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03 15:02:25
过去几年,县域消费火起来了。
在这个主题下面,还有一个次生的更具体的词就是“县城婆罗门”。每当有媒体报道某个县城火热的消费趋势和不输一线城市的生活方式时,无论是在正文还是评论区,“县城婆罗门”这个词总会和“大城市牛马”成对出现。
县城婆罗门的定义很简单,就是指在某个县域里掌握优势地位与优势资源的一群人。他们可能是县域体制内的中高层,又或者是当地支柱、垄断企业的老板,亦或者是两者结合带点灰色性质的家庭。
作为多年在县域做调研的人来说,当然不会否认县城婆罗门的存在。但将县域消费的爆发,和县城婆罗门这个阶层联系起来,我一直是有一点疑惑的。这个疑惑来自一个非常简单,朴实,直观的冲突——多年以前我去县城调研,和婆罗门打交道的时候,他们就会开豪车出入当地的高端餐饮。
如果婆罗门一直是婆罗门,那么婆罗门的高消费,又怎么会为县域消费带来增长呢?
顺着这个逻辑,我们会发现“县城婆罗门造成县域消费爆发”这个说法,似乎还有更多的漏洞,比如婆罗门规模。
根据七普数据,当时中国的县域平均人口是 39.9 万人,再乘以人口城镇化率 67%。这意味着生活在“县城”的平均人口,不过 26.7 万不到 30 万。如果我们假设这些县城的人口里有 5% 的婆罗门,那么平均每个县城里的婆罗门只有 1.3 万人……
如果再把这 1.3 万人按照男女老少等人口属性进行抽样分布,就会发现一个县城里某个细分人口属性的婆罗门数量,可能根本就不够那些新增业态瓜分的。
用人话来说就是,婆罗门家的大小姐,就算是每天喝一杯不团购券的星巴克,也不可能撑得起一家星巴克的运营成本。更何况大小姐的口味也是变化的,每天一杯奶茶也不会只喝一家,消费力分摊到星巴克、喜茶、霸王茶姬、奈雪就更养不起这些店铺了。
有钱人只是喝一杯更贵的奶茶,又不是一天喝 10 杯奶茶。
然而现实中,星巴克确实在大举进军县城市场。根据其高管在 2024 年初财报会议上的说法,星巴克已覆盖中国近 3000 个县级以上城市中的 857 个,并计划加速下沉。然而,县城并非蓝海,而是充满竞争,例如在江苏灌云县,星巴克开业前已有 7 家瑞幸咖啡。星巴克面临本土品牌的激烈价格战,虽然自身营收增长,但客单价在下降,交易量却在上升,显示出价格敏感性。同时,县城消费者对星冰乐等经典高毛利产品的接受度也更高。
在奶茶的相邻业态酒吧来说,也有类似的体感。海伦司作为低价小酒馆的代表,在 2022 年的时候开始尝试进军县域市场。当时的媒体对此表示存疑,因为尽管海伦司 74 元有吃有喝的人均在连锁酒吧中已经属于超低价,但同样的价位在县城的大排档往往能喝到吐——媒体担心的是,作为低价品牌的海伦司,在县城的消费体系下还是太高端了。
到 2025 年回看,我们发现海伦司县城的发展战略确实效果不太好。根据其最新财报,它 2024 年的营收在 7.3~7.8 亿元之间,而 2023 年的收入为 12.1 亿元。利润也有大幅下降,从 2023 年的 2.91 亿元下降到 2024 年的 1 亿元到 1.2 亿元之间。
这是因为海伦司太贵了吗?似乎不是……
我在扫了一些抖音相关视频的评论区之后,发现 COMMUNE 幻师竟然是海伦司老客户的新去处之一。幻师在一线城市的人均价格大约是 160 元,正好是一线城市海伦司的一倍。县城店人均略低,但也基本保持了同城海伦司一倍的价格。
所以,海伦司哪是因为太贵没进去县城市场,而是太便宜被年轻人嫌弃,所以才没进去县城市场。
无论是学术论文、媒体报道还是我自己去县城旅游、调研时的体感来看,县城的酒吧业态都是在升级。许多县城有了威士忌和鸡尾酒为主的清吧,单杯的消费均价来到了 40 元上下。一些县城的消费能力甚至能撑起響这个级别的 Livehouse。
一家自媒体对此的报道提到的是:
2023年,美团上县城酒吧数同比增长超70%。与此同时,县城的酒吧种类也开始丰富起来了。长江酒道在走访中发现,四川的部分小县城已经出现了鸡尾酒吧、LiveHouse 的雏形。
“在两三年前,我们县酒吧酒单上基本都是啤酒。”土生土长的四川中江姑娘小袁说,“这一年多,酒吧酒单上开始出现鸡尾酒。”
中江(县)屋顶顶酒吧老板老吴介绍,2018年就开始在中江县引入鸡尾酒,经过6年的消费培育,现在县城的消费氛围已经比较浓厚了。据了解,屋顶顶酒吧人均消费在50-80元左右,月营业额达3-5万元。这样的营业规模再加上房租、人工成本低,净利润甚至略高于新一线城市同等规模酒吧。
我们就以这篇报道中提到的中江县,来看一看“婆罗门县城”的经济面板。中江是四川省德阳市下的一个中部农业大县,它过去 5 年的经济指标如下:
年份 | GDP(亿元) | 可比价增长 | 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亿元) | 消费涨跌 | 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元) | 收入涨跌 |
---|---|---|---|---|---|---|
2019 | 379.24 | 7.9% | 204.7 | 10.8% | 33707 | 8.6% |
2020 | 391.27 | 0.7% | 182.4 | -8.1% | 35613 | 5.7% |
2021 | 420.03 | 7.3% | 219.5 | 20.3% | 38694 | 8.7% |
2022 | 439.19 | 3.3% | 225.5 | 2.8% | 40413 | 4.4% |
2023 | 466.14 | 6.1% | 247.5 | 9.8% | 43111 | 4.7% |
2024 | 488.50 | 7.0% | 263.0 | 6.2% | 45245 | 5.0% |
除此之外,该县的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也从 2019 年的 12741 元(恩格尔系数 38.8%),上涨至 2024 年的 14921 元(恩格尔系数 27.6%)。
我觉得这个数据不需要额外解释了,甚至在疫情期间,中江县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都在相对高位的上涨。而疫情后的“报复性”消费更是在 2021 年就发生了。
从该县的宏观数据来看,这个中部普通县城的消费增长来自于整个县城的经济在过去的 5 年里都处于高位增长的阶段,而并非来自县城中的少数婆罗门,而是因为整个县城都变成了“婆罗门县城”。当然,我不是说中江县没有婆罗门,这样的婆罗门县城里的婆罗门只会更富,但他们并非推动全县消费升级的主要支柱。
在我看来,无论是媒体还是旅游者体感上感受到的“县城消费”爆发,正是因为在过去的 5 年里,有越来越多像中江一样的县城正在变得更富。疫情甚至是这种局面的助推因素之一,因为当地级市及以上的行政单位动辄因为 1~2 个病例就封城停产停工的那 3 年里,许多县域的财政根本不足以支撑全员核酸、动态清零这样的基层政策,这就导致……不测就是没有,三年生产活动完全正常。
我对县域经济的兴趣,来自于疫情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机缘巧合去了一个内蒙的县城。与当时大城市商场和街道的萧瑟相比,当地热闹的夜市和需要排队的奶茶店都让我感到震惊。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要让上面的决策者看到县城经济这么好,不然他们会觉得动态清零政策还能继续执行。现在想来,我看到得就是县城经济的韧性。而这种韧性在疫情后继续保持了下来——因为比起北上广深四座领头羊来说,经济强县也鲜少参与外向型经济。在地缘政治愈发紧张的后疫情时代,依赖出口的区域发展可能不如依赖内销的区域发展。而仔细看看我们身边的吃穿用度商品里,不少都来自县域企业。
当然,这也就是另一方面,部分县城自身的努力。
在人大学者周立和罗建章最近出版的《小县大城》中,将中国县城在过去 40 年的发展所形成的形态分为四类,分别是:大县大城、大县小城、小县大城、小县小城。
如果一个县城在当下的状态是“小县大城”,那么它极有可能就是类似中江县这种“婆罗门县城”。
因为小县大城的定义是在一个狭小的县域空间内,达成了较高的城镇化率,这意味着该县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发展中,形成了以城市(工业、服务业)为中心的聚集效应,并以县为单位参与了全国大市场的竞争,比如把特色商品卖出去,或者把全国游客接进来。
这种婆罗门县城带来的消费增长,甚至不止局限在日常消费上,甚至出现在部分的房地产市场上。在过去几年,中部人口大省河南就在多地出现过县城与地级市、省会房价倒挂的问题,也就是县城的房子卖的比上级市里的还贵。
这里面的逻辑很简单,如果乡镇的农民想要享受城市化生活,又不想放弃农地,就只能住在县城,而不可能住在地级市或省会。农忙时下地种田,农闲时住在县城打工,成为了一种推动城镇化和县域房地产市场增长的新模式。
目前,中国的城镇化率是 67%。这个数字在 2012 年以后大约每年增长一个点。专家预计会在达到 75~80% 之间停滞。按保守的 75% 估计,那么意味着中国还要有 1.2 亿人口,也就是整个日本的人口量,在未来 20 年内进入城市,开始以城市的生活方式度过每一天,带来新的消费增长。
而县城可能是接住这些入城人口的主要目的地。
这个新的认知,让我对县域经济的发展有了新的预期。因为,如果我们沿用“县城婆罗门”的叙事,那么我们可以预期县域经济的繁荣不会持续太久——随着人口向大城市迁移,县域人口规模整体的缩小,财政预算的紧缩,可供养出的“县域婆罗门”会越来越少,这意味着之前能大手大脚花钱的县城婆罗门早晚也要进入节衣缩食的阶段。
但是,如果“婆罗门县城”才是真实的情况,那么县域经济在经历一段“涨跌互现”之后,会有更大的潜力。一方面,一些受到地理区位限制或发展战略不合理的县城会继续萎缩,但这些地区释放出来的人口劳动力并不一定非要到大城市去卷。
另一方面,经济发展好的“婆罗门县城”会吸纳来自乡镇、平级县城、大城市回流的人力与资金资源,重新参与全国市场甚至是全球市场的竞争,形成新的增长点,实现可持续发展。
回到标题的“县城婆罗门”与“婆罗门县城”上来,我写这篇稿子的主要动机其实并非严谨的经济分析。而是单纯的作为读者想看到更多从后者分析的文章和报道。
县域消费爆发是个事实,但媒体聚焦于“县城婆罗门”可能主要是因为个体的故事永远比宏观描摹好看。但“婆罗门县城”背后,不一定没有好的选题可以挖掘。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江湖的故事肯定比独角戏更有意思。
2025-03-26 15:16:11
北京,2065年。
三月下旬的风,裹挟着华北平原春季特有的干燥,它掠过城市广阔的肌体,却无法从那些覆盖地表的“植被”中带起一丝一毫自然的、充满变数的声响。城市里弥漫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静谧,只被偶尔掠过的磁悬浮车辆的低频嗡鸣,以及构成这片“绿色”本身的、微不可闻的系统运行声所打破。
卫明,绿管局行动处第二支队队长,正站在那面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弧形全息屏幕前,眉头紧锁。
屏幕上,北京的实时生态监控图如同一幅流动的数据星图,被数以亿计的绿色监测点细密地覆盖。每一个点代表一个“树”或“草”单元,实时反馈着其运行工况、净化效率、环境参数等海量信息。绝大多数点都稳定地呈现着代表“最优状态”的深绿色,构成了一片令人安心的绿色海洋。
但在东北方向,靠近昔日京郊与河北交界的地带,一个微小的像素点,却像一个系统bug般,顽固地闪烁着警示性的淡黄色。旁边跳动着几行被高亮标注的数据,冰冷而扎眼:
“监测到异常生物气溶胶:1. 柏科花粉(遗传标记比对吻合旧世界常见种 Sabina chinensis),峰值浓度0.37颗粒/千立方米;2. 蒿属花粉(遗传标记比对吻合旧世界常见种 Artemisia scoparia),峰值浓度0.12颗粒/千立方米。异常信号已持续72小时。高精度溯源指向区域:坐标E116.XXXX, N40.XXXX,隶属原顺义区李桥镇搬迁农场旧址范围。信号置信度:93.6%。”
“0.37……”卫明用食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的边缘,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这个数字,对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但在当下这个“零花粉”、“零过敏”被写入城市宣传语和居民幸福指数报告的时代,它就如同一声尖锐的警报,宣告着完美的屏障出现了裂缝。
这片无垠的“绿色”,是科技的造物。
构成城市“森林”冠盖的,是数以亿计的“树”——第五代城市智慧生态调节单元。是的,它们最初有着更长的名字,诸如“生境塔-V型”或“全域生态树”,但就像很久以前“新浪微博”最终被简化为“微博”一样,随着其无所不在的普及,人们早已习惯简称其为“树”。
它们的形态遵循着某种冷峻的极简主义美学,巨大的、如同被精心设计过的抽象绿色云朵,是内部循环着基因编辑藻类与高效叶绿细胞悬浮液的、具有自适应光学特性的半渗透性复合材料容器。这些容器被精准地安装在流线型的、覆盖着纳米自清洁涂层的支撑“树干”上,后者集成了太阳能薄膜、微型水循环泵和接入城市“脑”的数据接口。
阳光下,这些“绿色团块”反射着均匀柔和、经过计算的最宜人色温的光泽,却也透着一股标准产品般的、无法掩饰的均质感。它们有点像是儿童画里的那种“树”,一个树杆、一团绿云,缺乏细节。
同样,“草”这个词,如今也特指那种覆盖地表的“生息毯”。它的早期版本同样有着冗长的名称,如“地表微生态净化系统”,现在则统一简称为“草”。
这种墨绿色的柔性材料,如皮肤般完美贴合着每一寸非硬化的地面,内部同样集成了光合、净化与传感单元。它无需修剪,无惧践踏,有效抑制扬尘,更彻底终结了那个曾经困扰无数市民的、由各种野草(尤其是秋季的蒿属和葎草)带来的花粉灾难。
城市绿化管理与合规监察局——市民们更习惯称其为“绿管局”——总部,就坐落在西直门交通枢纽旁一座外表平平无奇、内部却高度智能化的建筑里。数据中心是全局的心脏,占据了地下五层到地下三层,庞大的光子计算机阵列在冷却液的循环中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稳定工作时特有的微热气息。
“卫队,”分析员小李快步走来,将一个数据板递到他面前,“细节出来了。目标区域是二十年前‘首都功能核心区农业清退及外迁计划’中整体搬迁到河北的李桥镇奶牛场旧址。那片土地后来被规划为‘生态保育缓冲区’,按规定只能覆盖标准的‘树’和‘草’单元,严禁任何形式的天然种植。我们查了那里的能源使用记录,过去三天,地下一个已废弃的青贮窖区域突然出现了异常的高功率反应,峰值接近50千瓦,符合高强度植物生长灯和环境维持系统的能耗特征。”
卫明接过数据板,指尖划过屏幕上关于那片土地的历史变迁记录。他想起了那个年代的北京,不仅像首钢那样的大型工业企业被搬迁出去,连带着许多传统农场、养殖场也因为“环保”和“城市功能升级”的需要,被整体迁移到了周边省份。腾出来的土地,一部分被开发,另一部分则被迅速地用“树”和“草”覆盖,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无需管理的“生态空间”。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试图逆流而动?
“又是他们……”他心里再次浮现出那个蔑称——“植毒者”。那些活在当下,却总想把历史的“毒草”重新种回来的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个人终端一角隐藏的健康档案快捷方式。他强迫自己不去点开,但那些记忆却无法阻止地涌上心头。他记得自己十几岁时,每年春秋两季,几乎就是一场与全世界为敌的战争。春天是柏树、杨柳、榆树、桦树……轮番上阵;秋天则是蒿草、葎草、豚草……无休无止。眼睛痒得像有蚂蚁在爬,不停流泪;鼻子堵得像塞了水泥,喷嚏打起来惊天动地,能连续打上十几二十个;皮肤上是永远无法痊愈的湿疹,夜里痒到无法入睡;还有那几次差点要了他命的哮喘急性发作,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水底挣扎着探出头……
他记得那时的小红书上,有一个专门的“花粉受难者互助”话题,里面充斥着和他一样痛苦的哀嚎。人们分享着各种“亲测有效”或“智商税”的脱敏药、洗鼻器、空气净化器、防花粉口罩评测,交流着每天的花粉浓度预报和“避难”心得(比如逃到南方城市,或者干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有人愤怒地质问城市管理者为何要种那么多柏树,有人绝望地晒出自己布满红疹的皮肤,有人甚至发起了要求政府彻底砍伐致敏树种的请愿……那是一个充满了焦虑、痛苦和无助的时代,也是他阴郁青春期的一个缩影。
直到“树”——当时还叫“城市智慧生态树系统”——的发布会。卫明记得自己像看苹果发布会一样守在屏幕前。那场发布会堪称经典:极简的舞台,充满未来感的灯光,一位穿着黑色高领衫、极具乔布斯风范的科技公司CEO,用富有煽动性的语言,描绘了一个“告别过敏、拥抱永恒春天”的未来城市图景。当第一代“树”的实体模型伴随着激昂的音乐缓缓升起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那确实是惊艳的、划时代的、看似完美的解决方案。它承诺解决一切问题:净化空气、降低噪音、美化景观、零维护、零花粉、零飞絮……一个完美的闭环。
事后回想,那份完美,或许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单调的种子。但对于当时的他,对于亿万被过敏和环境问题困扰的市民来说,那无疑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技术替代比想象中更快。“树”和“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覆盖了北京,然后是全国,乃至全球各大都市。《城市生物安全与环境管理条例》也随之升级,对天然植物的管控日趋严格。绿管局应运而生。卫明因为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成为了绿管局最坚定的执行者之一。他相信自己是在守护一个更健康、更安全、更文明的时代。
只是,总有人试图打开那个被封印的潘多拉魔盒。
执法车在距离目标旧农场一公里外停下。
卫明带着三名队员,穿着轻便的动力辅助装备,徒步接近。周围是被“树”和“草”覆盖的、典型的“生态保育缓冲区”景观——安静,平整,绿得毫无生气。只有远处几栋废弃的、低矮的红砖建筑,提醒着这里曾经的农业用途。
“目标锁定在三号青贮窖下方。入口已被伪装。热成像显示内部有四个生命信号,其中一个是未成年人。”耳机里传来小李从后方指挥车发来的最后确认信息。
卫明做了个手势,队员们迅速散开,呈战斗队形包围了那个不起眼的、看起来像是废弃通风口的入口。入口被一块巨大的、覆盖着仿真“草”皮的盖板掩盖着,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一名队员上前,用便携式探测器扫描后,确认没有爆炸物或高压电网。随后,他启动动力臂,无声地将重达数百公斤的盖板缓缓抬起,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黝黝的、通往地下的斜坡入口。
一股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浓郁到近乎呛人的气息,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原始的、甚至带着“野性”的混合气味——湿润泥土的腥甜,植物根茎的涩味,多种花朵混合的浓烈香气,还有叶片蒸腾作用带来的潮湿水汽,甚至……极其微弱的、只存在于人类古老嗅觉记忆中的、属于昆虫和微生物的生命气息。
这股气息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卫明的感官上。他感到喉咙一阵发紧,鼻子深处传来久违的、极其轻微的痒意。他立刻启动了头盔面罩的最高级别生化过滤模式,同时命令所有队员:“开启内循环!注意生物气溶胶防护!”
沿着斜坡向下,光线迅速暗淡下来。脚下是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水渍和真实的、墨绿色的苔藓——活的苔藓。越往下,那股“自然”的气息就越发强烈,仿佛进入了一个沉睡的、古老生物的巢穴。斜坡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明显是后期加装的工业级气密门,上面连接着复杂的管线和传感器。
负责技术的队员迅速上前,用多功能解码器干扰并破解了门禁系统。气密门发出低沉的液压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即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绿管局队员,也瞬间被震撼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原本的青贮窖被彻底改造。数百盏高功率的全光谱 LED 灯悬挂在距离地面五六米高的网格状天花板上,散发出接近正午阳光的强烈光芒,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空气温暖而异常湿润,水汽在灯罩下凝结成珠,偶尔滴落。一套庞大而精密的、看起来是拼凑改装而成的环境控制系统(包括通风、加湿、温控、水循环等)在角落里发出低沉的运行声。
而占据了这近千平方米空间的,是植物——成千上万株,种类繁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真实的、活生生的植物!
它们不再是城市里那些被驯化的、标准化的“宠物”,而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充满竞争的姿态,拥挤、缠绕、攀爬、绽放。这里有用立体栽培架种植的、挂满了红绿果实的番茄、草莓;有如同绿色瀑布般垂落的藤蔓植物;有各种香草和可食用野菜,散发着浓郁的气味;有精心培育的兰花、月季、甚至几株开得正盛的、在旧时代象征富贵的牡丹;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几个用透明材料隔开的“高风险”区域里,赫然种植着几十株半人高的、枝叶墨绿、散发着特殊树脂香味的柏树苗,一大片已经抽穗、正值扬粉期的禾本科植物,以及在角落里几乎被忽视、却在灯光下疯狂生长的蒿草和葎草!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植物混合在一起的、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息。泥土的芬芳,叶片的清爽,花朵的甜腻,果实的微酸……当然,也无可避免地混杂着亿万计的、肉眼看不见的、却能轻易点燃过敏者免疫系统战火的花粉和孢子。
这里简直是一个逆时代而行的植物基因库,一个被法律和技术共同放逐的、失落的自然碎片。它混乱、潮湿、充满了不可预测的生命力,与外面那个洁净、干燥、高度可控到近乎无机质的世界,形成了强烈的、甚至带有某种悲壮色彩的对比。
在温室深处的一个工作台旁,一个穿着沾满泥土的蓝色工装裤的男人,正背对着入口,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培养皿里的什么东西。他的头发有些花白,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但动作却异常专注。在他脚边不远处,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正蹲在一片开着黄色小花的植物(卫明一眼就认出那是秋季最主要的过敏原之一——蒿草)旁边,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一只正在爬行的蜗牛,玩得不亦乐乎。
“赵立强!绿管局!所有人不许动!”卫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显得格外冰冷和具有威慑力。他举起了手中的电磁脉冲枪,蓝色的指示灯在植物的绿影中闪烁。
那个被称为赵立强的男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放大镜,直起身,转了过来。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卫明预想的要大,大约五十多岁,面容黝黑,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执拗。他看着卫明和身后的队员,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平静,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卫明队长,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找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期劳作的疲惫。
“这里所有天然植物,尤其是这些,”卫明用枪口指向那些柏树苗和蒿草,“全部属于一级违禁品。赵立强,你涉嫌严重违反《城市生物安全与环境管理条例》,危害首都公共环境安全,非法种植、培育、持有并可能传播高致敏性及入侵性植物物种。跟我们走一趟吧。”卫明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如同在宣读一份技术报告。
“危害安全?传播?”赵立强重复着这两个词,脸上的苦笑更浓了,他伸出布满老茧和泥土的手,环指着周围这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看看这里,卫队长,你好好看看!这里有蜜蜂在授粉(虽然是我偷偷养的),有蚯蚓在松土,有蜗牛在吃叶子,也有鸟儿偶尔会从通风口钻进来(虽然总是被你们的监控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不完美的、但真实的生态系统!这难道不比外面那些只会吸水放氧气,连只虫子都养不活的塑料‘树’和‘草’,更接近‘安全’的本质吗?”
“安全的本质?”卫明几乎要被气笑了,“你跟我谈本质?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所谓的‘真实生态系统’,因为这些花粉,几十年前有多少人连活下去都困难?有多少孩子像我当年一样,整个童年都毁在了无休无止的过敏和哮喘里?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塑料玩意儿不好?至少它们不会杀人!”
赵立强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而悲愤:“杀人?花粉什么时候杀人了?是,它让一部分人不舒服,很难受,我承认!但人类和这些植物共存了几千年,难道不早就该学会适应和共处吗?为了消除这点‘不舒服’,你们就把所有天然植物都定义成‘敌人’,把整个城市变成一个巨大的无菌病房!你们有没有想过代价?”
他突然激动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吗,一百多年前,有四代人在西北种了60多年的树!半个多世纪啊!在内蒙、在陕北、在甘肃,在那些风沙线上,种梭梭、种沙棘、种柠条……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才把那些沙漠、那些荒山,一点点变绿!那时候,没人嫌杨树春天飞絮,没人嫌沙棘秋天结果子招鸟,更没人觉得那些防风固沙的草有什么花粉!我们是在跟沙漠作战,是在为子孙后代留下活路!可结果呢?”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结果到了这一代,日子好过了,嫌风沙小了,就开始嫌弃那些树、那些草了?嫌它们掉叶子麻烦,嫌它们花粉让人打喷嚏?就因为这个,就把几代人的心血,把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能真正涵养水源、改善气候、支撑生态的天然植被,一股脑儿地否定掉,换成这些冷冰冰的、只会吞噬能源的工业品?!”
“这是偷换概念!”卫明打断他,“三北防护林是国家工程,是为了生态大局!城市绿化是为了市民健康和生活品质!更何况,现在的‘树’和‘草’技术,生态效率远超天然植物……”
“效率?!”赵立强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把一个活生生的、复杂的、能够自我演替的生态系统,简化成一个只有净化空气功能的机器,这也叫效率?那医院ICU里的病人,浑身插满管子,靠机器维持生命,是不是比一个能跑能跳、但偶尔会感冒发烧的健康人,更‘高效’?!”
就在两人激烈争论的时候,那个一直在一旁玩耍的孩子,似乎对父亲和这些陌生人的争吵感到不安,他放下木棍,踉踉跄跄地向赵立强跑过来,想要寻求安慰。他跑得有点急,也许是脚下被什么植物绊了一下,也许是吸入了空气中浓度更高的某种花粉,他突然停下来,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弓,打了一个响亮而急促的喷嚏。
“阿嚏——!咳咳……”
喷嚏过后,他还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用手背揉了揉有点发红的鼻子,仰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和卫明。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喷嚏,像一个被按下的暂停键,瞬间让激烈的争论停止了。
卫明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赵立强,眼神里充满了愤怒、鄙夷,以及一种“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的验证感。他像一个抓住了对手致命错误的辩论者,声音冰冷而尖锐:“你听到了吗?!赵立强!你亲耳听到了!你的儿子!他就在你这所谓的‘真实生态系统’里过敏了!为了你那些可笑的执念,为了你对过去的廉价感伤,让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跟着受这份罪!你这个当父亲的,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代价?!”
温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赵立强身上。
赵立强看着儿子那张因咳嗽而微微泛红的小脸,看着他揉鼻子的无意识动作,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心疼,有无奈,有挣扎,但最终,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坚硬的东西所取代。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站起来,直视着卫明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决绝:
“那不过是个喷嚏。”
“那不过是个喷嚏。”
这句话像一颗微不足道却又无比沉重的石子,投入卫明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心湖,瞬间激起了无法平息的巨大波澜。他张着嘴,准备好的、排山倒海般的、关于责任、关于科学、关于为人父母之道的诘问,像突然断电的机器一样,全部卡壳了。
他看着赵立强,看着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看着他那双不再年轻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他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一丝言不由衷的愧疚,哪怕一丝动摇。但他失败了。赵立强的眼神异常坦诚,坦诚到近乎残忍。那是一种早已将所有后果、所有代价都衡量清楚,并最终做出了自己选择的眼神。一种不寻求理解,也不屑于辩解的眼神。
“控制目标!”卫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下令,但感觉有些遥远。
队员们迅速上前,冰冷的合金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赵立强那双长满老茧、沾满泥土的手。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再多看卫明一眼。在被两名队员押送着走向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时,他最后一次、也是极其留恋地回望了一眼这个他倾注了半生心血建立起来的、即将化为乌有的地下王国。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青翠的柏树苗,掠过那些正在扬花粉的蒿草,最后定格在那个正被一名女队员试图抱起来、因为害怕而开始哭泣的孩子身上。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在对孩子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被淹没在环境系统噪音里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查封、取证、分类、打包、销毁……绿管局的标准化作业程序(SOP)如同冰冷的流水线,高效而无情地运转起来。温室里的所有植物,无论它们是否真的对人类构成威胁,无论它们承载了多少赵立强的梦想和心血,此刻都被统一贴上了“A级生物污染物”的标签。穿着全套白色生物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像一群沉默的行刑者,用激光切割器、高压喷射枪和特制的生物酶分解剂,迅速地将这个曾经生机勃勃的绿色世界,肢解、清除、还原为一片狼藉的建筑垃圾。泥土被挖走并进行高温灭活处理,灯具、管线、环控设备被拆卸登记,准备运往指定地点进行无害化销毁。
几个小时后,曾经的“地下伊甸园”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空旷、潮湿、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和植物残骸腐败混合气味的巨大水泥空洞。
卫明站在空洞的中央,强烈的照明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任务圆满完成了,一个极其隐蔽、规模罕见的A级“植毒”窝点被成功捣毁,首都的“生物安全屏障”再次得到了巩固。毫无疑问,这将是他职业生涯中又一个重要的功绩。
但是,赵立强最后那句话,那个孩子在花丛中打的那个清脆却真实的喷嚏,还有这个曾经充满混乱生命力、如今却只剩下死亡般寂静的空间,像三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在他的心里互相碰撞、摩擦,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不安。
“只是个喷嚏……”
是啊,对赵立强来说,或许这真的是可以承受的代价。或许在他看来,为了保留那份他所珍视的“真实”,一点点过敏的风险,就像偶尔的阴雨天一样,是自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对卫明,对那些深受其苦的人来说,这绝不是“一点点”风险那么简单。那是日复一日的折磨,是生活质量的断崖式下跌,是潜在的生命威胁。难道为了彻底消除这种痛苦,就必须走向另一个极端,创造一个绝对安全、但也绝对单一、绝对缺乏“灵魂”的世界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今天之前,卫明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动摇。
他走出那个地下空洞,重新回到地面上。2065年北京那经过精心调制的“完美”春风,均匀地吹拂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抬起头,看着那些无边无际、整齐划一的人工“树”冠,它们在恒定的光照下,反射着呆板而顺从的绿色光芒,像一片覆盖了整个星球的、巨大而沉默的电路板。空气经过无数“树”和“草”单元的过滤和调节,清新、洁净,PM2.5读数稳定在令人难以置信的3。这是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杂质”、没有任何“意外”、高效到令人窒息的城市。
卫明深吸了一口气,那纯净得近乎无味的空气进入肺部,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他想起了几十年前,那场惊艳全球的“树”产品发布会。那个充满魅力的CEO曾宣称,他们将“重新定义绿色,重新定义健康,重新定义城市”。他们确实做到了。但他们是否也同时,重新定义了“生命”本身,将其简化为了可以量化、可以优化、可以删除“bug”的一组参数?
口袋里的个人通讯终端再次震动,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信息,是关于那个孩子的安置方案初步意见征询。信息里提到,孩子将被送往指定的社会抚养机构,并接受必要的“环境适应性心理辅导”。卫明看着“心理辅导”那几个字,感到一阵寒意。
他关掉了屏幕,没有回复。他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他想起赵立强在争辩中提到的三北防护林,想起那些在风沙中种树的人。他们的努力,他们的牺牲,难道真的就因为后人的“过敏”,而变得毫无意义,甚至需要被“纠正”吗?
他迈开脚步,汇入街道上安静有序的人流中,重新成为这台精密城市机器的一个部件。他的目光掠过路边那些完美的“树”和“草”,掠过那些在同样完美的环境中嬉戏的孩子。他看到一个母亲正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湿巾擦拭着孩子刚刚摸过“树干”的手。
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安全洁净。
只是不知为何,卫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那里似乎又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痒意。
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种荒谬的感觉。也许,真的只是错觉吧。他对自己说。
但那个声音,却在他心底固执地回响:
“那不过是个喷嚏。”
本文经由 Gemini 2.5 Pro 搜索北京花粉过敏相关新闻后创作。其主要 Prompt 有四条。终版人工调整比例不超过 5%。
第一条:
搜索北京花粉过敏相关的新闻,并形成综述,尤其关注花粉来源,树种等。
第二条:
我想以这个为背景,创作一篇 1 万字左右的短篇小说。由于北京的柏树花粉过敏,综合考虑北京地理位置的园林绿化难点(常绿树种选择少,各类树都有不同的问题,比如杨柳会飞絮,有的树有吊死鬼等等)。
一家绿化公司发明了一款名为“树”的产品,它长得就像儿童画里的树一样,由大团大团的绿色挂在一根光秃秃的树杆上而成。绿色的部分是可透气容器里装满了叶绿细胞,它能够有效绿化城市,改善空气和景观,但没有任何天然树种的劣势(有花粉,有虫,易死,冬季光秃秃等)。
但我没想好这个科幻小说的结尾应该是怎样的,请你给我 5 个备选好吗?
第三条:
我觉得结局二不错,基于结局二,我想完善一下小说的大纲。
我希望主角是一个类似缉毒警察的园林执法调查员,以他的视角去追查一起地下非法种植俱乐部,并在这个过程中,带出整个“树”发展的历史。
部分的历史可以来自于主角的回忆,嫌犯的供述,主角追查的资料线索等。
嫌犯的动机正如你所描述的那样,是一群渴望真正自然的人。
最终的场景落在主角回忆嫌犯被抓捕时,他的孩子在非法温室里自由自在的玩耍,并打了一个喷嚏(是过敏症状)。主角质问嫌犯看到自己的孩子过敏时,难道不心疼,嫌犯轻描淡写的说“只是个喷嚏”。
并且,我希望小说的标题也叫«只是个喷嚏»。
还有一处细节是,导致划分过敏的不只是各类树,其实还有各类草(蒿草,葎草等),所以我希望也加入“草”这个产品。
现在,根据我完善后的设定,写一个大概 500-1000 字的剧情梗概,用于之后的写作。
第四条:
现在,根据以上的所有信息(以及最终确定的剧情梗概),撰写这篇 8000 字的科幻短篇小说,文风采用刘慈欣的风格。 由于篇幅原因,你要运用插叙手法将足够多的信息融入较短的实际剧情中。语言要尽量贴近现实中中国人的语境,以带来更强烈的真实感和代入感。
本人其实是重度过敏性鼻炎患者,被花粉砸晕了才想到的这个灵感,如果你也是重度过敏患者,我推荐你阅读我写的《20 年老过敏性鼻炎患者的最全备忘录》。
2025-03-07 14:26:57
自从 2022 年大语言模型上线以来,通过 AI 建立知识库或数字分身成为了许多博主的刚需。因为,对于长期写作、已有许多现成文字的博客主来说,相比于别人有更多的积累。
在实践中,将文字以最简单的 Markdown 格式喂给大模型往往能获得最优的效果。遗憾的是,目前最流行的博客程序 WordPress 没有官方提供将博文导出为 Markdown 文件的功能。
在此前,网上比较成熟的方案是 Will Boyd 开发的 wordpress-export-to-markdown,它能够较好的将 WordPress 博文转换成 Markdown 格式。但比较遗憾的一点是,它是一个 Python 程序,需要你在自己的电脑上配置 Python 环境,这对小白用户来说可能有一些难度。
我很惊讶于为什么在需求如此强烈的情况下,没有一个 WordPress 的插件可以在博客中直接完成这件事。刚好赶上字节跳动的类 Cursor IDE 工具 Tare 处于免费推广期,可以无限次免费使用 Claude 3.7 Sonnet。于是,我就直接让 AI 帮我写了一个。从最初版本的生成,到 Debug 完成第一次发布,大概一共用了 6 个小时。
当前版本:1.0.1 (2025 年 3 月 7 日)
本插件暂时没有上 WordPress.org 官方插件目录,所以更新可能有延迟
将您的 WordPress 文章导出为 Markdown 文件(包含图片),使内容迁移或创建便携格式的备份变得简单。
该工具允许您将 WordPress 文章导出为 Markdown 文件,并包含完整的图片。这个插件非常适合以下需求的内容创作者:
1.导出的文件存储在哪里?
所有导出的文件都存储在服务器上的 /wp-content/uploads/wp-markdown-exports/
目录中。您可以直接从导出页面下载它们,下载完成后记得清理文件夹。
2.我可以只导出特定的文章吗?
不可以,但您可以在导出前按分类和日期范围筛选文章。
3.插件能处理图片吗?
是的,插件可以下载您文章中使用的所有图片,并将它们包含在单独的压缩包中。如果勾选了导出图片,Markdown 文件中的图片 URL 将更新为指向本地图片。如果不够选,它们将保持原始 URL,也就是从你的博客读取图片。
4.自定义文章类型呢?
当前版本专注于标准 WordPress 文章。未来版本可能会添加对自定义文章类型的支持。
5. 是否需要 ZIP 扩展?
是的,需要 PHP ZIP 扩展来创建可下载的压缩包。
6. 为什么有的格式没有被正确转换?
我在和 AI 结对编程的时候,只用了我自己站点的博文做测试,因此可能不包含一些 WordPress 编辑器中的复杂样式。如果你发现了此类问题,可以在 Github 上给我提 Issue 或在这篇博客下面留言,我会在后续更新中把它加进去。如果你很着急用,那还是建议使用更为成熟的 wordpress-export-to-markdown 来操作。
7. 你是怎么一行代码没写,指挥 AI 做这个插件的?
请见我之前写总结过的这篇文章:《评论尸的 AI 生产力经验》
2025-01-14 16:47:03
一财最近有篇文章,《胖东来,一个年度商业“神话”》。
这篇文章的重点没有放在胖东来如何神上面,而是放在了胖东来这个神话是如何传出来的上面。其中提到的一个关键的信息点是:
胖东来的走红可以分为两个阶段:2014 年前后到 2022 年,主要在民营企业家圈子内部,社会影响力相对较小;2022 年至今,迅速破圈,成为许昌文旅名片和网络公共流量。
前一个阶段,一个名为盛和塾的企业经营学习组织深度参与其中;后一个阶段,一个名为联商网的零售行业资讯服务商是重要推手,名创优品在今年 9 月底控股永辉之后其创始人叶国富对胖东来模式的肯定则是最新最有力的加成。
盛和塾是日本企业家们自发成立的研习机构,旨在学习日本知名企业家稻盛和夫的经营理念和哲学。日本盛和塾 2019 年已在稻盛和夫本人的要求下解散,但盛和塾的中国区运营至今。目前,组织胖东来企业家游学生意的太和文旅就与盛和塾中国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胖东来的经营之道有多好,这个网上已经有很多文章解读了,这也不是本篇的重点。但这么好的胖东来为什么 20 多年没能走出河南,甚至没能走出许昌,这个似乎在网上并没有定论。
在上述信息补齐了拼图之后,我终于可以把我之前的一个判断拿出来讲一讲了:
胖东来模式在上一个时代是不合时宜的,它更像是下一个时代的最优解,即宏观存量市场下的微观无杠杆经营。
胖东来此前二十多年都没走出河南,甚至没走出许昌的原因也很简单。在有大量杠杆可用的时代,任何一个采用所谓“野蛮增长”模式的商超,都能在一个地区靠金融工具或资源杠杆倾销式的干掉胖东来。也就是许昌这种始终没有被热钱注视过的边缘地带,才能让胖东来的火种得以保留。
举个具体的例子来说,为什么在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高杠杆模式更受欢迎,这一点在周黎安撰写的《转型中的地方政府》中写的非常清晰:
为什么万达广场如此受到地方官员的追捧?大致有如下几个原因:首先,万达广场能改变一座城市的功能和结构,打造城市新名片,提高城市知名度,这是地方官员所追求的效果。其次,万达广场是官员政绩的孵化器。
更关键的是,万达广场可能选择一个城市比较偏僻的地域,但一旦建成之后,加上相关的配套的酒店和服务设施,一个城市新中心呼之欲出,周边土地的价格迅速攀升。
18 个月是个精心设计的数字,因为地级市官员的任期一般是3年左右,18 个月一般可以保证在地方官员的正常任期竣工,让其在任内享受到政绩。
也就是,上一个时代商业地产的发展模式,本质是一个经济发展导向下的 GDP 制造机。消费者从来不是这一模式下的核心服务目标,只是顺手满足一下。因为从消费者那赚钱太慢了,与其从消费者那赚钱,还不如像互联网公司学习,多补贴一些消费者,多促活,多拉新,造成繁荣的假象撬动更大的杠杆,用杠杆本身来赚钱。
在土地和金融资源都充裕,市场整体都在加杠杆的情况下,是没有人可以通过精耕细作的经营与高杠杆竞争的。你跪式服务,我打折促销。你优质选品,我积分换礼。你环境优雅设计合理,我请明星在商场办活动。
你还在严选供应链,服务模式调优,培养消费者认知,人家连周边配套的住宅都建完,卖完,套现走了。这是你专注在“优质零售”这个螺蛳壳里做道场能比得了的吗?
这与互联网公司在高速增长期靠投资人的钱打得你死我活别无二致。本质都是在依赖本不属于经营的钱,用一些粗劣但有效的经营手段来吸引客流,并达成最终耗死竞争对手的目标。
而随着宏观环境的改变,高杠杆模式已经成了死路一条,精耕细作的胖东来才有机会从角落里走向全国。
因为,虽然每个企业家都会说看重长期主义,但只有市场真的赚不到快钱了,才能去做长期主义的事情,否则就是傻子。
在之前网上的许多分析中,认为胖东来的基本盘是在许昌这一狭小空间内的垄断。这不能说错,但有点倒果为因。
胖东来的垄断地位是在二十几年对经营本身的磨练和探索中逐渐形成的。而它之所以能有如此漫长的时间苦修内功,正是因为没有太多外来资本把许昌这块地盘当做“必啃的骨头”下重金倾销。
胖东来在许昌是打败过一些连锁商超的,但胖东来本身的业态本来就不应该和永辉、华联这种超市比,而只应该和万达、吾悦、万象城以及天街这种商业地产综合体比。
你比如我要是传统的全国连锁的商业地产公司,并且把许昌当必占之地,标书里带着 GDP 和房价提升的效果承诺去投标。胖东来还有机会在许昌开出 10 家店,形成区域垄断么?政府会给地吗?会以什么价格给地呢?赶上再往前的时代,不帮着我把胖东来的地收了就不错了。
说的更直接一些,许昌连万达广场都是 2018 年才开业的,是河南的倒数第五个拥有万达的城市。如果万达和吾悦在 2013 年就进入许昌,胖东来还有机会成长为今天的胖东来吗?
我需要再叠一次甲:我完全没有说胖东来不如万达广场,恰恰相反,我的意思是只有传统高杠杆的商业地产模式熄火,胖东来这样回归经营,以消费者和员工为导向的商业体才有更多存活和发展的空间。
而这种转变,和日本商业界曾经遭遇的转变太相似了。网上类似的宏观分析也很多了,这里也不做赘述,有些人也不喜欢,我们只从微观上做分析。
活到现在的日本企业,大多曾见证过泡沫时期杠杆的力量,甚至其中一些企业的基础盘也是靠高杠杆打出来的。但当泡沫褪去,市场中不再有随机热钱窜来窜去的时候,他们能再市场中长期存在的原因,反而回到了经营本身。
这导致了他们一般选择“先成功,再复制”的路径。但在上一个时代里,中国企业一般则相反:先(加杠杆)复制,再成功。
这种经营策略在后泡沫时代的日本企业中有极深的烙印,甚至你能够从他们在中国的经营中看到一丝痕迹。
比如我们具体到便利店这个品类,日本素有便利店之国的称号,很多国内的大城市青年对便利店的最初印象也来自日系品牌 7-11 和罗森。
但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对比是,日本连锁品牌在扩展中国的时,步调明显缓于本土企业。1995 年日本便利店品牌 7-11 在广州开设了中国大陆的首家门店,次年罗森进入中国大陆。到便利蜂成立的 2016 年,7-11 在全国仅有 1371 家门店,而罗森只有 1003 家。
便利蜂用 3 年就赶超了这个数字,在 2020 年顶着疫情开到了 2000 家店。原因也比较简单,便利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追求单店盈利,甚至直到 2021 年才实现了单城市盈利。
这是日本企业在 90 年代以后想都不敢想的经营模式:你一个零售业,单店模型没跑通,怎么敢开第二家的?还能融到资?
后续的结果也比较唏嘘,就是现在罗森和 7-11 在看到时机成熟后稳扎稳打的展店,目前已经来到了 7000 和 4000 家这个档位。而便利蜂在经历了实打实的去杠杆后,门店数量从巅峰期的 2800 家下滑到了 2023 年的 1500 家。
并且,时代转变不只是宏观上“杠杆”的消失,还有许多微观的事情也可以被看作“杠杆”,比如如何对待员工这件事上。
在人们普遍相信只要拼命就能赚钱的时代(尽管事实可能并非如此),画饼也是一种有效撬动员工积极性的杠杆。但在当下,这种杠杆已经完全无效,企业必须实打实的对员工好,才可能获得员工的超额投入,甚至不是超额,而是原本的投入。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已经出现了向“谁爱干谁干,反正我不干”的趋势转变。
很多人可能对此不信,谈一个我知道的情况,下沉市场的奶茶店竞争是过去两年商业领域的热门话题,但鲜有人关注的是奶茶店店员的用工困难。
在下沉市场,奶茶店老板需要面对的问题之一是“店员不打招呼的溜岗以及爆单之后的不辞而别”。
一线城市的白领可能以为下沉市场没上过什么学的劳动力供给应该很充沛,招奶茶店员这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但实际情况是,能留在家乡三四线城市甚至县城的年轻人要么根本不用上班,要么就是完全不想上班,因为用上班和想上班的都去大城市打拼了。
结果就是,你在招奶茶店员的时候,会直接被反问你这个店生意好不好,好我就不来了:
“我在别的店,一天能玩 6 小时手机。在你这干一天,捣柠檬捣的手都麻了,才多几百块钱,我不干了。”
类似的事情,在日本也发生过。投资人黄海就曾在他的一期播客中提到,萨莉亚为适应老龄化社会做出的改造是将后厨的高低差抹平,用更轻的树脂餐具替代陶瓷器餐具,将所有需要使用真刀的餐品从菜单上清除。
这些改进并不是为了老年消费者着想,他们早就过了服务老年消费者那个初级老龄化阶段。这纯粹是为老年员工着想,因为真的招不到年轻人了。
我们回过头再去看胖东来对员工的那些福利政策,反而能去除一些道德光环,摸清它的商业本质——分析胖东来的都说它在本地的供应链做的好,国际和国内连锁超市进来用全国采购都打不赢它,那为什么呀?
你要是三天两头换采购岗的职业经理人,对核心岗位都秉着“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态度,那怎么可能把供应链做好。而在杠杆起作用的时期,确实有很多企业连对核心岗位人员都是这样的态度,结果造成了同类企业中的中高层职业经理人往往来回跳槽,挖过来之前是香饽饽,挖进来之后当驴用。
在上一个时代,注定了不用杠杆打不过用杠杆的,毕竟无论是拿地、选品还是招聘,你的竞争对手只要想都能以无视经济规律,“不计商业成本”的方式与你竞争。
但在下一个去杠杆时代,一切都会反转,不用杠杆能活下来是第一位,能经营好则能胜出。这才是胖东来“优秀了20年”,这么晚才“出圈”的原因。
在这一点上,我倒并不觉得日本企业家比中国企业家更聪明,更有经营哲学,只是比中国企业更早的经历过一次“泡沫起,泡沫灭”。
前些年,很多中国企业家喜欢到日本去学习经营理念,回来之后都是一头雾水。主要是不知道日本企业“为什么那么做”,另一方面是觉得日本企业的“怎么做”似乎抄过来也水土不服。
现在,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了。至于怎么做,也不用去日本学了,消费这个事儿太细节,学了也会在文化和国情上碰钉子,先把胖东来学明白就行了。
注意,是学,是理解,是举一反三,是融会贯通。
不是抄哈。
2024-12-24 09:39:10
1866 年,西门子的一位工程师发明了人类第一台直流发电机。
40 年后,通用电气在 1906 年开始量产真正让电灯普及的第一代白炽灯泡。
在这两者之间的半个世纪里,人类世界依然黑暗,电气的技术革命好像没有发生。
但,这只是因为我们身处后世,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这 40 年一笔带过。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电气技术的发展,是他们眼皮底下一天天展开的:第一条电报线路的铺设,第一个电话的接通,第一辆电车的开动,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都在真切地改变着他们的生活,只是它没有快到让当时的每个人都在一个时间点集体惊呼“啊,电气革命终于来了!”
我们此刻正站在一个与 19 世纪末极为相似的节点上。AI 技术的“直流发电机”已经轰鸣作响,只能发光十几个小时的“碳质灯丝”也已点亮,新的光明时代正在徐徐展开。然而,当我们身处其中时,却发现这场变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迅猛,甚至有些迟缓。
在经历了 2022 年末 ChatGPT 横空出世带来的震撼之后,2024 年的 AI 领域显得有些“波澜不惊”。让我们以 OpenAI 在 12 月的 12 场发布会为线索梳理一下:
除此之外涵盖推理模型 API、微调技术、协作模式等还发了一大堆,乍一看令人眼花缭乱。但细细品来,却总觉得少了点当初那种“革命性”的味道,更像是在已有成果上的修修补补。
如今再看 OpenAI 的发布会,甚至有种在看苹果发布会的既视感——挤牙膏式升级。我觉得看完这 12 场发布会,还指望 o3 突破所谓 AGI 的人,和去年那些坚信 Apple Vision Pro 能带我们跑步进入元宇宙的人一样。我只能祝他们幸福。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说好的 AI 革命呢?说好的技术大爆炸呢?怎么感觉这 AI 的发展速度,和前两年比起来,慢了不少呢?甚至有人开始质疑:难道说,Scaling Law 已经失效了吗?
Scaling Law 失效了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得先简单科普一下 Scaling Law。
Scaling Law,简单来说,就是“大力出奇迹”——只要不断增加模型的参数量和训练数据的规模,AI 模型的性能就能持续提升。这一规律在过去几年里,推动了 AI 领域的高歌猛进,让我们见证了 AI 能力的飞速增长。如果说 2022 年初的 ChatGPT 还能让人觉得“这玩意儿挺新鲜”,那 2022 年末诞生的 ChatGPT 已经可以让人惊呼“卧槽,这玩意儿成精了!”——而这背后,正是 Scaling Law 在发挥作用。
然而,随着 AI 技术的不断发展,一个问题逐渐浮现:当模型的参数量越来越大,训练数据越来越多时,我们还能看到同样显著的性能提升吗?一些研究表明,简单地增加规模已经不能再带来线性甚至指数级的进步了。模型变得更大,但边际效益在逐渐递减。这不禁让人产生疑问:难道 Scaling Law 真的要失效了吗?
这个问题对 AI 行业来说真的非常重要,甚至 OpenAI 的 12 场发布会本身就是对这种质疑的一个回应。虽然以我的视角来看,这个回应某种程度上证实了 Scaling Law 撞墙。
然而,这对于非 AI 行业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就是,如果 AI 技术现在撞墙,那么我们普通人和非 AI 企业的 AI 革命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技术发展的历程中,我们常常会看到这样一种现象:当一项技术在取得突破性进展后,有时会在一段时间内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发展期。这并不是说这项技术停止了发展,而是说它正在从“质变”重新走回“量变”,从追求技术的进一步突破,转到如何将已有的技术应用到真正有价值的事情上。
可以设想一下:当一项新技术出现时,人们往往会先关注它本身的能力,比如我们会关注 AI 是不是更聪明了,是不是能够处理更复杂的任务了。这就像一项新技术出现时,人们往往会先关注它本身的能力。这就像是王者开局的“打野”阶段,没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开团上。但是,随着技术的逐渐成熟,人们的关注点会逐渐从技术本身转向技术的应用,大家开始思考如何将 AI 技术与实际的应用场景相结合,如何利用 AI 来解决实际的问题。这就进入了“推塔”阶段,目标变成了如何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
当前 AI 领域的情况正是如此。一方面,我们看到 AI 技术本身的发展似乎有所放缓,大模型参数的增长速度、算力的提升都面临瓶颈。过去那种“每隔几个月就有一个重大突破”的景象似乎难以再现。但是另一方面,更稳定的模型参数和持续下降的价格,能吸引更多的开发者和企业将 AI 引入到自己的应用之中。
这对于普通人和非 AI 企业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普通用户每天在用的不是 AI 的模型,甚至连 API 都不是,而是使用了 API 的应用产品。
而当技术的发展不再是唯一的核心命题,当“大力出奇迹”不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整个行业的目光自然会转向应用的探索。这时候,才是 AI 真正与各行各业深度融合的开始,才是 AI 应用百花齐放的时代。
我在《评论尸的 AI 生产力经验》中曾经给小白用户科普过,AI 的实际能力等于模型能力和非 AI 的工程能力相加。但在实际应用的过程中,模型的变动,甚至是“进化”经常会影响工程的构建。
你千辛万苦搭建了一个 AI 应用,可能会被一次模型的更新全部摧毁,这是普通用户难以理解,但实际可能出现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在开发者圈子里,Anthropic 年中上线的 Claude 3.5 和 Google 为了对抗 OpenAI 在 12 月发的一系列 Gemini 2.0 的模型反而更让业界的人更兴奋。因为这两个公司的产品没什么特别大的突破,也不搞什么花活,就是在已知的道路上继续做到量大(上下文)便宜(价格)。
更何况,在生产力经验那篇文章中,我提过一个关键问题:大部分人和企业对当前能力水平的 AI 还挖掘不足,因为他们在工程化的方向上能力为零,以至于“现在的 AI 也就这样”。但实际上,他们低估了现在 AI 的能力,并且错误的预期了更好的 AI 能力能让他们觉得不可能的那些事情变可能(比如一周编个淘宝)。
这种认知的错误,让大众误以为 Scaling Law 撞墙会终结这次 AI 革命给社会的影响,但实际上恰恰相反。许多人觉得 AI 的潜力已经到头了,是因为他们的数字素养还不足以充分利用现有的 AI 工具。换句话说,这是连手头的“铁锹”还没用明白呢,就已经在担忧“金矿”挖空了。
我们可以用一个不那么恰当,但很形象的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
有人可能以为,在互联网时代,技术在实验室层面的革命会更快的推送到市场,但现实是并不一定。比如,如果你最近在中国的大江南北体验过移动支付,应该会发现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正在进行新一轮的鏖战。
前者推出了掌纹支付,你只要绑定一次你的手掌,以后即便是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也可以用微信支付。掌纹识别是一项新的技术吗?嘿,这可真是撞我枪口了。2013 年刚毕业的我,在一家 FA 工作,当时对接的一个叫 PalmVisa 的初创公司就是做掌纹识别的。按照当时创始人的说法,掌纹识别在当时就达到了金融支付凭证等级的安全性,而且它还没有指纹、虹膜泄露的问题。
但在这之后的 10 年里,掌纹识别这项技术几乎消失在商业领域,而微信之所以将它捡起来。是因为它的对家支付宝开始推碰一碰付款,也就是 NFC 支付。NFC 这项技术熟悉的人就更多了,媒体上一次讨论“互联网与现实世界的超链接应该是 NFC 还是二维码”这个选题的时候还是 2012 年。
你看,连“金融支付”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掌纹识别这种在技术上完全可行的方案,居然在市场上沉寂了整整十年。这说明什么?说明应用领域要逼近技术的“天花板”需要时间和契机。
实际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比如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在平台型企业形成稳定的寡头垄断之后,才能为海量的微小企业和非 IT 相关行业提供稳定成长的土壤。
在 2015 年,你很难相信随便一个餐馆都会做自己的独立 App,但到了 2018 年,微信小程序如火如荼,随便一个路边摊都有自己的小程序,点餐、支付、会员、营销,一应俱全。这并不是因为 2018 年的 App 开发技术比 2015 年有了质的飞跃。恰恰相反,是因为微信这个超级平台已经形成,它为开发者提供了足够的基础设施、稳定的技术栈(不怎么更新的过时技术)和用户流量,使得开发小程序的成本足够低,收益足够高。
几乎所有做开发的人都会吐槽小程序,但实际上正是小程序在技术上的落后保障了它的普及性。毕竟,时至今日其实 Android 手机也没有解决系统碎片化的问题,大量的用户仍然使用着 5 年前的 Android 10 系统。iOS 方面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去。这意味着,对于主业不是做互联网产品的其他行业来说,如果需要在给用户一个数字化的入口,独立客户端都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性价比高的选择。
比个体数字素养增长更慢的,是组织的企业素养。即便是在极度内卷的中国职场上,一家企业也不可能只招 30 岁以下的人,尤其是对于非 IT 行业的企业来说更是如此——许多传统行业的老板本身就不是年轻人,对非核心生产部分的技术并不敏感。
这就造成了,当京东和元气森林等一些新型企业在试图落地“无人工厂”这样的先进技术时,中国绝大多数的中小规模以下工厂还在用 Excel(甚至是盗版)进行生产计划安排、库存管理以及排产调度等基础工作,显得颇为原始。
AI 什么时候能影响到这些工厂呢?我觉得可能至少要等他们把 Excel 换成正经的 ERP 系统,或者正经的 MES(制造执行系统)才行吧?
而老板和企业都是趋利的,想让一个组织进行非核心技术的迭代,要让他们看到足够的好处或收益。这里的核心技术是指与他们生产直接相关的技术,比如对可口可乐来说,配方就是核心技术,而生产线的自动化设备或者供应链管理系统则是支撑配方实现的非核心技术。
显然,对于非互联网企业来说,一个光秃秃的 AI 模型无论多聪明都带不来好处——很多人将 OpenAI 已经发布但上尚不可用的 o3 称为“博士级模型”,但你可以去找个今年毕业的博士问问他们工作好不好找。
实际上,我们现实中的大部分工作并不需要博士级的智能,只需要高中级甚至是初中级。
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证明 AI 不行的例子,就是很多人发现 GPT-4o 认为 4.11 比 4.8 大。但我想大家如果经常刷社交网络也都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真人也搞不定 10 以内加减法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尤其是在欧美国家。
之前和一些机构型媒体的朋友交流,他们中的许多人认为当前 AI 对传媒业的影响不大,但同时他们又十分害怕未来 GPT-5 或其他公司的新模型如传闻中的那样颠覆他们的工作。然而,这是典型的错误认知带来的错误焦虑。
实际上,我之前分享过一个大致的流程。以现阶段 AI 的水平,它已经可以完全替代记者编辑,全自动完整撰写带有真实采访的人物特写稿件。
之所以这件事没有成为“现实”,或者说,大部分媒体朋友之所以感觉当下的 AI 对传媒业影响不大,并非是因为 AI 模型能力不行,而是因为这件事目前的价格优势没有大到有人愿意将这个 Workflow 完整的工程化出来做成产品。
如果这样带有真实采访的稿件生成器,可以将每篇万字长稿的生成成本降到 300 元以内,那么想必它立刻就会出现,甚至会迅速在自媒体平台上泛滥。
但这和模型能力的进一步提升关系不大,反而是需要 AI 厂商放一放对能力的执念,转而卷一卷价格。
甚至连大部分成熟的 IT 和互联网企业在接入 AI 这件事上也正处在一种“等待”的状态,正如我在《不要轻易地走进 AI Native(AI 原生)》提到的:对于大多数我们现在已经熟知的,熟悉的产品来说,AI 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用户需求。用户并不可能因为一个 AI 功能而放弃那些在传统功能和网络效应上有极大优势的产品。
那么,反过来说,那些看起来笨重的老牌互联网企业,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转型。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AI 更加稳定,无论是在输出的内容上、性能上、安全性上、价格上等等,而不是每月要发一个新版本来适应 AI 进步的速度。用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来说明:
如果你是一个拥有自建 IDC 的传统互联网大厂,现在想引入一款开源模型来实现产品中的某个 AI 功能。现在开源模型的推理成本每个月季度降 30%,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这意味着你在服务同样用户量的情况下,第一个季度买的 1 万张显卡,第二个季度就只需要 7000 张显卡。那么,你第二个月闲下来的 3000 张显卡做什么?
明智的选择,当然是让用户忍一忍,或选个已经停滞的模型。因为你知道这种进化速度根本不可能持续,等它技术撞墙了你功能再上也不迟。
当 AI 技术的发展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当大模型的能力不再是稀缺资源,当 AI 基础设施逐渐完善,我们会看到 AI 尝试进入更多的领域,与越来越多人工作和生活中的具体场景结合。它会在一些场景成功,而在另一些场景失败,而这些都和撞墙或没撞墙的 Scaling Law 没有关系。
因为大多数人、企业、组织,甚至连 GPT-3.5 级别的人工智能都还没能完美的嵌合到现有的工作流中。那么着急的唱衰 AI 或擅自期待 GPT-5 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除非你是做基础大模型的,否则别再纠结 Scaling Law 是不是失效了,也别再抱怨 AI 的发展速度变慢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 AI 变革才刚刚开始。
2024-12-19 09:18:04
你可能听说过一句话: “You are what you read.” 你读过的东西,最终会塑造你。
很多人说我写的东西还不错,思维也比较活跃。我不否认可能我在写作和思考上有些奇巧淫技,但这也和我长期以来积累的阅读习惯和信息筛选方式密不可分。
我最近开始了一项新的实验,那就是把我的个人收藏夹里一些有趣的、有启发性的内容整理成一份 newsletter,定期发送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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