以后再来。中国山西五台山有座同名的南禅寺,这座南禅寺的大殿建于唐代公元782年,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希望有一日也能亲自造访。
慢慢游览过南禅寺之后,已经傍晚时分。为了看南禅寺,我愿意专程来京都,而这样的地方在京都附近有数十处之多。真是庆幸京都没有毁于战火。
晚上回到大阪机场,飞回东京,短暂而充实的行程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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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20年的三月下旬以来,我就开始「自肃」在家了。蛰伏数月,转眼就到了2020年七月初,我又开始了新的旅程。这次我一共花了五天时间,分别造访了日本最北端的稚内,及其附近的两个离岛:礼文和利尻,接着又去了札幌附近的支笏湖与洞爷湖,最后又路过京都。
这次行程有两张机票,分别是东京羽田-札幌-稚内,和利尻-札幌-大阪-东京,都是用美国联合航空的里程兑换的全日空机票,每张都只要5000点,零税费。如果直接向全日空购买,价格大概要超过50000日圆。美国联合航空的里程最划算的兑换方法可能就是日本国内线了。
由于飞机早上七点起飞,我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从涩谷坐机场公交直达羽田。因为车流量远比以前少,所以不到三十分钟就到了羽田机场。和上次去轮岛一样,羽田机场依然有些冷清,即便已经是七月了还是有接近一半的飞机取消。
飞机准时起飞,机内乘客并不是很少,大概七成以上的座位都有人了。尽管感染人数一度下降,但这场瘟疫远未结束,不过旅游业已经度过了最黑暗的日子,尽管当时日本政府的「GOTO」补贴也还没开始。依我看,全世界封城防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最终结局只能是成功达到与人类共存。在达到这个结局之前,会有人不可避免地死亡,不过未来人类也会对此类灾难更加有准备。毕竟未来气候变化所能引发的灾难恐怕要远大于此,权当此次瘟疫是一次演习吧。
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札幌新千岁机场。新千岁机场里面的旅客很少,许多店铺还没开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开着的餐厅吃了早餐,正要准备去登机,却发现前往稚内的航班延误到了中午。一下多出来的好几个小时,正好在机场好好逛逛。新千岁机场设施很好,功能多种多样。除了各种饮食和纪念品典,还有影院和露天温泉。就机场设施而言,日本和西欧国家的最为丰富,甚至哪怕不坐飞机也可以吸引人专门来。美国和中国的机场则略显乏味单一,没事一般不会去。机场三层有个区域介绍了新千岁机场的历史,从二战前的千岁飞行场开始一直到现在的「新」千岁机场。
延误一个半小时之后,终于开始登机了,在此期间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虽然一早就说要延误一个半小时,但是每隔大概二十分钟,机场的工作人员都会有广播说明具体情况,包括延误的原因,更换的飞机目前在哪里,何时能到达。在信息透明的前提下,可以看出旅客的容忍度明显提升——这并不仅仅是日本人高素质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沟通及时。最令我感到意外和感动的是,登机时全日空给每个乘客赔偿了1000日圆的现金,放在了信封中,打开信封之后我残余的不满顿时化解。全日空服务好果然是体现在细节上,把每个旅客都当成长久客户经营。与此同时,日本两大航空(全日空、日本航空)的运营成本也一直居高不下,单位乘客里程费用位居世界前列,与全世界航空公司廉价化竞争的趋势格格不入。不知道全日空能否把这种高价格高水准的经营策略坚持下去。
到达稚内机场之后,已经过了中午。机场现在一天只有两个航班,因此工作人员也基本只在这个时候工作。提取完行李,日本租车(ニッポンレンタカ)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出口等候。
取好车后我立即前往日本最北端的宗谷岬,三年前第一次游北海道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当时是参加了稚内报名的半日观光团,这回再看感觉更加冷清了。不过,这天下午天气特别好,目视距离有数十公里,站在宗谷岬可以看到海峡对面的库页岛(萨哈林岛、桦太岛)。不过,说宗谷岬是日本最北端有些人可能不同意,因为日本主张的北方四岛之一择捉岛(えとろふ)的北端纬度更高,但现在是俄罗斯实际占领。
继续沿着鄂霍次克海向南行驶,途径一处名为猿拂村的地方,海边有一块石碑,纪念曾经的海底电缆入海处,连接北海道与桦太。石碑上的文字是纪念「九人乙女」,字里行间有去国怀乡之痛。根据文字解说,所谓「九人乙女」,是1945年8月20日在桦太岛真冈町(霍尔姆斯克)的邮局内「自戕殉国」的九位女子。当时已经是日本已经宣布投降的数日后了,但是苏联的进攻还是十分残暴,于是她们便成了军国主义最后的祭品。如今东京的靖国神社内有这九位女子的牌位,表面上是对她们的崇敬,内里或许是对日本帝国失去桦太的怨恨吧。
从海边转向内陆,花了一个多小时穿过一片茂密的山林,来到了日本海这一侧。靠近海岸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湿地,名为佐吕别湿地(サロベツ湿原)。佐吕别湿地面积有200平方公里,大部分地区都是原始湿地。这里在二战后本来是垦荒的对象,但1965年后被划为了国家公园,所有原貌得以保存。
站在路边向湿地望去,清凉的北风吹来,只见鲜花点缀在有人那么高的草中,背后是夕阳和火山锥。
落日前的光辉转瞬即逝,于是我继续向西前行。到日本海的岸边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在苍茫的湿地后是海对岸的利尻富士山,景色极其壮丽。
我在海边一直站立到太阳完全落入海中才离开。这种美景令人终身难以忘怀。
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天色不太好,海上的利尻富士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不仅如此,还狂风大作,气温骤降到了只有15摄氏度。实际上这才是稚内夏天典型的天气,前一天的晴朗倒是不太多。稚内、礼文、利尻恰好位于日本海的对马暖流与库页岛西部的利曼寒流的交汇处,因此这里气候多变,夏天尤其多雾。
早饭过后,在纳纱布岬稍作停留,我就前往稚内公园。稚内公园在一座山上,山顶有一座百年开基纪念塔,顶层的观景台可以眺望四方。如果天气好,可以同时看到北边的桦太,西边的礼文、利尻和东边的宗谷岬。可惜我只能下面的稚内市,昨天清晰可见的利尻岛和萨哈林岛都不见了。不过相比我2017年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大雾弥漫,已经好多了。
百年开基纪念塔的下面两层是一个博物馆,一层介绍稚内本地民俗和伊能忠敬、间宫林藏的测绘与探险,地上有伊能忠敬在19世纪初绘制的北海道大图,技法十分高超。间宫林藏的两次桦太探险是从稚内出发的,其中一个有趣的细节是间宫林藏的船队找到了黑龙江入海口,而且还在庙街附近会见了大清的驻地官员。间宫林藏所著的《东鞑地方纪行》中绘有「群夷骚扰」之图,场面十分生动。
日本对桦太的声索就是起源于间宫林藏的这两次探险,而等到日本国力足以支持大规模殖民行动时,俄罗斯帝国早就虎视眈眈了。博物馆的二层展出是关于日本对桦太的统治,内容也十分有趣。这里的展出是从日俄战争胜利开始到太平洋战争战败为止的这四十年间日本对南桦太的殖民开发,包括当时的行程区划,铁路基础设施,轮船航线,煤矿开发,林业,移民,甚至旅游观光,真是面面俱到。
我在博物馆里逗留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意犹未尽。
纪念塔山下有一个叫「冰雪之门」观景台,天晴时据说能看到桦太。观景台上塑有「九人乙女」像,可见许多日本人来此遥拜并不单纯,还有「眷恋故土」的情怀所在。
下山后,穿过稚内的市中心,来到海边的副港市场。市场里还有另一个桦太资料馆。桦太资料馆的展出与开基百年纪念塔关于桦太的展出有些许雷同,但资料更丰富,还有积极的工作人员与志愿者试图讲解历史。特别的是资料馆内有曾置于北纬五十度的「日露国境标石」。
总而言之,可以看出许多日本人对其殖民过的桦太有着复杂的情感。有部分团体至今还拒绝放弃对桦太的声索,尽管这比收回「北方四岛」还没有希望。试想日本如果没有割让桦太,如今萨哈林岛一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景象。
历史上,日本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对势力范围的争夺主要集中在满洲和桦太。与满洲不同的是,桦太是被编入日本的「内地」,与朝鲜和台湾一样。至于中国,即使不说晚清的积贫积弱,即使是强盛时期对库页岛并没有过实际的掌控。中央王朝对库页岛这种边远蛮荒之地向来是懒得管,只是要求当地部落进行朝贡,甚至朝贡都一度中断。不过,与中国兴盛的贸易却抵达过这里,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证据便是「虾夷锦」。虾夷锦是日本幕府时期北海道松前藩与阿依努人的贸易物品。这些绢织质地精美,织有龙纹、牡丹,基本上都是清朝官服。实际上这些精美的官服原产自江南,以苏州为集散地,经京杭大运河销往北京,然后再运到关外的龙兴之地,沿着水网一路北上黑龙江,贩卖给库页岛的阿依努人。最后,阿依努人把这些绫罗绸缎又卖给日本人,一直到达江户城下。
虾夷锦的贸易路线可谓叹为观止,而稚内就在这个贸易路线的咽喉要道上。除了海外贸易,得益于洋流所赐,稚内还有非常发达的捕鱼业。稚内市中心还保留了一座「濑户邸」,是1952年当地渔业大亨的私宅。
在日本最北的火车站吃了午餐后,我就步行前往渡轮码头了。稚内渡轮码头有两个大楼,一个是国际线,前往萨哈林岛的科尔萨科夫,日本统治时期名为大泊。可惜的是,这条旅客航线已经停摆了一年以上了,仅仅保留了一年数次的货轮,不知道未来还是否有恢复的希望。哪怕是以前,这条航线也不可靠,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临时取消。日本一直说是俄罗斯方面的任性导致的。但是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旅客太少,经济上不可行,而政治上又缺乏日俄友好的动力,双方政府都不愿意进行补贴。
破败的国际码头对面是维护良好的礼文利尻渡轮大楼,由Heartland Ferry运营,通常是一天三班渡轮。我买了当日稚内到礼文,次日礼文到利尻的船票。从稚内到礼文五十公里上下的海路,船大约航行了两个小时才抵达。船上乘客不多,外来的游客更少。一般往年七月正是礼文的旅行黄金季节,但是今年新冠病毒对旅游打击过大,尤其是旅行团迟迟没有恢复,因此游客稀少。日本人非常偏爱旅游团,占有超过一半的市场。
我住在了岛上香深的一家温泉旅馆,距离渡轮码头很近。放下行李后,我就趁着落日前放晴的天空,前去爬桃岩山。
香深小镇很安静,海边只有一些温泉旅馆和面向本地人的小商店,山间有一个神社和一个寺院。走路几分钟就到了登山道,路不难走,看得出有人精心维护。爬了十分钟,植被就从树林变成了高山草原,视野非常开阔,山景与海景尽入眼帘。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我决定还是返回,桃岩只能翌日再去。
晚上六点半回到温泉旅馆,于是开始享用晚餐。日本高级温泉旅馆几乎都会提供早晚两餐,与其他国家普遍只有早餐很不一样,因为在温泉旅馆享用精心准备的和膳是整个温泉旅馆体验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由于地处两股洋流的交汇处,礼文和利尻附近有大型渔场,产出丰富的冷水海鲜,最有名的就是礼文的云丹(海胆)和利尻的昆布(海带)。虽然礼文岛位置偏远,但是丰富的渔获和相对温和的气候曾经吸引了大量移民,在昭和时代人口曾高达近一万人,而现在只有两千左右,且高度老龄化。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气依然不是很晴朗,甚至连利尻富士都看不见了。吃过温泉旅馆提供的精致早餐以后,便租车前往礼文岛的北面。礼文和利尻这两个离岛上租车价格都很昂贵,差不多是北海道的三四倍以上,应该是因为垄断吧,不知道当地政府是不是故意限制。自己开车的话,渡轮价格也很贵,只有在岛上时间很长才划算,而一般游客也就最多待上两三天吧。
从香深开车到礼文岛最北边的须古顿岬大概花了四十多分钟,路上还看到了礁石上野生的海豹。须古顿岬景色壮丽,而且风非常大,颇有世界尽头的感觉。礼文岛虽然海拔不高,但是植被以草原为主,树林比较稀疏。
从须古顿岬往回行驶,我又来到了桃岩下。虽然很容易就爬上了山顶的观景台,但是天色远不如昨日。
礼文岛的大部分居民都生活在岛的东面和北面,西面几乎没有公路。惟一西面的聚落和香深港之间竟然有一个长达1.7公里的穿山隧道,考虑到整个岛人口也不过两千多,不得不赞叹日本基础设施的奢华。
从西边看桃岩,才能理解为什么叫桃岩。这个角度看山真的像一个饱满的水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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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七月末,趁着本来是为了东京奥运会开幕式准备的连休假期,我决定再次探访四国和冲绳(行程地图)。
梅雨季终于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日本最为炎热潮湿的盛夏。羽田机场的国内线航班已经恢复了近半,航站楼内又重归往日的熙熙攘攘。我乘坐的飞机竟然停在远机位,需要从登机口乘车。飞行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高知机场。走下飞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气。这一天清晨气温就有32度,配合着超过90%的相对湿度,令人难以忍受。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高知,2019年的4月也来过一次,当时一直在下雨。4月尽管不是梅雨季,但四国岛面向太平洋的一侧降水极其丰沛,算是日本的「雨极」。相反,四国山脉的另一边濑户内海沿岸则是日本降水最少的地方。这次高知倒是晴朗,只是太热了。乘坐公交车到市中心的播磨屋桥下车,气温继续上升到35度以上,一下车我就失去了逛街的动力。尽管如此,我还是顶着烈日走过去看了看著名的播磨屋桥。播磨屋桥曾经是江户时代的一座私设小桥,是当地商店播磨屋建设的,由此得名。后来这里变成了高知城下町的核心地带,一直到现在,还是土佐电铁两条路面有轨电车的交汇点。
从播磨屋桥继续向西,一路走到高知城公园附近,途径了几条空无一人的商店街。也许是因为上午太早,所以还没开门。高知城公园入口处有一个历史博物馆,从外面看建筑很漂亮,内部装饰也是和风现代设计。去年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于是只是在其中享受了几分钟空调就离开了。这次在博物馆里面注意到,高知城在两条河之间,最早叫做「河内かはうちkapauti山城」。后来语音流变,「河」由「かはkapa」变为「かわkawa」(は行转呼),其中「わwa」又与「うu」合并,就变成了「かうちkauti」,取汉字「高智山城」。再后来,「智」合并于「知」,就是今天的「高知城」。现代假名遣实行后,假名变为「こうちkōchi」。
本来还想再次爬爬高知城,但这个天气让我实在没有力气了。乘坐有轨电车回到高知站,就买了去宿毛的特急车票。
从高知到宿毛的列车要行经土赞线、中村线和宿毛线,我乘坐的特急列车只从高知到中村,然后再换车到宿毛。进入车站后,只见月台上停着只有两节的列车,外表陈旧,我还以为这是普通车。不过因为没有发现别的列车,再三确认后,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我要坐的特急车。我还是第一次在日本见到这么破旧的特急列车,四国旅客铁道果然财务困难。这两节车厢中,一号车的前一半是指定席,后一半是自由席。列车是内燃机车,轨道没有电化,也因为维护有限而十分颠簸。虽然号称特急,列车形式速度却不快,而且路上停站特别多,平均来说每小时只有不到100公里。车票却一点都不比别的地方便宜。不过想想看四国旅客铁道还在努力经营,就当多付钱保护历史遗产了。
虽然列车直达中村,但是其实从洼川到中村这一段是另一家公司土佐黑潮铁道所有的。从洼川到中村是日本国铁时代的中村线,后来国铁拆分,这段铁路由地方政府组建「第三部门铁道」接手,也就是现在的土佐黑潮铁道。抵达中村后,换普通车继续前往宿毛。从中村到宿毛这段是土佐黑潮铁道经营的宿毛线。宿毛线是国铁拆分后才建成的支线铁路,这在日本大都市之外很罕见。日本国铁的原计划是延伸中村线一直到宇和岛,但是在1980年财务恶化后取消了这个计划。意外的是,1987年土佐黑潮铁道竟然继续动工了,直到1997年才建成。至于宿毛到宇和岛,估计未来已经不可能实现了,现在这一段能不废除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到宿毛之后,我在车站边上转了转,就启程返回了。宿毛站周边是一片农田,还有几个价格便宜的大型商场,门前有很大的停车场,有点像美国郊外。日本的乡下实际上非常依赖私人汽车,公共交通很不方便。不知道是不是战后受到美国城市规划的影响,除了大城市中心,美国式的购物广场数量众多,分布在交通要道上。小城镇的主要街道反而十分萧条,跟美国市中心的衰落有相似之处。
列车行驶三十分钟后,我回到了中村站。考虑到下一班车在半小时后,我就又在车站附近逛了逛。遗憾的是,除了一座正在走向衰落的小镇,附近什么也没有。
上车后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回到了洼川,这里是豫土线、土赞线和中村线的汇聚处。我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豫土线另一端的宇和岛,等车期间又去附近转了转。洼川站不远处就是四国八十八个所的第三十七号岩本寺。岩本寺隶属真言宗,最大的特色是本堂的彩绘格天井,共有575个精美画作。
回到洼川车站,乘上从该站始发的豫土线列车前往宇和岛。豫土线的名字取自伊豫国与土佐国,分别是现在的爱媛县和高知县。豫土线每天的班次很少,而且没有特急车,不过我倒是坐上了一个叫做「海洋堂ホビートレイン」的观光车。
这个列车一路都在深山峡谷里穿梭,路上人烟稀少,手机时常没有信号。随着天色渐渐变晚,列车驶出了山区。总共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终点宇和岛。
宇和岛车站外景色十分独特,有很多椰子树。这是因为宇和岛主打「南国」特色,所以人工栽种了这么一批。
既然到了宇和岛,不能不尝尝本地特色鲷饭。我到车站附近的一家叫做かどや角屋的餐厅,点了伊达御膳。宇和岛位于伊豫国的南部,又称南豫地区,南豫鲷饭正是本地特色。鲷饭的吃法是先用鲷鱼刺身蘸出汁、酱油和生鸡蛋调和成的酱汁,然后再把酱汁浇在米饭上。
第二天一早,天气还是很晴朗,依旧是前一天一样的湿热难耐。我8点30分到天赦园。天赦园是宇和岛本地的一个著名回游式庭院。虽然是假日,但是早上园内只有我一个游客。其实盛夏游览日本庭院并不是很好的体验,因为虫蚁太多,尤其是蜘蛛网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会沾到身上。
游览过天赦园,我便去临近的伊达博物馆,该博物馆内展出了伊达家的历史文物。伊达家是统治了宇和岛藩400年的大名,先祖是伊达秀宗。伊达秀宗是仙台藩伊达政宗的庶子,被封在宇和岛。不过,宇和岛藩与仙台藩并没有从属关系。博物馆内展品并不多,但体现出日本各地至今还在纪念曾经统治的大名家族。
接下来我开始登山去看宇和岛城。宇和岛城的天守阁是日本现存十二天守之一,并不是现代再建的。爬山的过程非常艰难,并不是因为山高,而是天气太热了,尤其是戴着口罩简直呼吸困难。宇和岛城天守阁内部可以参观,但是禁止拍照。天守阁规模不大,只有三层。山上还有一个城山乡土馆,里面展出了许多本地名人的事迹。
从北面下山后,我继续向北走了二十分钟,前去多贺神社。尽管只走了二十分钟,烈日和湿度已经让我快要窒息了。之所以要造访多贺神社,是因为这个神社有日本最大的性崇拜收藏。多贺神社又叫凸凹神堂,神社有个三层楼的博物馆,收集了日本以及世界各地的性文化物品,其广度令人叹为观止。一般禁止拍照,如需拍照需要缴纳两万日圆的费用。
看完凸凹神堂,我沿着河边走到和灵神社。接着回到宇和岛火车站后,我已经热得汗湿透了全身,日本的盛夏真是难熬。接下来我的目的地是大洲,从宇和岛出发乘豫赞线大概50分钟能到。
和宇和岛相似,大洲也曾经是一个藩的据点。大洲藩相比宇和岛藩稍微小一点,但是其城下町保存更为原汁原味。伊豫大洲火车站距离城下町步行要二十多分钟,不过有公共汽车连接。大洲的中心地段叫做本町,街道还有明治时代的感觉。
首先吸引我的是大洲赤炼瓦馆,一座1901年的和洋折衷式建筑,最初是大洲商业银行。日本很多小镇都有类似的那个时代的银行建筑,是当时文明开化的象征。
赤炼瓦馆旁边就是一家叫做油屋的餐厅,虽然已经下午一点多,但是用餐还要排队。这个餐厅历史悠久,建筑是一个古民家,内部装饰明亮而雅致。我享用了此店特色猪肉栗子饭。
吃完午饭,我继续在本町附近观光。紧挨着赤炼瓦馆的就是一座高大的河堤,河堤像城墙一样保护着小镇,还有城门以方便出入。
向东稍走,就是大洲的一个著名观光地点「不彀本ポコペン横丁」。这是一个复古集市,只在周日开放。尽管空无一人,我还是进去看了看。最有趣的其实是它的名字,「不彀本」一词来自「兵队支那语」,即日军说的简化版汉语。所谓「不彀本」,就是中国小商贩讨价还价时所说的「不够本」,被理解为拒绝的意思,相当于日语的「駄目だめ」。这个词后来随着日本的溃败随军带回了日本,又变成了一种小孩子玩的游戏的名字。此处的不彀本应该是取自这个游戏,代表一种对昭和时代的怀念。
沿着河堤继续向东行,我来到大洲最有名的庭园卧龙山庄。卧龙山庄建在河边的悬崖上,有几个日本茶屋式的建筑,屋内装饰十分典雅。庭园的尽头是一座四方亭,亭子有一半建在悬崖外面,由下面的木柱支撑。凉亭内可以将河景一览无余。
看完了卧龙山庄,我又穿过城下町一路走到西边的大洲城。大洲的城下町保存很好,大量木制老屋和洁白的墙壁复现了江户时代的特色。大洲城建在河边的一座山上,有复原的天守阁。这个复原的天守阁尽可能采用了古代的工法,是纯木制结构的,与大阪城这类混凝土建筑明显不同。
在大洲度过了一个惬意的下午之后,我慢慢走回伊豫大洲车站,继续前往松山。到伊豫市我就提前下车了,换了伊豫铁道的慢车,直达松山市中心,这条线路有不少人通勤使用。
这是我第二次来松山,松山最著名的观光地点是道后温泉,但是我这次没有再去,而是在市中心的宾馆早些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天空下起了雨,终于凉爽一些了。清晨我爬到半山上的东云神社,山上空无一人,景色清爽幽静。
好不容易凉爽一下,我接下来却要继续前往冲绳了,热浪还在前方等着我。
日本漫游系列文章
- https://byvoid.com/zhs/blog/jp-roaming-tosa-iyo/ - 2007-{year} BYVoid2021-02-23 15:35:00
Beyond the Void https://byvoid.com/zhs/blog/jp-roaming-wajima-hida-wokazaki/ -
蛰居在家三个月后,终于迎来了一些曙光。鉴于各地疫情趋于平缓,2020年6月下旬我又开始了日本漫游之旅。这次旅行我选择了先坐飞机去北陆的轮岛,然后坐火车纵贯日本中部,到达名古屋的范围,然后由东海道返回。
一早起来,我就赶到涩谷Mark City的五层坐机场巴士。巴士上只有我一个人,但还是准时发车运营。由于路上几乎没有车,交通顺畅,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羽田机场。这比电车要快不少,但是价格也相应的贵一些,要1050日圆。
时隔数月再次来到羽田机场,大有物是人非之感。虽说紧急事态宣言已经解除,但是机场的人流量还明显大不如前,可以看到大部分航班还是「缺航」。全日空的候机楼甚至关了一半,所有飞机都集中到了北翼。不知还要多久羽田机场才能恢复往日的熙熙攘攘。
经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就抵达了位于能登半岛的能登里山机场。飞机下降的时候是从东边的海湾进入,景色非常美丽。现在能登里山机场一天只有区区一个航班,不过即便如此,机场的旅客服务中心还是照常开放,甚至还有会讲英语的工作人员。当这般飞机乘客陆续离开后,店铺也就收摊了。可以看出日本地方是多么希望旅游业尽快恢复,毕竟很多地方旅游业就是经济命脉。
我在机场购买了空港连络切符,包含了从机场到穴水站的公交,以及穴水到七尾的火车费用。体验能登铁道是我飞到能登里山机场的一个原因。日本地方铁道公司正在逐渐消亡中,未来也许一次自然灾害后就会不复存在。从穴水站到七尾站要四十分钟,沿途风光明媚,有稻田和海湾。到七尾后停留不久,换乘西日本旅客铁道的七尾线前往金泽。其实七尾线只是七尾到津幡,接下来列车会接续上石川铁道继续运行。这种不同公司之间的直通运行在日本非常常见,尤其是东京地下铁,几乎差不多每一条线都跟其他公司连接了起来。
到金泽之后我并没有停留,而是立刻前往富山。从金泽到富山我乘坐了北陆新干线剑つるぎ号列车,时间只要22分钟。北陆新干线目前还在修建中,目前从东京到金泽已经开通,以上越妙高为界分东日本旅客铁道和西日本旅客铁道运行。剑号列车只运行金泽到富山的区间,加上中间的新高冈只有三个站,每天却有18对班次。列车有12节车厢,我上车后发现所有车厢都没有人,我是惟一的乘客。即便没有病毒对旅游业的打击,这么短距离高密度的新干线也很难有太多人,何况金泽和富山都不能算大都市。西日本旅客铁道经营剑号列车的理由真是令人费解。如果经济上说不通,那么很大可能就是政治上的妥协了,毕竟北陆新干线是政府出资的整备新干线。我猜想或许新干线是为了同频次替代过去的特急列车,因为新干线开通后普通车便不再运行。以前从大阪到新潟的特急列车就叫剑号。
到富山站后,我就换了高山本线的普通列车,经过一个小时缓慢行驶抵达猪谷。这里是西日本旅客铁道和东海旅客铁道经营的高山本线的分界点。在地形图上也可以看出,这里是两条山谷的交汇处,扼守猪谷便能掌握从飞驒国进出越中国富山的要道。
换乘了东海旅客铁道的普通列车之后,又经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飞驒古川。飞驒古川是一个座落在山谷中间的小镇,这里最有名的景点是濑户川白壁土藏街。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有三座大寺和好几家日本酒造工厂,还有一条水渠穿城而过。水渠清澈见底,水里有数百条锦鲤。
路上看到一家名叫「コロナ」的美容院,已经关张。
在飞驒古川度过了一个宁静的下午后,我回到火车站,继续前往高山,本日的最终目的地。高山是一个颇具盛名的观光小镇,在过去吸引了大量外国游客。我之前来过一次,记得这里的小街上游人如织,再加上古朴的木制房屋和石板路,气氛像极了京都。这次再来,大街小巷几乎空无一人了。我穿过高山的街道,再次来到高山阵屋门前,只见大门紧锁。走过小桥来到最著名的三町古街,也不过是寥寥数人。我顺着小路走上山,来看高山城的遗迹,只是走到二之丸时,看到警告说山上有熊出没,还是决定下山了。临近夏至日,晚上六点太阳还没有落山,光线却已经很柔和,树林显得格外明媚。
慢慢走到山下,发现飞驒高山町之博物馆竟然还没关门,真是有些喜出望外。日本极少有博物馆会经营到下午五点半以后。博物馆不算小,有两层十几个展室可以参观,每个展厅都有一个主题,涵盖了高山历史、人文的诸多方面,其中高山城复原模型颇为精致。
看完了博物馆已经快七点了,趁着落日前我走到了飞驒国分寺。国分寺都是建于奈良时代的,如今保存完好的不多,飞驒国分寺也不例外,目前寺内的三重佛塔是江户时代后期重建的。不过,这是飞驒国的惟一佛塔。日本从平安时代以后就几乎不再新建佛塔,而是主攻佛殿和佛像的建设,这体现出汉传佛教的崇拜对象从佛法到佛塔,再到佛像的转移。
在落日的余晖下,我回到高山站。入口前方的水池和灯光让这个现代风格的建筑显得梦幻而迷人。
清晨七点钟,阳光已经十分耀眼。在日本晦暗的梅雨季,这样的天气十分难得。我随即赶到了火车站,乘坐高山线特急列车飞驒号继续南行。我买了自由席特急券,上车后发现我是高山始发列车上惟一的乘客。列车一路向南,在河谷中穿梭,窗外是不断变换的溪流和湖泊。一个半小时以后列车驶出了山谷,进入平坦的浓尾平原,我就在美浓太田下车了。浓尾平原是日本第三大平原,大名古屋所在地,其名取自美浓国与尾张国。从美浓太田我继续坐太多线,经多治见,换中央西线到高藏寺,然后又换爱知环状铁道到达冈崎。
爱知环状铁道不属于东海旅客铁道,但是却可以和东海旅客铁道的列车进行同站台换乘。一般来说,日本的铁路计费方式是按路线的,但如果使用交通卡,就是计算出入站到出站的最短路径,按途径的线计费。这在同一个公司的铁路网内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涉及到其他公司的同站台换乘或者直通就可能会出现问题了,因为两点之间不一定最短路径最便宜,而且考虑到不同公司的分成问题,确切的路线就有必要了。从高藏寺到冈崎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因为这两站之前既可以从东海旅客铁道换车到达,又可以爱知环状铁道直达。冈崎站的做法是在站台上额外设立了一些刷卡机,只要在这些机器上面刷一遍,出站再刷一遍,就可以正确计费。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会弄错,这样只能通过人工解决了。日本铁路的这一套自动计费系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慢慢发展而来的,无论在当时还是近年都可以说领先世界的水准。但是现在随着电子手段的兴起,日本已经开始慢慢落后于时代了,日本各个铁路几乎都不怎么支持电子车票就是一个例子,尤其是对外国游客来说,网上预约车票十分困难。
冈崎虽然距离名古屋不远,算是名古屋的卫星城市,但整个城市非常分数,公共交通不佳。在日本的大都市中,也就数名古屋公共交通最差,私家车辆保有量最高,各种设施最分散,可谓是日本的洛杉矶。既然说到了洛杉矶,不得不让人想起那个阴谋论,名古屋不知道是不是和丰田总部所在地有关。当然这里就算公共交通不佳,也是和日本平均相比,比美国还是好太多了。
我从冈崎站下车,坐公交车到东冈崎站,在附近找了一个十分有昭和风的购物中心地下解决了午餐,然后就步行前往冈崎公园了。冈崎公园曾经是冈崎城所在地,现在里面还有城墙石垣,上面是再建的天守阁。天守阁是钢筋结构的复原,顶层有观景台。公园里还有一个博物馆,介绍江户幕府开创者德川家康的生平。德川家康就出生在冈崎城,本名松平竹千代,其父是本地大名。后来德川家康崛起,天皇赐姓德川。
如果不算明治维新时的倒幕战争,那么日本战国时代是距今最近的一次「天下大乱」,因此历史记载翔实生动,是日本人最津津乐道的历史。现在日本能看到的大多数城墙等历史遗迹大多数是战国时代往后的,就连很多千年古寺也都在江户时代大修过,所以今天的日本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奠定的。与日本战国相似的是中国的三国时期,因为有三国演义以及后来改变的日本漫画,三国是日本人最熟悉的中国历史。日本游戏公司光荣推出过信长之野望和三国志两款游戏,玩法很类似,都是精品佳作。
看完了冈崎城,我就继续向东进发了。我先坐名古屋铁道从东冈崎到丰桥,再坐东海道线到新所原这个不起眼的站,从这里乘坐天龙滨名湖铁道。这条铁路连接丰桥与挂川,从滨名湖的北边绕过。它曾经是日本国铁的二俣线,后来被分拆的国铁抛弃,由地方政府出资成立第三部门铁道。这种第三部门铁道公司数目不少,都是因为政治阻力导致一些难以盈利的线路不能拆除,因而诞生的继承经营者。这些第三部门铁道严格意义上讲还是私铁,以盈利为目的,但实际上继承的资产都无法盈利,所以主要还是依赖补贴。美国Amtrak差不多就是一个这样类型的公司,只是规模更大,更加积重难返而已。
天龙滨名湖铁道的路线和车辆真的年久失修,就连车厢内打扫都不到位。沿岸景色也一般。
在西鹿岛站,我从滨名湖铁道下车,换了远州铁道。远州铁道是一家真正的私铁,除了经营铁路还有以滨松为中心的各种地产。实际上日本的多数私铁都是靠地产赚钱的,铁路业务甚至只是为了擡升地产的价值,以交叉补贴的方式运营。在车上和车站内我都看到了远州铁道的地产广告。所谓「远州铁道」,其名源自「远江国とほたふみのくに」,「远江」本写作「远とほつ淡あは海うみ」,指的就是滨名湖。日本令制国中还有「近江国」,其中「近江」是琵琶湖。这里的远近相对的是畿内,也就是奈良京都一带。
到达滨松后已经是傍晚时分,滨松火车站建筑十分庞大,站外广场也极具设计感。与火车站通过地下通道连接的是巴士中心,巴士中心的下层是一个下沉式广场,结构别具一格。意外的是在这里看到有不少印度尼西亚人在一起摆摊卖印尼炒面,没想到滨松还有些国际化。实际上滨松是一个外国人比例很高的城市,主要原因是周边有不少工厂,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吸引了很多巴西秘鲁的日裔移民,近年来又吸引了很多东南亚人。
在滨松简单吃过晚饭后,我就乘新干线返回东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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